第25章 笔记的下落

    谁能想到心灵纯净如同一张白纸的维尔托克也会撒谎？
    迈恩镇长见识过维尔托克的失忆症究竟有多严重，没有怀疑他不记得母字的说法。老贤者想研究古代母字的念头只能先放一放，至少要等维尔托克的病情有所缓解才行。
    不过，这也导致维尔托克向镇长学习通用自，顺便探听线索的希望落空。
    迈恩并非职业医师，可作为一个学识丰富的贤者，他对成因复杂的失忆症有自己的见解。他告诉维尔托克，失忆症无药可治，只能让患者慢慢恢复，在病情改善之前要好好休息，尽量放松心情，避免受到强烈的刺激，不可过度用脑回忆，这也包括学习知识，否则有可能造成记忆紊乱，反而加重病情的发展。
    总之，维尔托克目前的情况比较严重，暂时就不要考虑学习的事情，像小孩子那样玩耍就行了。
    最后，在维尔托克的极力要求下，迈恩镇长勉强答应，每天下午可以教他十个花体字，多一个都不行。而且是只教字，不谈其他的任何东西。如果维尔托克的情况不好，迈恩会终止课程，如果病情有改善，他也会适当增加学习课程。
    老贤者生怕维尔托克学习大量通用文字，把宝贵的古代母字给彻底遗忘了。他还打了一个形象的比喻：一个人的脑袋能装多少东西，就像一个木桶，木桶装满了水，再往里面注水，桶里的水就会溢出来，可要是以前的水被挤出来，那就惨了。
    迈恩的比喻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如果维尔托克不知道人的精神力量其实是可以增长的，差点就信他了。
    维尔托克怀疑老镇长是故意报复自己向他隐瞒古代母字的事情。自从他头一次采用欺骗行为，自然而然地也学会了怀疑。
    不过，维尔托克并不着急，调查线索，找回记忆是最终目标。提升个人实力，保证自己的安全才是最紧迫的需求。
    维尔托克每天上午仍然练习伏牛、灵猴两大秘形，下午找迈恩镇长学习十个花体字，然后在种植园附近闲逛到晚饭时间，睡觉的时候再练习金蟾秘形，并回顾当天的过往得失。只是，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甩不掉的尾巴。
    蛮族少年约格跟着维尔托克，一刻都不敢远离，之前的遭遇把他吓坏了，而且英格瑞好像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他总是不经意间发现几个年长的蛮女奴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在这个对自己充满敌意的地方，约格知道维尔托克是唯一有能力，并且愿意庇护他的半精灵。最关键的是，跟着维尔托克，他才有饭吃，才有地方睡觉。
    维尔托克每天吃饭的时候，约格可以吃到相同的食物，维尔托克睡觉的时候，他就睡门外走廊的地板。因为，卧室是维尔托克唯一不愿意和别人分享的领地。约格在他的卧室门口找了个睡觉地方。哪怕他蜷在地板上，连个铺盖都没有，也比塔卡部族的地洞窝棚舒服多了。
    冒险者之家的约翰和哈克原本想把蛮族少年赶到屋外，但维尔托克出面制止他们这么做。约格就更不敢远离维尔托克。
    其实，维尔托克现在还不具备同情心，他只是担心约格离开镇长的屋子，会被那些蛮女奴杀死。
    至于约格每天要吃掉两个半精灵警卫一天的口粮，让英格瑞她们恨得牙酸。维尔托克也没想太多，反正他认为种植园的食物都是免费提供的。
    每天吃饱喝足之余，约格还会跟着维尔托克向镇长学习花体字。不得不说，约格学得很认真，就连迈恩都夸赞他竟然比警卫队的那些半精灵士兵更聪明。于是，镇长命人给约格准备了一副羊皮褥子，外加两套换洗的衣服，并允许他使用奴仆浴室。
    迈恩镇长对约格释放出在维尔托克看来微不足道的善意，却让种植园的蛮女奴们大为惊诧，间接改善了这位蛮族少年的生存环境，至少英格瑞她们不再对约格流露出明显的轻蔑与厌恶。
    维尔托克通过“知识拼图”回看，也发现这种微妙的变化其实是老镇长故意做的，他应该是察觉到约格有些特殊，就不动神色地盘问他。
    盘问也是一门学问，维尔托克直来直去的询问方式并没有在约格身上获得多少有价值的线索。迈恩镇长也没问出什么名堂。他都不知道维尔托克究竟想从约格那里了解什么，又怎么可能得到问题的答案？
    可是，镇长用短短几天的时间，就赢得蛮族少年的信任，让他把自己的主要经历全都说出来。
    约格的身世其实挺可怜的，他的母亲是塔卡部的萨满，父亲是塔卡部排位靠前的蛮斗士。约格本来在部族会有很好的生活，但他五岁那年被一道闪电劈中。蛮族普遍崇拜一个叫“天灵”的古神，而闪电就是天灵惩罚敌人的武器。小约格莫名其妙地挨了一记闪电，引起族人的恐慌。偏偏他的蛮斗士父亲外出为他寻找草药的时候，死在一头流浪巨怪的手里。约格成了一个不详的蛮族，遭到全体族人的排斥，甚至连累了他的萨满母亲。
    萨满辛娜唯一能做的就是说服部族首领不要处死约格，但约格只能独自住在塔卡部外围的一个地穴窝棚里。除了母亲辛娜，他没有朋友，没有伙伴，和族人更没有多少交流。
    在这种情况下，小约格对塔卡部又能有多少了解？
    辛娜为什么会说那种罕见的语言？
    她在种植园门口对维尔托克究竟说了什么？
    这些关键问题，约格统统不知道。而关于蛮族的血怒天赋，他知道的东西没有比蛮女奴更多。
    基本上，他就是个一问三不知的孤儿，现在又成维尔托克的跟屁虫。
    约格身上的线索似乎已经断了，维尔托克对约格的态度却没有任何改变，但他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迈恩贤者的身上。
    这些天，维尔托克陆陆续续地又“想起”十几个古代母字，迈恩镇长果然很高兴，把每天学习十个通用花体字的课程增加到每天30个，他还会满足维尔托克的好奇心，回答一些提问。
    今天，维尔托克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就向迈恩镇长询问大贤者马尔夫私人笔记的下落。
    迈恩收起桌上的鹅毛笔和棉皮纸，抬眼看了看对面的维尔托克，视线顺便扫过竖着尖耳朵的约格，笑道：“维尔，你很聪明，能想到大贤者的私人笔记是你找回记忆的重要线索。我和你说过，没有人认得古代母字，但是你认得。那你又是怎么认得的？你和我想的一样，你应该看过马尔夫的私人笔记。如果你能找到马尔夫的私人笔记，或许就能知道自己的一些经历。”
    “不过，你可能要失望了……”
    镇长靠着椅背，调整一个舒适的坐姿，继续说道：“大贤者马尔夫是1000多年前的伟大人物，他最非凡的功绩是开创了大地女神教派。你可不要小看教派对文明的作用，但要理解教派诞生的意义，首先要明白教派信仰与原始崇拜的区别。”
    “塔窟、赫默族崇拜大地之母。有人说他们信奉地母教义，属于地母教派的信徒。其实不是，塔窟赫默连大地之母的尊名都没有编撰，也没有固定的教派起源、教派规则、教派仪轨，什么都没有，也就无法区分大地之母的信徒和非信徒。这肯定不能算教派，只是对大地之母的原始崇拜。”
    “蛮族崇拜名为“天灵”的古神，也崇拜大地之母；半兽人崇拜大地之母，对‘天灵’保持必要的尊重。但这与其说他们尊重‘天灵’，不如说他们畏惧闪电的力量，进而形成一种原始崇拜。”
    “有些异兽人也崇拜地母，甚至还会举行祭祀地母的仪式。但是，塔窟赫默、蛮族半兽人、异兽人，这些都崇拜地母的种族遇到一起，仍然会彼此杀戮……你说，信徒杀戮信徒的教派那还是教派吗？”
    “大地女神教派出现之前，塔窟、赫默族自称岩精灵，他们把我们这样的半精灵称为亚精灵。那个时期，岩精灵和亚精灵混居，他们的生活方式和现在的博朗镇没什么区别。古代岩精灵带领亚精灵建立一个又一个的围村，其中的塔窟族负责守卫围村、照顾孕妇和幼儿、打造石质兵器；勇猛善战的赫默族负责巡视围村领地，猎杀怪物，消灭入侵者。而亚精灵协助塔窟赫默的日常工作，还要外出采集、捕猎、修缮围村、制造工具……”
    迈恩镇长可能是寂寞的太久，好好的一个话题都被他扯偏了，还越扯越起劲。一直在旁边充当工具人兼保镖的约翰实在受不了迈恩的唠叨，忍不住抱怨道：“镇长大人，维尔问你马尔夫的私人笔记在什么地方，您扯得太远了……”
    “哟，你会说话啊？我还以为你是个石头雕像呢。”迈恩镇长朝训练营的主教官翻了个白眼，有点痛心疾首地嘲讽道：“你说你年纪轻轻的不肯学知识，和石头有什么区别？这么多天，我教这两个孩子写字，你在旁边看都不看一眼，还好意思嫌我扯得太远？你看看约格，他这个蛮族都比你强。”
    约格正听得如痴如醉，两眼放光。约翰冷冷地看他一眼，闭上嘴巴，不再说话了。
    维尔托克也喜欢听迈恩讲故事，不会嫌他唠叨，他刚刚听得津津有味，就开口催促道：“迈恩镇长，继续说啊。”
    也不知道被勾起了什么心事，迈恩聊天的兴致大减，摇摇头说道：“说是说不完的，你想了解更多的东西还得自己看书才行。将来，你学完了通用字，把我写的这些书都看一遍，比我在这里浪费口水要好……”
    老人指了指周围的书架，里面全是装订整齐的棉皮纸书册。他嘿嘿笑道：“我现在不太敢教你识别通用字，担心这会过度消耗你的精力，让你把古代母字都忘了。不过，马尔夫的私人笔记，我知道什么地方有，我也可以想办法找来给你看，但这和你想象的可能不一样。”
    “咱们说得简单点……马尔夫创建大地女神教派，编纂大地女神的尊名、起源，教派典籍。岩精灵认定他编纂的东西都是虚假的，但这根本不重要。大地女神教派有固定的起源、规则、仪轨，把原始崇拜变成宗教信仰，而宗教信仰又把松散的亚精灵团结在一起，让文明得以传承。”
    “马尔夫收了十六个亚精灵门徒，他们就是后来的十六柱名门……马尔夫希望这十六个门徒像柱子一样撑起大地神殿，让大地女神教派屹立不倒。但再伟大的贤者也想不到，几百年后，维护大地神殿的十六柱名门会把神殿积累的财富瓜分殆尽，其中就包括马尔夫的私人笔记。”
    “啊？马尔夫的私人笔记在十六柱名门的手里？具体是谁抢走了笔记？”维尔托克急切地追问道。
    迈恩贤者的表情变得古怪，忍不住笑出声，“哈哈，这件事情也挺可笑的……四百多年前，龙王菲鲁玛特从长眠中苏醒，它发现大地神殿积累了庞大的财富。然后，菲鲁玛特就把大地神殿给抢了，连马尔夫私人笔记的原本也被它打包带走。龙王这边刚抢完，十六柱名门又抢了一遍，他们瓜分掉神殿骑士团，导致大地神殿的影响力退步严重。十六柱名门又组建高地城名门议会取代大地神殿，夺得迪萨联盟的最高权力。”
    维尔托克皱眉问道：“笔记在龙王菲鲁玛特的手里？”
    迈恩点点头，又摇头道：“笔记原本在龙王的巢城里，可能已经烂掉了…….幸好，当时有个名叫科迪的神官抄下马尔夫私人笔记的副本，他又把副本献给名门议会。现在，十六柱名门都收藏了大贤者笔记的手抄本。”
    “我可以帮你借一个手抄本，问题是，手抄本经过不认得母字的人临摹抄写，母字的字体和原本的字体总会有或多或少的差异。我能够借来的手抄本母字和你掌握的母字就不完全一样的……但愿你能读懂吧，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再想办法，把流传下来的手抄本都收集起来，让你辨识看看。”
    迈恩长长吐了口气，笑问道：“今天的课程结束，你可以出去玩了……听说，你最近迷上了打铁，种植园的铁匠都称赞你的天赋。你今天还去铁匠铺吗？”
    维尔托克点头说道：“去啊。”
    迈恩镇长也点头说道：“放松心情对你恢复记忆有好处，去铁匠铺抡锤子也是一种不错的放松方式。你今天去铁匠铺之前，最好先去见见英格瑞……你要的那种用来铸造铁器的‘锆石’，她已经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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