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真相

    之后的日子，要比想象中平静许多。
    跟预想的一样，李暮很快掌握了最合适的相处模式，宋京墨不会觉得不自在，两人相处起来也极为和睦。
    天玄灵院并没有多少内部的明争暗斗，所有人都在浓厚的修炼氛围下专注于提升自身的实力，偶尔的切磋邀约也是点到即止, 不会产生激烈的冲突。
    而有兄长在上头罩着的宋京墨更是没有多少人前来打扰，这万一在比试里不小心磕碰到了，谁也说不准自己会不会被李暮给惦记上。
    在天玄灵院地界，李暮地位极高，不光是天玄灵院这些年来学生中的门面担当，也是天玄宗弟子中的第一人。
    一个非人类，却在人类灵修建立的顶尖宗门中做了最核心的弟子。
    宋京墨每每想起都有些咋舌。
    也就是李暮和她没有坏心，要不然轻轻松松就能把这里搅个天翻地覆。
    同样是因为李暮的原因, 宋京墨不需要去接取任务获得积分再换取资源，她只在自己的小院里待着，李暮便一手接管了深度解封血脉的事宜。
    需要什么灵材和丹药，没有谁比拥有相同血脉的李暮更加清楚，也没有谁的学院积分能有李暮丰厚。
    多年行走大陆，李暮也不光是找人，通常都随手接了顺路的任务，一路找人一路做任务，身上的腰包鼓了不说，用不着的东西还都换成了巨额积分。
    天玄灵源管资源兑换的几位老师这几日是又喜又愁。
    有学生来兑换东西自然是好事，兑换得越多，他们也能获得更多的奖励。。
    但是，李暮都快把同一类的灵材兑换完了还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天玄灵院这么多年的珍稀灵材的积累，就在这几天陆陆续续被李暮兑空了大半。
    再次清点过库存的老师丧着一张脸回来，有气无力的趴在桌上，对身边的同事说道：“没了，全没了。”
    “聚灵液没了、融灵乳也没了。”
    “生骨丹还欠十颗, 另外还预订了一块上品灵源。”
    旁边的老师听了，也只能无奈的摇头，“李暮不是刚找回他的妹妹吗？或许是那孩子天赋不够好，体内杂质太多，李暮准备给人洗筋伐髓呢？”
    由于年份高药效足的灵材太少，现在存有的高阶炼丹师堪比凤毛麟角，天玄灵院这样的地方，加上天玄宗从一开始就供奉着的几位，高阶炼丹师也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而能够稳妥炼制出洗髓丹的高阶炼丹师更是少之又少，更多的想要洗筋伐髓的人都是采用了药浴的方式，丹药只作为辅助。
    “这么说倒是说得通。”
    另一个始终没有说话的老师，也是这里真正的管事，她淡淡的瞥了两人一眼，心道：那孩子体质再好不过，哪里用得着洗筋伐髓。若不是解封血脉的事情不能再拖延，李暮也不会松口让那孩子在学院进行血脉解封。
    这个消息只有天玄灵院极少数的高层知晓。
    神龙域和天玄灵院达成了秘密的协定，李暮便是作为一个中间人，行走大陆的同时也将大陆的消息传递回神龙域。
    尤其是在宋清琰出现之后，天玄灵院同宋清琰交流过两边所掌握的信息之后，更加清楚宋京墨这個天赋不凡的灵修所代表的意义。
    毫不夸张的说法，宋京墨既是万族生灵的吉祥物，也是人族能否继续延续下去的希望。
    希望本身并不需要做些什么，她只需要好好的活着，越强大，就越安全。
    同时，也更容易吸引来天道的觊觎。
    那个时候，就是宋清琰的主场了。
    此时，宋京墨对人族的计划仍旧是只有所察觉但对具体细则一无所知的状态。
    没有谁刻意的把她蒙在鼓里，只是所有人都默契的没有对她提起。
    更多的是因为，真正知晓所有安排的人极少，宋清琰算一个，殷知婳算一个，或许宋铮也能算一个。
    他们这些人，都是宋京墨潜意识里会选择相信的人，也是轻易能把宋京墨安抚住的人。
    安抚住，在某种意义上等同于糊弄住。
    更多人，则是像李暮这样，对具体的计划只知道其中一部分，都明确自己的职责所在，目的就是保护好宋京墨，其他的也了解不多，更是不会透露出别的什么消息。
    宋京墨进药浴池的时候，盛知春在旁边陪着，盛知春在前几天去了一个生机极为旺盛遍地都是灵植的秘境，获得了不小的收获，如今已经是青灵宗几人中修为最高的一个。
    木属性灵力拥有治愈之效，也能更好的催化药力，盛知春将血脉解封过程中的注意事项熟记，真正看到药浴池中的小师妹露出痛苦神色时还是有一瞬间的慌神。
    上一次的血脉解封，小师妹分明就没有这样痛苦。
    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灵力更是毫无保留的输入宋京墨体内试图为她减轻痛苦，但是收效甚微。
    细密的血珠渗出皮肤，化进水中。
    药浴池中的药水也跟沸腾一样，盛知春着急之下把自己的契约灵植都召了出来，大花熟练的释放花香攻击，小幻把最新织造的幻境精准施加到宋京墨身上，小藤则是把自己扭成了一把椅子将盛知春固定在椅子上。
    盛知春一开始还想要挣脱，后来注意到药浴池中的人表情变得平和下来，急急忙忙的探查过身体状态之后才松口了气。
    误打误撞，倒是帮上了一些忙。
    把小藤的藤条拉开，盛知春暂时离开结界同外头等候的人说明了一下情况，然后立即回到了结界中在药浴池边打坐。
    这只是解封血脉的第一阶段，需要用药浴把宋京墨的身体熬炼到一个最合适的状态。
    血脉的活性在不断被激发，身体上的痛苦宋京墨已经感受不到。
    她的魂体几乎是熟门熟路的在小幻编织出的幻境里逛着，盛知春还借由幻境中的人物之口提醒她多在幻境里待会儿。
    既然如此，宋京墨便认认真真的体验起了经由小幻完善过无数次的幻境来。
    在幻境里，她成功解封了血脉，所有人都很高兴。
    父母也成功下界，即将与她团聚。
    但是，清琰遇见的修灵大陆的危机呢？
    宋京墨无法沉溺于这样的幻境，几乎是她产生了这样的疑问之后，整个幻境的氛围便陡然发生了变化。
    先是风语树上有人留言说自己所在的城池附近出现了一道裂隙。
    之后不断有人说自己所在的地方也出现了裂隙。
    裂隙为何产生？又会带来什么变故？
    这自然需要有人去查探。
    宋京墨在听到消息的时候，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这就是大陆的末日，是万年前的末日重演。
    裂隙产生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大陆各处都出现了同样的裂隙。
    裂隙不论长度如何宽度多宽，用各种方式探查都只能收到同样的结果——深不见底。
    最后，几道裂隙连在一处，整片大陆分崩离析……
    意识也开始坠落。
    宋京墨猛地睁开眼，泡在药水中带来的刺痛感提醒她还在进行血脉解封。
    刚才看到的只是幻境。
    但，真的只会是幻境吗？
    万年前发生的一切重演的时候，这片大陆真的不会以这样的形式走向末路吗？
    宋清琰感知到契约者的情绪波动激烈，轻轻叹了口气。
    “你应该相信我们，灵修中擅长卜算的有很多，那些人都已经成为了一抔黄土，不顾性命多次卜算，就是为了找出一条真正能走得通的道路。”
    “你们计划好的一切，而我只是其中比较关键的一颗棋子，是吗？”在幻境中几乎又经历了一次死亡的宋京墨，突然想明白了不少东西。
    这话问得有些尖锐，却在宋清琰的意料之中。
    “有些事情瞒了你这么久，今天或许是个合适的时机。”宋清琰依旧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样子，说话的语气也温和，只不过，话语中并没有商量的余地，单纯只是告知。
    宋京墨对这样的宋清琰也不觉得陌生。
    她平复心绪，安静的等着宋清琰开口。
    “我姓沈，沈清琰，为了躲避天道的追捕，我再次现世的时候，改姓了宋。”
    “万年前发生的事情，便是你我初次见面时，我同你说起的那样。”
    “而我隐瞒的部分是，天道是我们的敌人。”
    “一个有了自我意识的天道，会下意识的抹杀将影响它的地位的存在，天赋极佳的灵修能窥探到天道所在，灵圣也能偶尔感知到天道，所以，这两类人都是天道所容不下的。”
    “天道同样需要灵气，而且天道无法从这方世界脱身，只能与这方世界共存亡。”
    “所以在裂隙出现灵气流失的时候，天道假冒神明，传下神谕，万族选出族内天骄，以身补天。”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修补大陆，没曾想，是修补天道。”
    ……
    沈清琰把前因说完，目光平静的直视宋京墨的双眼。
    “我不是个好人，我有私心。”
    “我也有私心。”宋京墨不躲不闭，直白的回答。
    她知道对方为什么会选择坦白这些，类似于罪犯的自白，但是，宋京墨并不认为宋清琰做错了什么。
    如果换成是她站在同样的位置，她只会处理得更糟糕。
    至少现在，所有人都是有希望活下去的。
    天道不仁又如何？灵修本身就是要与天斗的，现在不过是跟天道斗到底罢了。
    需要拯救世界又能如何？谁都不会是孤独一人，身边还有许许多多为同一个目标努力的同伴。
    哪怕他们素不相识，又或者他们其实有过仇怨。
    但是，在整个世界的生灵的存亡面前，这都不重要，不是吗？
    “裂隙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宋京墨冷静的问道。
    沈清琰愣了愣，没有隐瞒：“在你离开荒域之后。”
    宋京墨的记忆力向来不差，这会儿更是飞快的锁定了裂隙最有可能出现的时间。
    “是我第一次接取宗门任务的那段时间吗？”
    “是。”沈清琰知道宋京墨的感知在某些时候尤为敏锐，这一次自己撞了上去，不知道——
    “掌门师姐和南萄师姐都知晓这件事。”宋京墨用的是陈述语气。
    “对。”
    “你们到底有什么计划？”
    “明明修灵大陆会出现裂隙这件事情应该更快的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样才能统筹人力去解决这个问题。”宋京墨语速飞快，但说完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自己逻辑的漏洞。
    “这里是修灵大陆，不是你熟悉的另一个世界。”
    “人族尚且不能做到团结一致，更说不上团结万族。”
    “提前让所有生灵知道大陆即将支离破碎这件事情，只会大范围制造恐慌，让这个世界提前混乱起来。”
    “这会让之前的占卜结果和安排全部乱套。”沈清琰的话音平淡，她并不是在反驳宋京墨的言论，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比起宋京墨冲动之下说出来的话，沈清琰的言论要显得冷漠许多。
    他们知道很多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不阻止、不控制、放任按照所知的轨迹发展，只为了不影响已经做下的布置。
    因为已经有太多人的牺牲，才让人族掌握了一部分先机，有了相对应的安排。
    也正是因为这样，没有人敢去制造变数。因为没有人知道一个小小的变数，最终会发展成什么样的后果。
    所有人都知道，有因，就有果。
    宋京墨有些无力的垂下眼，她没有别的想说的了，她完全能够理解沈清琰的选择。
    事情的真相比她想象中要更加残忍一些。
    但是，同样的，在某些时候的仁慈，就是另一些时刻最大的残忍。
    她不是万年前那场浩劫的参与者，所以也没有权力代表谁发表些什么言论。
    “我什么都不会，也帮不上什么忙。”
    “只能祝你们，一切顺利。”宋京墨沉默半晌，轻声道。
    沈清琰也露出个清浅的笑容来，“会的，我们所有人都会好好的。”
    后续的解封血脉过程比李暮想象中要更加顺利，等到宋京墨的血脉完全解封的时候，整个天玄灵院的人都感知到了一种玄妙的波动，不少灵修当即进入了顿悟状态。
    宋京墨泡在新的药池中修复身体，仰头看着上方小小的天空，抬手覆住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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