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楚国得信

    咸阳宫的大殿之中，当齐使田文这一番掷地有声的话语落下之后，场中气氛顿时为之一振。
    就在下方一干秦国朝臣怀着各种心思、不断用眼神交流的时候，王座之上的秦王嬴稷目光之中却有一股坚定闪过。
    如猛兽一般的威慑目光看向下方的一干群臣，就听秦王嬴稷沉声说道：“齐使所言，确是有理。”
    “楚国贪婪，天下人都已经知晓。若是此番我列国不能同心协力, 共抗楚国。那么不久之后，楚国必然会对我秦国乃至天下产生威胁。”
    这一番话语落下之后，秦王嬴稷猛然从王座之上站了起来，几步之间便来到了下方一干朝臣及齐使田文的面前。
    “诸卿，寡人决意发兵，与齐国一同攻伐楚国。”
    当听到秦王嬴稷的这一个决定, 下方的田文脸上不禁浮现了一丝笑容, 他此番入秦的任务到此已然完成了大半。
    秦国如果答应与齐国联合，其余各国也必然会加入其中，这一次伐楚之战的胜算便会增大许多。
    身后秦王嬴稷的这一道王命，自然也是传入了下方的一干秦国朝臣们的耳中。
    对于秦国针对楚国的动作他们是心知肚明，也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起来反对秦王嬴稷的这一个决定。
    数息之后，只见在右丞相嬴疾、左丞相甘茂的率领之下，下方坐席之上的一干朝臣各自起身，站在了秦王嬴稷的面前。
    “臣等谨奉王命。”
    伴随着秦王嬴稷这一道王命，原本就已经为楚国这一强敌准备多年的秦国，立刻便按部就班地高速运转了起来。
    统帅的派遣、军队的调动、粮草辎重的供应……
    一道道命令在秦国各级官府之间流转，一声声军令在秦国各地的军营之中响起。
    你仿佛都能够听见从秦国这一架高速运转地战争机器之中，传出的阵阵齿轮转动声音。
    当然，除了国内紧锣密鼓的准备之外，从惯用连横的秦惠文王时代走出来的秦国也没有忘记过去的经验。
    派出使者联络列国诸侯，让他们成为秦国攻打楚国的追随者，这一件事情被秦王嬴稷摆到了台面之上。
    最终，秦王嬴稷将这一件任务交给了秦国左丞相，城固君甘茂。
    于是, 在甘茂主导之下, 一驾驾马车在秦国的官道之上驰骋，众多秦国使者开始从咸阳向着山东列国进发。
    这些秦国使者所肩负的任务，与此番入秦的齐使田文却是颇为相似，也就是邀请参与武遂之盟的各国加入到联军之中。
    合秦国、齐国、魏国、韩国、赵国、燕国之力，秦国正在筹备一场对南方的楚国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攻势。
    此战，秦国战略目标是重创楚国，乃至将其从天下争霸的舞台之上剔除出去。
    ……
    齐国、秦国向中原及北方诸国频繁派出使者的举动，自然是没有逃得过潜藏在各国的楚国细作的探听。
    在从各种渠道之中得到这些情报之后，这些楚国细作心神之间都是一阵震动。
    没有半点犹豫，这些情报在第一时间就被传递了出去，很快这些事关楚国安危的情报就已经被送到了楚国的土地之上。
    当一卷卷竹简、一份份帛书被送回楚国都城郢都，呈递到楚王芈槐的案头之时，楚国上下随即便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其实，针对这一场注定规模空前的大战，楚国从获悉武遂之盟的消息之后便已经开始了战争的各项准备工作。
    即使如此，当浓厚的战云悄然降临在边境之时，楚国上下还是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莫大压力。
    所有人都很清楚，此刻北方众多诸侯即将兵临城下, 楚国即将面对一场前所未有的危局。
    能否顺利化解这一场危局，包括楚王芈槐在内的楚国高层心中其实都并没有信心。
    不过若想让他们不战而向列国乞降，身为高阳氏苗裔的尊严，不允许他们做出这种事情。
    楚国郢都，楚王宫的大殿之中。
    “砰……”
    将手中一卷竹简用尽全身力气拍在身前几案之上，任凭巨大的声音灌入自己的耳中，楚王芈槐此刻脸上的神情却是格外难看。
    片刻之后，等到耳中那因为巨响而产生的嗡鸣之声逐渐消失，楚王芈槐带着浓浓威严的目光看向了下方的一干楚国朝臣。
    又是一番寂静，就听楚王芈槐对着下方朝臣沉声说道：“想必诸位也已经知晓了。”
    “日前，齐王已经派出齐相田婴之子入秦，而此番秦、齐两国所要图谋的无疑是我楚国。”
    楚王芈槐这一番话语说完之后，一名身披楚国官服的重臣却是从下方队列之中走了出来。
    这名楚国重臣不是别人，正是如今重新主掌邦交的楚国左徒，屈原。
    与原时空之中不同，如今的秦国朝堂并没有被以穰侯魏冉为首的楚系外戚势力所把持，受此影响秦国也并没有执行原本的亲楚国策。
    相反，如今在位的秦王嬴稷从继位之初起，就一直贯彻着秦惠文王后期、秦武王时期的对楚强硬策略。
    通过发兵襄助韩国，秦国用强硬手段打断了楚国北上的进程；通过武遂之盟，秦国更是编织起了一道对于楚国的包围网。
    如今，天下之间的有识之士都能够看出，秦国和楚国这当今天下两大强国之间不久之后必有一战。
    秦国要做的是靠着那张已经编织成形的对楚大网，一点点地将楚国这一个体型庞大的猛兽困在其中。
    而楚国所要做的就是竭尽所能挣脱这张大网的束缚，并寻找时机反咬秦国这一个敌人一口。
    这是一场当今两大强国的较量，这是一场猎人与猎物的比拼，双方都很清楚胜负未分之前，秦楚两方都没有维持和平的可能。
    在这种与原本时空之中秦楚亲近完全不同的天下形势之下，楚国内部主张对秦国强硬的一批人并没有经历像原本那样的命运。
    而作为这一批人领袖的楚国左徒屈原，也并没有像原时空之中那样被楚王芈槐贬谪出郢都。
    相反，伴随着秦楚关系的日渐交恶，身为左徒的屈原所受到的重视却是日渐加深。
    这也是今日当楚王芈槐说明齐、秦两国正在图谋楚国之后，身为左徒的屈原会第一个站出来的原因。
    数息之后，等到屈原站在楚王芈槐的面前，就听他沉声禀报道：“启禀我王，此番对我楚国有所图谋的不仅仅是齐国、秦国两国。”
    “据臣收到的消息，秦王已经答应了齐国的出兵请求。不仅如此的秦国、齐国还分别向着魏国、韩国、赵国、燕国乃至宋国等国派出使者邀请他们一同出兵讨伐我楚国。”
    听到屈原说出的这一则消息，站在台阶之下的楚国朝臣不禁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他们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敌人来势如此凶猛，这让楚国一时之间该如何应对？
    对此，王座之上的楚王芈槐心中充满担忧之情，而表现在他脸上的就是那越发冰冷的神情。
    沉默了片刻，将下方群臣脸上的神情一一收入了眼中之后，楚王芈槐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如今主掌兵权的楚将唐昧身上。
    “唐昧将军，不知列国布置在我楚国的边境之上的军队可有异动？”
    当楚王芈槐的这一句话语在大殿之中响起，下一刻就见一脸肃然之色的唐昧缓缓从队列之中走了出来。
    向着楚王芈槐行了一礼，就听唐昧沉声说道：“启禀我王，列国在我楚国边境的军队却是并无异动，只是……”
    话到一半，却有一阵迟疑从唐昧的口中传出，然后就见他脸上的神情显得越发凝重了起来。
    “只是据我军派出的斥候探听得知，列国都在紧锣密鼓地向着前线运送着粮草辎重，末将以为一场大战已然避免不了了。”
    连续听完了左徒屈原和将军唐昧的禀报之后，王座之上的楚王芈槐脸上的神情正在以可见的速度恶化下去
    与此同时，他胸中的怒火也伴随着这一则则对于楚国不利的消息响起，而被一点一滴地点燃了起来。
    许久之后，脸上的神情已然阴沉到极点，原本点点星火也已然在楚王芈槐心中燃成了燎原大火。
    最终，楚王芈槐爆发了。
    “砰……”
    下一刻，又是一声巨响在大殿之中响起，只见楚王芈槐将身前几案上的竹简一把扫落在了地面之上。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楚王芈槐猛然从王座之上站了起来，迈着稳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到了群臣之前。
    锐利的视线一一扫过，看着群臣脸上或是担忧、或是畏惧的神情，一股无比愤怒的神情出现在了楚王芈槐面前。
    右手紧紧按住腰间长剑，在位数十年所积累下来的威势在这一刻猛然爆发了出来。
    下一刻就听楚王芈槐咬牙切齿、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道：“他要战，那便战！”
    “寡人倒要看看，那些诸侯究竟有什么底气，敢与我幅员万里、带甲百万的楚国争锋！”
    “开战！”
    楚王的这一声高吼，立刻便让楚国朝堂之中的气氛为之一肃。
    那些原本就主张对秦国强硬的重臣们，在看到楚王芈槐如今表现出来的态度之后，纷纷站出来表明了自己的观点。
    “启禀我王，我楚国幅员万里，完全可以用庞大的国土拖垮联军。此战能战！”
    “启禀我王，我楚国带甲百万，将他们完全调动起来，何惧诸侯联军兵锋！此战能战！”
    “启禀我王，我楚国如今上下一心、誓要与诸侯联军拼死一战。此战能战！”
    ……
    看着自己话语落下之后，眼前出现的这一道道身影，楚王芈槐脸上随即露出了几分满意的神情。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诸侯联军即将兵临城下之际，楚国正处危急存亡之时，能够有如此多的人站出来支持自己，楚王芈槐心中忽然有一股热血涌现。
    楚人如此，何愁楚国不兴？
    用着满意的神情看着下方一名名的重臣，用着满意的神情看着众人之中为首的屈原，楚王芈槐满脸阴沉的神情之中却是多了一份欣慰的笑意。
    只是楚王芈槐的这一份笑意没有持续多久，群臣之中忽然传出的一道声音，却是让他脸上的神情再次陷入了阴沉之中。
    “启禀我王，楚国不能战！楚国不能战啊！”
    当这一道明显和如今大殿之中逐渐升腾起的战意格格不入的疾呼之声响起，刚刚站出来表明自己观点的楚国重臣都不禁面露一丝不悦之色。
    等到众人的目光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说出刚刚那一番话语的不是别人，正是公子子兰。
    说起楚国公子子兰这位楚王芈槐的儿子，那在原时空之中可是大大的有名。
    不过与屈原以身殉国、跳入汨罗江被后世之人称颂千年不同，这位公子子兰可真正是遗臭万年。
    作为楚王芈槐的儿子、楚国的公子，这位公子子兰同时也是日后的楚国令尹，并没有为楚国的利益而考虑，反而因为一己私利而在楚王芈槐和之后的楚王芈完面前进献谗言。
    可以说，正是在这位公子子兰的一手操作之下，屈原才最终被后来的楚顷襄王芈完贬谪洞庭之间。
    而且因为这位公子子兰而落得个悲剧结局的可不仅仅有屈原，还有他的父亲楚王芈槐。
    在原本的时空之中，秦王嬴稷曾经设下了一个圈套，准备诱骗楚王芈槐入秦。
    当时，楚国朝堂之上诸如昭雎、屈原等重臣都反对楚王芈槐入秦，担心此次武关会盟秦国会有诈。
    然而就在楚国重臣们力劝楚王芈槐不要入秦的时候，公子子兰却站出来表示秦国绝对没有什么别的图谋。
    楚王芈槐听从了这一个小儿子的建议，最终落下了一个客死他乡的结局。
    从以上种种我们不难得出的一个结论，这位楚国公子可是真正的自私自利，不仅如此他所具备的才能也并不足以治理一个国家。
    有这么一个令尹在位，楚国何愁不衰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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