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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藏情之思情》 上
    【文案】
    为阻止边关战火,凌青与燕云烈离开天绝山,
    然魔教作乱的预言、失落的琰帝陵地图、
    以及假天绝教主与燕云烈之间的暧昧暗流,
    却将凌青深藏在心的未愈伤痕,硬生生地挖开。
    焚心蚀骨的悔恨哀恸,其实从未忘怀,
    即使那些羁绊、那些血脉,
    让他们走到如今密不可分的地步,
    但缠绕不去的执念与魔障,又岂能如此轻易原谅?
    铸下的错误无法偿还,怀疑与背叛却纷至沓来,
    作痛的心,是否会再次分崩离析?
    「燕云烈,你老实告诉我,你有没有过野心?」
    「野心?」燕云烈笑了起来,伸手去摸凌青的脸,「我当然有,我想把挽月山庄纳进天绝教的势力里,向全天下的宣告你是我的。」
    凌青听到燕云烈回答「有」时眼睛大睁了一下,但紧接着听出他话里的玩笑之意,将脸撇了开来。
    屡次求亲近不成,燕云烈脸上露出有些不知该如何而为的表情,「是不是我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
    凌青回过头来,「你昨晚去见了殿瑶?」
    燕云烈一惊,碰倒了搁在手边的药瓶,瓶子在地上骨碌碌地转了一圈。
    1
    冬日清晨的阳光驱散了已略微有些沁骨的寒意,照出一室的薰香袅绕、静憩恬然,最后悄无声息地落在床榻上。
    柔和的光芒细细勾勒出躺在床榻上那人俊挺的五官与轮廓,但他却有些不耐烦地抬起手用胳膊挡在脸上,仿佛还不想从睡梦中醒来。
    过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燕云烈才似乎清醒过来,翻了个身,伸手去摸身侧的床榻,不想却摸了空。
    燕云烈睁开眼,有些疑惑地看着身边空无一人的床铺,眉头略皱,沉下心细细感受了片刻,感觉到四周流淌的气息正被一阵阵地搅动,同时有「唰、唰」的挥剑声响传入耳中。于是,有些了然地沉了一口气,紧接着略带无奈地轻笑一声,随手捞起一件外袍披着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山上的薄雾还未完全散去,湘西多雨而潮湿,空气中带着很重的湿气,混杂着一丝泥土的清新以及若有若无的花香,猛地钻入鼻端,让人禁不住为之一擞。燕云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这才适应眼前的光亮。
    惊风细雨楼在天绝山上贴山而建的楼阁最高处,推开窗便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景致,屋外一侧是天绝山的山崖,自山崖之上垂下无数的藤蔓。
    此刻有一道人影踩着藤枝在离地几丈高的地方轻旋翩跹,手上长剑厉芒寒闪,剑风飒飒有声。
    燕云烈背着手站在那里,看凌青一大清早不在床上陪着自己温存,反而在这里这么勤奋练剑。
    但这又能怪谁?
    让凌青进天绝山藏剑阁的是自己,拿珍藏的失传剑谱出来显摆的也是自己,结果凌青研究完剑谱上的招式,又锲而不舍地研究了燕大教主那不使剑单凭双手就能挥出剑气的天绝剑,然后结合了他自己的挽月剑,竟然创出了一套新的剑式。
    以凌青这样的年纪能有这样的觉悟,身为他的爱人、他们孩子的另一个父亲,燕云烈应该感到无上的自豪和荣幸。但他现在不但不满足,还相当的不满意,这种本来就一个月才相聚没几天的日子,难道不该好好在床上缠绵?为什么演变成了自己清晨起来要独对空榻这种情况?
    好吧,燕大教主关注的重点总是不在正事上。
    此刻在藤蔓间旋舞腾挪的人,一手执剑,一手攀着藤枝,足尖踏在岩壁上轻轻一踩,便身姿轻盈地跃上另一根藤条,膝弯勾住藤枝遽然滑下,在临近底端的时候,手里长剑一扫,剑气撞上地面,藉着反弹的力道,展开双臂又凌空而起。
    他只着了一件素纱单衣,霜白如雪,薄袖振振、衣袂飘飞,有那么几分超然脱俗的味道,他眉目清秀,神情淡远,全神贯注于剑招之上的模样,让燕云烈看着看着便不觉怦然心动。
    凌青是酒……
    相处久了便越发如此地肯定,初时甘冽爽净、绵软柔顺,细细品味才能尝出其浓陈的幽雅与醇厚,再紧接着又透出清冽与甜美来,各种滋味让人忍不住想细细探究下去,又害怕一时贪心将所有的美好都一次饮尽。
    于是每到如此,燕云烈心里不免就要生出深深的愧疚,他对不起凌青很多,在阮素雪那里,两人虽然互通了心意,但是他依然不能安心,总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总觉得自己一转身就会失去他一样。
    挽月剑凌青在江湖上是个不小的名号,凌青不需要依靠或仰仗自己作为他的后盾,他也有不少江湖好友,甚至还有能调动祈家军的威信,在他面前,自己真的什么都不算不上……
    阮素雪说凌青之前和自己在一起时,因为不信任自己而总是怀着忐忑与不安,如今,自己并非不信任凌青,却多少亦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抬头,凌青一连挽出好几个剑花,剑气横荡,藤蔓上的枯叶簌簌落下,又被剑气卷着在半空中飞旋,漫天的繁花如雨,张扬了那人不经意间的肆意性情。
    挽月剑剑法轻盈,而归梦又是软剑,凌青应敌的大多数时候需要近身方可制敌,但是每每和燕云烈在练功房对招,燕云烈挥出的剑气让他无法近身,不出片刻便落在下风,还要被燕云烈频频逗弄。
    凌青懊恼之下摔了几次归梦,然后便潜心研究起新的剑法了。
    这会儿他用的就是藏剑阁里那柄二指宽、没有剑鞘也没有开刃的玉剑「太上忘情」,玉剑实则只是器,而挥出的那无形剑气才是真正的剑。
    叶雨落尽,凌青也正要收式,却听到「啪嚓」一声,他手中正攀着的那根藤枝突然断裂。燕云烈心里一惊,想也不想便足下运劲施展轻功跃了上去,手臂一揽,将凌青抱在怀里,然后自己握着藤蔓缓缓滑下来。
    清风过耳,袂裾翻飞,熟悉的气息近在脸畔,仿佛许多年前拾君山下那缠绵衷情的一幕再现,彼此都望着对方,然后在对方的眸眼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因着那些经历,使得羁绊住两人的红线缠绕得越发难解,直至最终紧紧地结缠在一起,任谁也解不开,任谁也剪不断。
    燕云烈抱着凌青落到地上,不但没有松开揽住他的手,反而将他打横抱着就往屋里走。凌青微微涨红了脸,挣扎着要下地,但燕云烈偏是不松手。
    「你现在内息不稳,就算轻功再好也不该在那里练剑,况且……」
    燕云烈低头看了眼他的肚子,却只是轻笑没再继续说下去,因为凌青已经撇过脸,耳根那里红红的。
    燕云烈觉得凌青别扭的时候,以及不好意思起来时表现出来的反应很可爱,便凑下去在他白皙的颈项上啮了一口,少不得被凌青用拳头在肩膀上砸了几下。
    小家伙在凌青肚子里扎根已经三个多月了,袁不归说男子的身体本就不是为了孕育而生的,故而初始几个月更要注意。
    燕大教主这次把这句话听进去了,加之凌青怀思秦时因为自己而受的那些苦,于是燕大教主就恨不能把凌青拴在自己身边。
    好不容易把他接上山,但是凌青听到说雍州那里辽兵再犯,阮素雪已经和祈家军先行赶往那里,他在天绝山上住个几日问袁不归拿点药后,也要动身去那里。
    燕云烈听后不动声色地捏碎了一只茶盏。
    凌青认阮素雪作姐姐,又很听阮素雪的话,让他不要去他肯定会断然拒绝,但是燕云烈怎么能放心他带着肚子里三个月大的孩子,跑到辽国那个战火未消的地方去?
    于是燕大教主寻思着该用什么办法让凌青在这仅有的几日里打消掉这个念头,只是想了几天都没想出来。凌青下山的日子就在明日,燕大教主面上虽然不表现出来,但内心多少还是有些焦躁的。
    天绝山深处有一眼四季都保持温暖的泉水,先代教主建惊风细雨楼的时候便开凿了管道,从那眼温泉引了一脉活水过来,在惊风细雨楼后筑了一个天然的浴池。
    浴池四周用精雕细琢的兽纹花纹石头垒筑装饰,袁不归将一些不耐寒的药草放在这里过冬,热气蒸腾,白雾蒙蒙,掺杂着花药的淡香,让人如入梦境。
    此时水声搅动,白茫茫的雾气里隐约可见两道人影。
    燕大教主泡在水里,上半身趴在水池边缘的石壁上,脑袋搁在交叠的手臂上,眸眼半眯,享受着凌青帮他洗头发的美事。
    习武之人对穴位了若指掌,按揉时候的力道也拿捏得正好,也难怪燕大教主舒服得一副想睡的样子。
    凌青见他露出美美的惬意表情,手指在他的后脑勺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最近天绝教的势力似乎往北边扩张了不少……」
    燕云烈被弹得痛了,晃了晃脑袋,一副不以为意的口气,「我有嘱咐下面的人不许踩到武林盟的地界。」
    凌青听闻,抿了下嘴角,「天绝教的势力遍及南方,没人敢和你争,做什么爪子伸这么远,非要占到北方去?」
    燕云烈稍微严肃了下表情。
    「现在形势这么乱,之前那个狗皇帝和霍贤这个狗贼搞得民怨沸腾,新帝初登基,毫无建树、威信不足,那位子坐得岌岌可危,辽国和赵又打个不停,北魏从来没有安分过。
    「朝廷一边妄想分解武林的势力,一边又希冀藉助武林的力量平乱,如果雍州守不住,北魏再趁机举兵,光靠武林盟那些乌合之众,我不信他们能挡得了,我往北方扩张势力,不仅是保自己也可以说是保天下。」
    凌青想了想,燕云烈说得也有些道理,虽然趁乱扩张地盘确实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但现在的形势正如他所言,本来已经沉寂了很久的辽国突然发兵,且蓄谋已久来势汹汹的样子,北魏那里也不得不防,朝廷自顾不暇,甚至向阮素雪的祈家军求援。
    天绝教向北方扩张势力,就算最坏的情况发生,凭他底下的教众和能人,多少能抵挡一下,但是……
    凌青抓揪燕云烈头发的手用力了些,「但是你的势力都已经快到江南了,难道是想把挽月山庄也纳入你的势力范围?」
    燕云烈轻嘶了一声,大约是真的痛了,皱眉,然后很无辜地回道,「大不了到时候绕开挽月山庄好了。」
    「绕开?」
    于是凌青脑海里浮现出这样一个画面――挽月山庄像是孤岛一样的立在插满天绝教旗子的地盘中央。
    凌青顿时脸黑了三分,取过一旁的水瓢舀了一瓢水就往燕云烈的脑袋上浇下去。
    「我劝你还是少做蠢事!」丢下水瓢不管他了。
    燕云烈甩甩头,拨开贴在脸上的头发,看到凌青要从浴池里出去,忙伸手拉住他,将他按在浴池边上不让他走,眸眼深邃地望着他,「和你开玩笑的,在这件事上我自有分寸,不会让挽月山庄为难的。」
    凌青撇开头,「这关我们挽月山庄什么事?」
    燕云烈挑了下眉,伸手捏住凌青的下巴让他转过来面对自己,脸贴近了一些。
    茫茫水雾间,凌青就觉得他那对魅人的眸子能把人勾进去一样,眨了眨眼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但挪开视线后却又控制不住地重新看向他。
    眼前的男人不论是言谈还是举止都成熟稳重了很多,也不像从前那样会有意无意地流露出孩子气的行为,即使有也仅仅只是为了逗自己开心。
    而这种被对方放进心里的沉甸甸的踏实,总让他有种不敢相信的感觉和感动,但是这一次凌青在暗地里说服自己去试着相信,哪怕自己还没有完全地原谅他。
    见凌青的视线躲避了一下,最后还是挪了回来和自己对望,燕云烈朝着他的嘴唇凑了下去,捏着凌青下巴的手松开,蜷曲着手指用指背掠过他的胸膛,手指夹着他胸前的红蕊玩弄了两下,便下滑到他依然平坦的腹部,掌心贴着,动作轻柔地抚摸。
    「怎么不关你们挽月山庄的事?这里……不全都是我的事?」
    凌青张嘴要反驳,但连声音都没发出来就被燕云烈给深深亲吻住,两人的舌头纠缠在一起,凌青的背抵着水池的边缘,仰着头,被热气蒸得微微泛红的脸上表情越见迷蒙和沉溺。
    燕云烈停在他腹部的手一路滑了下去……却在触到他胯间的欲望时,凌青蓦然清醒过来,双手抵着燕云烈的胸膛略微将他推开。
    「别……还不行。」
    燕云烈明白他的意思,抬手抓着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挪开,「我知道,我不做,但是你帮帮我……」
    怀孕初期不宜性事,尤其是凌青这样用男子之身来承孕的违背常理之事。凌青本就性情寡淡,但是对于燕云烈来说,这样刻意的禁欲并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
    凌青红着脸点点头,正要伸手下去替燕云烈纡解,不想燕云烈抓着他的肩膀一下将他扳转身去,同时附在他耳边,声音魅哑,暗叩心门,「把腿合上……」
    凌青愣了一下,不明白燕云烈为什么要自己这么做,但是水底下燕云烈的手正在他腿上摩挲着似在催促,凌青只能乖乖照着他说的做,将腿合拢,紧接着就感觉到有粗硬的东西硬挤进自己合拢的腿间,在那里来回抽动,模仿着交媾的动作。
    燕云烈粗重的喘息声落在耳边,不时被他伸出舌尖舔着耳廓和脖子后面,抽动时的撞击让凌青整个上半身都趴在池子边缘上,低头就能隔着水雾隐隐看见那在自己腿间缝隙里突入抽出的通红龟头部分。
    凌青小心地用手护着自己的腹部,回头,「燕云烈,轻点……」
    听到凌青的声音,陷入情欲中的燕云烈动作慢了一些,手臂环过去从背后圈住凌青,将他拉起来背脊贴着自己的胸膛,继续在他腿间抽送摩擦,同时手指指法熟练地爱抚挑弄凌青腿间的东西。
    凌青挺起胸,脑袋向后靠向燕云烈的肩膀,同样禁欲着的身体极为容易地被挑逗起来,加之方才看到的那些煽情的画面,他也有些不可抑制地激动起来。
    泉水荡漾,交织着诱人的喘息和低低的克制在喉头的吟哦,两人用着这样的方式宣泄着积压的情欲,不多久就一起到达了顶峰。
    从浴池出来,奶娘已经将思秦抱了过来,听到儿子在外头「咿咿呜呜」的声音,凌青匆忙穿上衣衫走到外间,从奶娘手里将思秦接下来抱在怀里。
    由于浴池里的那场不在预料内的情事,导致两人在里面待了很长时间,已经过了平时用早膳的时间,小家伙估计饿了,正啃着自己的拇指。
    凌青将他那只手拨开,但是思秦马上又将手指塞进嘴中啃了起来,凌青再次将他的手拨开,同时在那只拿来啃的手背上轻拍了一下,「不能啃。」
    语气有点严厉,于是思秦瘪着嘴抬头,有点委屈地望向凌青,见凌青不理自己便四下张望起来。
    思秦的视线落在桌上已经布好的粥食上,水灵灵的眸子眯成一条缝,张开手臂,圆滚滚的小身子屁股一撅一撅地努力往前拱,嘴里「啊啊」地嚷着,希望凌青能快点在桌边坐下。
    凌青被他像虫一样拱得快抱不住了,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但流露出的目光却是极为疼爱的,抱着思秦在桌边坐下来。刚一坐下,思秦便用手扒着桌子的边,嘴巴张得开开的,口水都流了出来。
    燕云烈束着腰带从里间走出,见思秦这副样子,走过去用手捏了捏思秦的鼻子,「真是个小馋鬼。」
    被捏疼了,思秦用力甩甩头,趁燕云烈把手松开的空档张嘴要咬他,但是到底快不过燕云烈的收手速度,一口咬空。
    思秦回头,抓着凌青的胸襟,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爹……爹……」,像是要凌青帮他报仇那样。
    见状,燕云烈伸手在他肉实的屁股上掐了一把,「你爹亲才不会帮你。」
    「呜……」思秦开始眼泪汪汪了。
    「别闹了……」凌青轻笑着将思秦抱高高举了两下,思秦这才收住正在眼眶里滚滚的水珠,「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样的日子简单而平和,仿佛那些江湖血腥恩怨情仇都被隔绝在世外。
    凌青一手抱着思秦一手拿着汤匙搅动面前的那碗薄粥,一碗刚舀好的热粥在他面前搁下,男人醇厚的声音落在耳边。
    「我来喂思秦好了。」
    凌青抬头,便正对上燕云烈一脸的柔情,眉目俊朗五官英挺的男人,微敛下眼眸,邃深的瞳仁如墨夜一样深沉。
    凌青看得愣住,他从没有想过两人到最后会走到这一步、变成这样的关系,以前是不敢想,而现在……很多东西一下子来得太快,让他连考虑和犹豫的机会都没有,就只能乖乖地全都接受下来。
    他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好,也不知道除了接受之外,自己是否应该去做些什么。
    从他情窦初开起,心里就藏着这么一个人,一藏六年,等到意识到这份感情的时候,已经和这个人有了纠缠不清的关系。
    情仇激烈的时候彼此几乎生死相对,然那些刻在心头的东西却没有被历经的那些岁月磨灭掉。
    他这辈子只爱过这样一个人,以前只懂得藏在心里,以为这样就是最好,但如今两人情意互通,他却不知道要如何才好。
    「怎么了?」见他看着自己发愣,燕云烈放下碗,将手伸过去摸他的脸,「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叫不归?」
    凌青回过神来,摇摇头。之前身体上一有个不适,袁不归就被燕云烈提着领子给拽过来,也不管人家是在睡觉还是在蹲茅房,结果发现不过都是燕大教主紧张过头。于是袁不归撂下狠话,要是再这样大惊小怪,他马上就下山!立刻!绝对!
    「没……」低下头要喂思秦喝粥,却发现就在他愣神的时候,思秦已经半个身子扑在桌子上,双手抓着碗,脸都埋了进去,还发出「咂咂」的声响。
    燕云烈不仅不帮着教训自己的儿子,反而「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凝滞在心头的疑虑被一扫而空,凌青狠狠瞪燕云烈一眼,将沾了一脸黏糊糊米粥的思秦给抱起来,接过燕云烈递来的帕子给他擦脸。
    擦了两下,他停下动作,凝神静听起来。
    「燕云烈,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燕云烈也停下手里的动作,皱起眉头侧首去听,然后回过头来,想让凌青放下心地笑笑,「应该是铃钧身上那串东西的声音吧?」
    凌青摇摇头,「你再仔细听一下,我觉得不太像……」
    之前住在雾幽听雪阁里从来没有听到过,这几次上山住到惊风细雨楼来,四下安静的时候,凌青就时常听到「叮钤」、「叮铃」的声响,起初他也以为是铃钧腰里那些小银铃发出的声音顺着风传了过来,但是仔细听听又不太相同。
    在惊风细雨楼里听到的「叮铃」声,要比铃钧身上的小银铃要来的低沉一些,还掺着「嗡嗡」的杂音。
    燕云烈听到他这么说,又仔细听了听,确实也听出些不同来,他想了想,突然挑眉,「我想起来了,这声音应该是从后山禁地传来的。」
    「后山禁地?」凌青不由疑惑,自己从来没有听燕云烈提起过。
    思秦听不懂他们两人在说什么,立在凌青腿上,自己用小手抓着汤勺舀了粥往嘴里送。
    「我也是很小的时候听我爹说给我听的,天绝山后山有一处禁地,那里好像放着什么东西,不让人随便靠近,但因为本身那里就在山的深处,所以就算不说也没有人会去的。」
    「那里面是什么?」凌青将思秦手里的勺子拿下来,舀了一勺粥递到他的嘴边。
    「我爹进去看过,是一口很大很大的铜钟,非常巨大,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似乎从很早之前就在那里了,钟因为太大太沉了,有一部分陷在地里,露在外面的部分被很粗的藤蔓缠绕覆盖着,风吹雨淋使钟上的图形和文字都已经模糊不清了,隐约辨认出来后,发现不像是中土的文字。
    「一旁还有一些大小不一的铜钟,大的如碗口,小的就和铃钧身上的银铃一样,风吹过,还能发出声响。」
    凌青听了燕云烈的描述倒也觉得新鲜,不知道那么大的铜钟是要做什么用的,想来铸造的时候也该花了不少人力物力了,但是铸造完毕后又丢在那里不用,实在太过奇怪了……
    不过天绝教本身就有很多鲜为人知的地方,不与正道为伍,又行事诡秘,回想刚认识的时候,燕云烈就赌钱偷地薯,还总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地闹脾气,实在让人无语。先代教主神神秘秘地在那种地方放个大铜钟貌似也不稀奇了。
    2
    思秦打了个饱嗝,不肯再吃了,燕云烈伸手将他抱走,好让凌青自己吃饭。
    「凌青,你真的要去雍州?」燕云烈拍着思秦的背问他。
    凌青的筷子停了停,「姐怎么说都是个弱质女流,昭儿还在襁褓中,你让他们怎么带领祈家军去应敌?」
    「但是你肚里有孩子,阮素雪又不是不知道。」
    提到这个燕云烈就来气,自己和凌青上辈子是欠了祈家的吗?之前阮素雪还责备自己罔顾凌青的意愿让他再次怀孕,结果一转身却要凌青去那种危险的地方。
    他们两个,无论是谁都没办法再承受一次失去孩子的那种噬心剜骨、仿佛天地俱灭的痛苦,凌青始终没有完全从失去孩子的阴影里走出来,而自己……也没有原谅过自己。
    「姐姐自然不会让我去,但我又怎么放心得下?而且东离大哥好端端的,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出门,又在冀州失去音讯,我担心他可能出了什么事情……你放心,姐姐的医术不在袁不归之下,她会顾着孩子周全的。」
    燕云烈心里有话但不敢说,他相信阮素雪会照顾好他肚子里的孩子,因为凌青怀那个孩子的时候就是阮素雪在他身边的,并且也教了凌青很多事。但燕云烈怕的是……凌青拼起来就完全不顾自己。
    「我和你一起去。」燕云烈对他道,在收到凌青不敢置信的目光后,他又语气坚定地道了一遍,「你让我跟着去,不然你说什么我都不放心。」
    东离暮云的死活他才不想管,当初他对凌青下蛊导致后来一连串变故,这笔帐自己还没和他算。在听到东离暮云失踪的消息后,他还巴不得他是死翘翘才没了下落,但自己又怎么能放任让凌青一个人去那种地方冒险?
    见凌青沉默,脸上露出犹豫,燕云烈伸手将凌青的手握进掌心里,沉着声音道,「凌青……我想要你知道,雍州如何,赵国如何,乃至这天下归谁所有将来如何……我都不在乎,我只关心我的凌青此刻是否安好,再无别他……」
    凌青觉得心里有股热潮澎湃,他知道燕云烈这人最不缺的就是甜言蜜语满腹情话。
    他可以在拾君山下对自己说即使自己粉身碎骨了,他也会一片骨一片骨一根发丝一根发丝地将自己拾回来;会拿归梦架在脖子上拿命换秦林的下落;会告诉自己,如果自己恨他入骨,他可以去死……
    当年为了心爱的人可以不顾天下背信弃义,如今,似乎仍旧如此,自私且一意孤行,但恰恰就是这样最容易让人沉溺。
    凌青伸手,手指捋了捋他的鬓发,语重心长地告诫,「别再做傻事……」
    其实要说傻事,自己也做了不少。
    燕云烈抓着凌青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下,「我有分寸,你同意让我一起去了?」
    凌青轻笑,「那你让我看看『绵意』发作起来是怎样的?」
    说到这个,燕云烈立刻垮下脸来。
    凌青知道他是为了让自己安心才会在自己身上种蛊,但因为自己身中「及第」所造成的一连串无法挽回的事,自己对蛊有着莫名的抵触,虽然如此,却又禁不住地好奇这个只要是自己之外的人,让他情动起来就会发作的蛊到底会有什么反应。
    但燕云烈死活不肯告诉自己,原先在阮素雪那里还问自己想不想知道的,结果一转身就出尔反尔。
    用了各种方法「刑讯逼问」,燕云烈这才支支吾吾地告诉他,蛊师发现「绵意」产生了异变,至于发作起来的反应,他还是不要知道的比较好。
    凌青不甘心,去问了铃钧,结果他也回答说,就算是同样的蛊,按照使用者不同的意愿也可以有不同的效果。只要蛊师愿意,「及第」变成保命养生的蛊也未尝不可,所以他也不知道燕云烈身上变异了的「绵意」会怎样。
    但是这同样勾起了铃钧的兴趣,两人正商量着要如何才能让燕云烈身上的蛊发作,不小心被燕云烈听到,为此燕云烈还和凌青赌了好几天的气,现在一提这个,燕云烈的脸又臭了。
    「你这么希望看到我对别人情动?」燕云烈脸色有点难看地问他。
    凌青一时哑口无言。
    想想燕云烈被别人挑逗到起了情欲,他胸口就像堵了什么那样呼吸不顺畅,之前一直在臆想着这蛊到底会起什么反应,为什么燕云烈死也不肯告诉自己?却完全忘记了能让这蛊起效用是因为什么……
    凌青觉得这次是自己过分了一些,想和燕云烈道歉,抬头却看见燕云烈阴沉着脸,抱着思秦走到外面去。思秦瘪着嘴抓着燕云烈的衣服巴巴地看着自己,大约他也感受到两人间这突然而来的压抑气氛。
    次日,凌青一个人上路,他没有直接去雍州,而是先去东离暮云那里。
    据传来的消息,东离暮云只带了为数不多的亲信,走时也很匆忙。
    凌青感觉这一点都不像是东离暮云的作风,而且他失去音讯的地方是冀州和雍州的交界,这个时候又恰逢辽兵来犯,两者间隐隐似有关联。
    考虑到肚子里的孩子,凌青不敢行进得太快,故而花了几日才到达位于荆州的东周王府,老总管似已候了很久的样子,一见他来便迎上前。
    「凌公子,您可来了。」
    凌青下了马将缰绳递给下人,也不顾一身风尘,便跟着老总管往里走,「你们怎么会想到要找我的?」
    老总管跟在他身侧,态度很是恭敬,垂着头回道,「侯爷走的时候吩咐,一旦他有什么事,就马上通知凌公子您。」
    凌青在走进大门的时候停了停,略微回首往身后的方向瞟了一眼,才捋起衣摆抬脚跨过门槛。
    沉重的漆红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上,发出喑哑的吱嘎声响。
    老总管做了个请的动作,凌青点了下头,手里拿着归梦和太上忘情跟着他穿过一条又一条的长廊,看方向应该是东离暮云在翰苑的书房。
    老总管的步子又急又小,一边走一边用沙哑苍老的声音向凌青讲述之前发生的事。
    「新帝登基,各地都觐见献上贺礼,侯爷这几个月就一直在忙贡品的事。那日他也同往常一样在书房核对清点贡品的单子,突然有个老人登门来访……」
    凌青打断了他,「怎样的老人?」
    「那老人的年纪看起来比我还大很多,眉发须皆白,老态龙钟,拄着一根木拐,衣衫褴褛,像是个讨饭的,而且眼睛也看不见,稀奇的是他的木拐上挂着十二个葫芦……」
    凌青听到这里,眼神一凛,低喃了一句,「十二个葫芦……难道是他?」
    老总管接着说了下去,「问他做什么来的,他口口声声说是有东西要献给侯爷,问他是什么,他笑得十分诡秘,说『天机不可泄漏』。我以为他就是个讨饭的,给了他几两银子让他快走,但怎么撵也撵不走,非要见侯爷不可。
    「我没办法只能来请示侯爷,侯爷听了我的描述,又听说他要献的东西是『天机不可泄漏』,侯爷有点激动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让我们快点把他迎进来,奉上座,沏好茶……」
    说到这里,他们已经走到东离暮云的书房前,老总管推开书房的门,里面被光线一点充盈,最后亮堂起来。
    「那天侯爷就是在这个书房见这个人,所有人都被驱离了翰苑,我们连那个老人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次日清早,侯爷就带着人走了。临走时吩咐我,要是他出事了,就来找您……」
    凌青走进书房,环顾了一圈,然后转身面向站在门口的老管家,「他还说了什么?」
    老总管走到他身边,将声音压得极低,「侯爷说,天机在此,不可泄漏。」执起凌青的手,用手指在凌青掌心写了几个字。
    凌青愣了一下,微微蜷起手掌,「我知道了……我想在这里看看东离大哥还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给我。」
    「您请便,老身去给您准备房间和热水。」说完,老管家便退了出去。
    凌青一个人留在东离暮云的书房里,听到老管家走远的脚步声,他将蜷起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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