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发寒症

    飞剑起飞时，顾苒不小心打了个踉跄。
    又引起了连祈嫌弃。
    他颇不高兴的往后瞟了一眼:“自己稳固好身体，掉下去没人救你。”
    “弟子知道了……”
    天上的风很大，将顾苒的话吹散了几分。
    让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
    像是吓破了胆子才能发出的微小声音。
    这句话，让连祈又多看了顾苒一眼。
    也不知怎得，他回过身，竟将在飞剑中灌输的灵气调小了些，本来正要说出口的一番说辞，也放弃了说出口。
    飞剑在稳步上升，越到高空，风就越大，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
    风将顾苒紧紧包裹，不断动摇着她的重心。
    饶是她拼了命地想要稳固自己的身体，重心却在风的作用下逐渐偏离。
    糟糕，风太大了，再不稳定下来，估计就要掉下去了……
    顾苒心中一惊。
    她看了眼站在前面如冰山一样的老祖，最终放弃了求助，她小心地调用了自己一点儿灵气，准备用这点灵气和大风抗衡。
    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刚一从体内调用一丝灵气，经脉就开始疼痛，而且有越来越烈的趋势。
    这疼痛让顾苒有一瞬间的失神。
    也是这一瞬间的失神，让她没来得及用灵气与大风抗衡，大风最终更胜一筹, 成功动摇了她的重心。
    顾苒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她就因为失衡而跌下了飞剑。
    她忍着剧痛, 想要用刚才调出的那一丝灵气, 将自己的身子重新托回飞剑上。
    但那丝灵气根本就不够用, 她努力了很久，还是失败了。
    她的身体急速往下坠去。
    耳边不停呼啸而过的风声, 像是在嘲笑她。
    连祈自然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但他也没有想到顾苒竟弱到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稳固在飞剑上。
    他皱了皱眉，立即降低了飞剑的飞行高度, 朝顾苒飞了过去。
    顾苒正在下降过程中，她不断的调用身体里的灵气，想要停止自己下降的趋势。
    但每一次她都只能调用一点点，一旦过量, 她的经脉就会像是在爆裂一般，产生巨大的疼痛。
    她没有发觉到，随着她每次调用灵气，她的眉毛发梢, 甚至于她的皮肤上都会凝结出一点冰晶。
    等连祈控制着飞剑追上顾苒的时候, 她的眉毛发梢已尽数染了寒霜，变成了白色。
    连祈没有施展法诀, 而是一伸手, 就将顾苒揽了过来。
    此刻, 顾苒已经失去了意识，她身上的温度, 比连祈身上的温度还要低。
    “原来女人是一种爱作死的生物吗？”
    连祈眉头紧蹙, 自语了一句。
    声音中透露着无尽寒气。
    但他其实并不明白，每个人都是独特的个体, 顾苒也只能代表她自己一个人，不能代表他口中所说的那一类人群。
    这个偏见，在往后的日子里, 让连祈变得更加冷漠, 尤其是面对女人的时候。
    顾苒寒症发作，不再适合御剑飞行。
    连祈揽着她, 缓缓落到了地面, 并随意寻了一处山洞。
    他在洞口设下了一个简单的阵法, 又掐了一个法诀, 将洞内所有的杂物清理一空。
    顾苒虽然不再调动灵气，但身上的寒气却像是突然打开了阀门，不停的增长着。
    连祈将她放在洞内的一处杂草堆上，并朝不远处掐了个法诀。
    一道寒冰在落进那里的杂草中时，瞬间化为了一团火焰。
    在火光的映照下，顾苒苍白的脸色终于染上了一丝红润。
    连祈看着紧闭双眼的顾苒，沉着脸色将一道灵气打进了她的眉心。
    这道灵气打出，连祈的眉毛和发梢也在瞬间结出几丝寒霜。
    不过与顾苒不同的是，他身上所结寒霜只出现了一刹那便又消散。
    进入顾苒眉心的那抹灵气则在她的身体内不停游走，不断吸收着引发她寒症的那些冰灵气。
    不大一会儿功夫, 那道灵气就挂满了寒晶从顾苒眉心中冲出，逸散在空气中。
    整个山洞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然而顾苒身上的寒霜也只是减少了一分而已。
    她的经脉因为刚才那道灵气的缘故，又隐隐有裂开的趋势。
    就算是失去了意识, 顾苒的脸上仍在不断显现痛苦之色。
    她紧皱起眉, 嘴唇干涸又苍白，没有一点儿血色。
    连祈看着这幅神情的顾苒，面色依旧如霜, 似乎没有一点儿波动。
    他执起顾苒的手腕，几乎是刚一接触到她的皮肤，就了解到她的身体究竟有多糟糕。
    “为了些阻碍修行的东西，竟然连命都不要了……”
    “口腹之欲，难道比命还重要吗？”
    他将顾苒的手放了回去，脸色霎时间变得非常难看。
    他知道她半夜跑去了膳堂，但是他没有想到她竟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会为了做些“毫无用处”的东西，而不顾自己岌岌可危的经脉，耗费大量灵气。
    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在只调动了一丝灵气的情况下，就引发寒症。
    原本连祈已经算好了，她只要不随便浪费灵气, 便足够坚持到拍卖会结束, 等回了雷灵派服下果子, 就不再会爆发寒症。
    可他却漏算了顾苒的那颗吃货心。
    此次寒症发作，比之前要严重许多，稍有不慎，她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连祈就那样静静地凝视着顾苒，或许是某个时刻顾苒的痛苦神情触动了他，又或许是身为门派老祖必须要顾好门派的每一个弟子。
    总之，面对这样作死的顾苒，连祈还是在山洞中布下层层结界。
    并将顾苒扶起，两人相对而坐。
    两双手掌紧紧贴合在一起。
    紧接着，两人身体内的灵气不断朝对方涌去，形成了一个循环。
    那些冰蓝色的灵气进入连祈身体中时，他的皮肤上立马起了一层寒霜。
    等灵气在他的身体中循环过一次再次进入顾苒体内时，连祈身上的寒霜则又瞬间消散。
    而顾苒身上的寒霜，则在这个过程中，一点一点的消融。
    这个过程整整持续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的太阳照射进山洞中时，顾苒皮肤上的寒霜才终于彻底消散。
    连祈睁开眼睛，收回双掌，又皱着眉将还未苏醒的顾苒平放在了杂草堆上。
    做完这些事，他才缓步走出了山洞。
    在走出山洞的那一刻，他的眉头皱的更深，头发在一瞬间变成了银白色。
    连祈连忙掐了一个法诀，平复体内的灵气，银白色的头发才缓缓恢复了原来的颜色。
    “噗——”
    在没有人看见的角落里，他生生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因为灵果的缘故，连祈现在是最巅峰时期的身体和修为，但饶是如此，在他将那些冰蓝色光点引入自己的丹田之后，他还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再加上刚才他又将顾苒身体里的那些冰蓝色光点所化的暴躁灵气，一点一点地转化为温顺的灵气，更是让他伤上加伤。
    就算是身为雷灵派老祖，也不免头发皆白，吐了血。
    由此可以看出，那些冰蓝色光点的威力不容小觑。
    顾苒能够坚持到这个程度，也已经比一般弟子要顽强许多了。
    或许连祈救她，也有这个缘由。
    阳光透过树叶，投射在地上，形成一片斑驳的光影。
    不知名的鸟儿停留在树梢，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连祈坐在洞口的树下，将自身气息调理地平缓之后，才起身回了洞中。
    按理说，顾苒此刻早该醒来，但等连祈进了洞中，才发现她依旧躺在杂草堆上紧闭双眼，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模样。
    连祈走上前，刚想拿起顾苒的手腕，再细细为她诊断一番，就见她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
    似乎比发寒症时还要痛苦。
    “姥姥姥爷……不，不要……你们不要走……”
    “姥姥姥爷……你们快回来……”
    “姥姥，我想吃你做的炸酱面……”
    顾苒闭着眼睛，不停呓语，像是做了非常可怕的噩梦。
    “顾苒，快醒来！”
    连祈没有犹豫，迅速将右手食指中指并拢，点在了顾苒的眉心。
    他的声音冷冽，非常具有穿透力。
    是让人听了能够瞬间清醒的语气。
    可顾苒非但没有醒，反而变得更加痛苦了。
    “不，不要……你们不要带走我的姥姥和姥爷……”
    “不，不要……”
    ……
    她不停呓语着，四肢也变得不老实。
    有好几次，她的手打在了连祈的胳膊上，她的脚则踹脏了连祈的衣服。
    “顾苒，快醒来，不要陷入自己的心魔！”
    这次，连祈的声音几乎要透进顾苒的神识。
    但她的神识正封锁着，里面的那本半透明的秘籍察觉到了危险，猛地爆发出了一股力量。
    那股力量来势汹汹，将连祈的手指瞬间推开，全部反噬在了连祈的身上。
    连祈倒退一步站定身子，眼睛微眯，看着还在不停呓语的顾苒。
    有一瞬间，他真的很想把她丢在这里，任她自生自灭。
    不过最后，连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走上前将还在呓语的顾苒抱了起来。
    走出洞外，连祈用神识感受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随即选定了一个方向，御剑而起。
    这次，他还在自己和顾苒的身周上起了一个灵气护罩，将那些呼啸而过风统统阻隔在外。
    远处正有寥寥青烟升起，几个黑点坐落在青烟之下。
    一向不擅与人交际的连祈，此刻却一反常态，向着那几个黑点御剑而去。
    不消几个呼吸，两人便到了那几个黑点前。
    几个黑点化为了几个小木屋，其中一个木屋里正走出一个面容和蔼的老妇人。
    连祈没有犹豫，收起飞剑，一个闪身，就来到了那座木屋之前。
    老妇人乍一见到连祈，吓了一跳。
    但等到她看到连祈怀中抱着的苍白脸色的顾苒时，她脸上的惊讶便又立马被慈爱取代。
    “这位小公子，你娘子可是生病了？”
    老妇人上前一步，忙把连祈二人往屋里请:“小公子，快进来歇一歇，我去叫我家老头子请村子里的胡大夫。”
    连祈并没有着急反驳老妇人的话，而是先用神识将老妇人扫过一遍，确认她确实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后，便随她一起进了木屋之中。
    木屋中的家具很简陋，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一张床。
    说是床，但也只是两块搭在一起的木板而已。
    连祈进到屋子里，先是皱了皱眉，随后才在老妇人的引领下，将顾苒放在了那张木板床上。
    桌子旁坐着一位老者，他拿着一杆烟锅，正要点上，就被老妇人一把夺下:“老头子，快去请胡大夫过来！这位小公子的娘子生病了！”
    “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等回来再抽你这老烟锅！”
    老妇人推推搡搡地将老者推了出去。
    老者也知道事关人命，不敢再耽搁，急急忙忙地跑走了。
    从头到尾，连祈都没有阻止。
    等到老妇人回过身时，他才紧绷着身子，紧抿着唇说道:“我和她并非夫妻。”
    “她只是我门下弟子而已。”
    听了这话，老妇人愣了愣。
    她看看躺在床上的顾苒，又看看站在床边，寸步不离的连祈，最终得出结论，这位小公子定是被自己撞破了心思，害羞了。
    她慈祥地看着二人，只觉得他们俩是天生一对，即使现在没有在一起，往后也会在一起的。
    “姥姥……我想吃你做的炸酱面……”
    “姥姥……我一定好好吃面，你不要走，好不好……”
    刚刚平静了一时的顾苒，突然又开始呓语。
    连祈朝她看了一眼，随后拿出一枚避水珠，这是他芥子空间里品阶最低的一样东西，也是他芥子空间里最多的一样东西。
    他将珠子递给了老妇人。
    “我用这颗珠子买一碗她口中说说的炸酱面。”
    老妇人看了眼珠子，上面光华流转，一看就非凡物。
    登时，她脸上的笑容更加和蔼了。
    这位小公子对自己的娘子果然是真心，竟然舍得用这么宝贵的一颗珠子换一碗面。
    老妇人心中感动，当即将避水珠又推了回去:“我家没有做炸酱面所需要的食材，我去给她下一碗汤面吧……”
    “你的珠子就收起来吧。”
    她说完，不等连祈再说什么，就转身去了厨房。
    不大一会儿功夫，屋外就传来了烧火声，倒油声……
    葱花被煸炒的香气从屋外飘进了屋子里，围绕着顾苒，不停飘荡。
    这香气她的四肢逐渐安静下来，也让她停止了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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