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拾荒者的‘奢侈梦想’

    “滋～～”
    低微的电机声中，采矿车冲到了山坡的最高点。
    ‘咔哒～咔哒～’
    车门打开，林远，郑婉，小猫先后跳下了车。
    三人站在坡顶，一起回望远处的大飞船废墟。
    直线距离5公里，高度差300米，一路眺望而下。
    首先入目的却是天上那个占据小半天穹的蓝胖子，深蓝天空之下，才是幽暗深邃的荒芜世界。
    气流微涌，在苍白色山坡上吹拂起丝丝缕缕的烟尘，便是这世界中唯一的生机。
    视线的尽头是大飞船的废墟，此时已经缩成了一条钢灰色的天际线。
    那是人类文明投射在荒星的一缕辉光，而哪怕只是余晖，也是令人心生向往的温暖源泉。
    “能赢吗？”郑婉问。
    “我不知道。但唯有向死，才能求生。”
    林远转身走向采矿车的后车斗，将一箱未拆封的密封胶带搬下来:“开搞吧。”
    最高1200只鼠头怪，最远5公里的攻击距离。
    无论是对手的数目，还是攻击的射程，全都提升了一个数量级，这远远超出了当前武器系统的应对极限。
    所以必须改装，大幅改装！
    具体改装计划，林远心中早有预案。
    郑婉也来帮忙卸货，很快成为卸货的主力。
    不一会儿，改装要用到的物资便都齐备了。
    “需要我做什么？”郑婉问。
    林远早就想好了。
    “对手很多，激光阵列需要充足的能量供应。你把采矿车的超级电容转接到武器阵列里。没问题吧？”
    超级电容是血魔队带来的，只有一颗，要么给采矿车用，要么给激光阵列用，两者只能选其一。
    “这没什么难度。但这么做放弃了车身机动，会不会太过冒险？”
    “放心，不会有问题。”
    既然这样，郑婉便钻到采矿车底，开始拆线路，转接超级电容。
    林远则重新爬上采矿车厢，又对小猫招了下手。
    “来给我当助手，接下来可有的忙了。”
    “好的，林叔叔。”
    半分钟后，林远将采矿车中控的覆盖面板卸了下来，露出了下方的光电集成线路。
    瞅了几眼，他伸手将线路接头全拔下来，同时解释。
    “我将为雷电系统升级‘要害打击’能力，这需要快速精准的图像识别技术。而采矿车拥有自动驾驶系统，其图像识别模块恰好满足需求。”
    之前的雷电系统，采用的是普通的激光雷达，只能锁定个体，但无法保证命中的部位，所以之后必须用电磁波补刀。
    这就大幅降低了攻击效率。
    如果每一击都能直接爆头的话，那就能避免这一缺点了。
    “唔~”小猫听得半懂不懂。
    郑婉却提出了问题：“精确打击对算力要求非常高，个人智脑肯定不行吧？”
    “的确如此。但我有解决办法。”
    升级后的武器系统，个人智脑完全撑不住，一开打就会死机。但这一次，林远并不打算将计算任务交给这台不靠谱的老爷机。
    既然他这么说了，郑婉便没有疑问了。
    之前的经历足够让她充分信任林远的技术了。
    接下来时间，三人便开始忙碌起来。
    原理虽简单，但细节却极其繁琐，改装需要不短的时间。
    对林远来说，希望早已经将一整套改装细节都计算好了，剩下的就只是体力工作，几乎是傻瓜式操作。
    干了一会儿，他便觉得有些无聊了。
    好在现在队伍有三个人，可以聊天解闷。
    “郑婉，你为什么要从青木离职呢？”
    “我要找妹妹，而青木集团的工作太不自由了。”
    “找妹妹？这年头找人不是很方便吗？”
    花一个月工资找个黑客，能把人往上翻十代的全套基因序列都给翻出来。
    “情况有些特殊。我的妹妹身体已经死了，但她的意识却被困在了星海里，她曾多次向我发送求助信息......总之，不管如何，我一定要找到她！”
    郑婉声音很低，但蕴含着无限的决心。
    “星海......你说的是星联网上的虚拟宇宙？”
    “对。”
    “噢~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南离国的星联网，是搭建在跨星际光量子网络上的，是每一个正常南离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南离人的一生，至少有三分之二的清醒时间是虚拟宇宙中渡过的。人们在虚拟世界工作、生活、娱乐，却对真正的星空视而不见。
    从理论来说，虚拟宇宙的确能承载人类的意识，但这个概率非常非常低。
    林远感觉，这更像是有人在恶作剧，但他没有调查过，也不好乱说。
    “只要我活着，就绝不会放弃的......不说我的事了。小猫，说说你吧。你的养父有告诉过你，你为什么会被遗弃在太空吗？”
    郑婉将话题引到小猫身上。
    小猫点了下头：“父亲说，他是在一艘客运飞船附近的太空里发现我的。他说，当时我才刚出生两三天，被放在一个小小的维生舱里。”
    “唔~~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小猫茫然摇头：“不知道呢。”
    “一点梦想都没有吗？”
    “梦想......有一个。我想.......喝一口清水。就像电视剧里那种，用好看的玻璃杯子装着，特别清澈、特别透明，就像水晶一样的水。”
    说着说着，她下意识开始摇头，怯怯笑道:“我只是好奇清水的滋味，喝不喝都无所谓。”
    郑婉立即道：“只要飞船修好，就能喝到清水了。对吧，林远？”
    林远点了点头:“对。不仅能喝到清水，等我们赚够了钱，就送你去太空城的学校，和同龄人一起学习！”
    在他看来，小猫这孩子，就不该和他们一起冒险。
    “太空城的学校？就像电视剧里的那种学校吗？”小猫语气有些梦幻，似乎不敢去想象，却又透着难以隐藏的憧憬。
    郑婉震了下:“林远，你不会真打算送小猫去学校吧？”
    她倒不反对，只是这事不容易，非常不容易。
    对拾荒者来说，倾尽全力都未必能达成，而拾荒者的倾尽全力，和以命相搏是同义词。
    她一直觉得自己太心软，没想到林远这人，看似平淡，却藏着这么一颗滚烫的心。
    小猫已经清醒了，她连连摇头:“不不不，只要能跟着叔叔阿姨就好了，我不去学校。”
    艰苦的太空漂流生活早就磨去了小猫的童真任性，她无法精确体会‘上学’的困难程度，但也知道这是非常非常遥远的梦想，无限接近于不可能。
    既然不可能，就不该去奢望。
    林远嘿嘿一笑，也不多说。
    郑婉以为他放弃了，便也没有再说这茬。
    之后时间，三人一边工作一边闲聊。时不时地，林远会指点小猫一些基础的光电知识，小猫也专注学习。
    时间过得相当飞快，一眨眼就过去了八个多小时。
    小猫哈欠连连，不自觉地开始打盹。
    小姑娘困了。
    林远便指了指后座：“困了就去休息吧。”
    “不不不，我不困的。”
    虽然这么说，却控制不住地又打了个哈欠。
    林远立即加重语气：“马上去睡觉！”
    小猫大气不敢出一声，立即乖乖去后座躺着。躺下不到一分钟，她就陷入了深深的沉眠。
    小姑娘才12岁不到，太空城里的孩子，这个岁数都无忧无虑地呆在温暖舒适的学校里呢。
    林远其实也很累，从太空到地面，近18个小时，几乎一刻都没放松精神。这一身的原生器官实在有些支撑不住。
    但没人会同情拾荒者，星际文明的光辉也照耀不到拾荒者身上。
    作为拾荒者，能依靠的就是自己，以及艰苦岁月中收获的可靠同伴。
    郑婉轻叹口气:“小猫这孩子......哎～”
    她其实也想让孩子过得更好一些，可惜能力实在有限。
    林远用力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轻轻一笑：“放心，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只要打好这一仗，他就能获得修理飞船的足够物资了。而只要有了飞船，他们的生活质量便会大大地提升一个档次。
    抬手用力敲了敲脑壳，尽力让自己保持头脑清醒，林远小心翼翼地将一枚拇指大的光量子芯片焊到了一个新光路板上。
    又忙了一会儿，郑婉忽然道：“林远，我记得你也有十七八个小时没睡了吧？能撑住吗？”
    “问题不大，待会儿改好后，我在车里打个盹就成。你也好久没睡了，待会儿也休息下。我在采矿车里改装了预警系统，不用担心被偷袭。”
    “行。等忙完这一阵，就好好休息下。”
    大约又过了6个多小时，武器系统的改装终于完成，测试了下功能，结果一次成功。
    “呼~~~”
    林远长吐了口气，他已经累得头晕眼花，看东西都带重影了。郑婉也已经连续多日没有闭眼，这时也有些扛不住。
    两人便都回到车厢，躺在座位上休息。
    郑婉只是闭眼养神，一有动静立马醒转。
    林远却做不到，一闭上眼睛，就陷入了黑沉沉的睡眠，完全睡死了过去。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睡着睡着，感觉有人在推他，耳边传来郑婉的声音：“醒了醒了，玲珑给我们发信号了。”
    林远心神一振，立即睁开了眼睛，看了下时间，自己竟然睡了5个小时。
    他用力拍了拍有些发沉的脑袋，心中暗想：“得赶紧想办法给大脑改装一套强力的废物代谢系统，不然睡眠时间太过频繁了。”
    等脑子完全清醒，他询问道：“现在什么情况？”
    “玲珑在通讯里说，她引出了一大波的鼠头怪。数目比预估的多不少，足足有700多只。没问题吧？”
    林远心中快速预估了下，点了点头：“无妨，系统完全能扛住。”
    转头看了眼后座，发现小猫蜷缩着身体，依旧睡得很香。
    既然这样，就让她安心睡吧。
    再一抬头，发现郑婉也在看着小猫。
    两人隔着滤光的面罩对视了一眼，郑婉轻声道：“十年没脱下宇航服了。等修好飞船后，想洗一个淋浴澡。”
    淋浴澡，对太空城居民来说，是每天的日常。但对拾荒者来说，却是相当奢侈的行为。
    林远点了点头：“好，我来给你想办法。”
    隐约间，他看到郑婉似乎笑了，笑的很开心。
    “那么，准备战斗！”
    林远拿起个人智脑，打开了雷电控制软件，轻轻一点，采矿车附近五公里的三维全息影像便浮现在了屏幕上方。
    因为算力限制，影像清晰度一般，分辨度大概在1厘米左右，足以满足‘要害打击’的需求。
    他心中嘿嘿一笑：“就让我来玩一场射击游戏吧。”
    高速精确的图像识别，不论是采矿车主控脑，还是个人智脑，算力都远远不够，唯一有足够算力的，是林远意识中的希望智脑。
    这才是他最大的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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