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9章 薛家规矩

    傍晚时分，贾芸心满意足地出了贾府，步行回家。
    走到家门口，守门的赖皮狗跟贾芸小声嘀咕：“今儿家里来客了。”
    贾芸笑着说：“是有客啊，我请了几位族老和?哥儿他们过来吃团圆饭。”
    赖皮狗摇头道：“我不是说的他们，是两位姑娘，以前没见过。”
    “哦？两位姑娘？”贾芸有些惊讶, 想了想，暗忖道：“莫非是丽人和可人？”
    至于为何不是平儿、鸳鸯等人，原因很简单，下午宁国府那边看完戏后，晚上还有酒席，平儿她们这些丫鬟自然离开不了。
    回过神来, 贾芸问赖皮狗道：“族老们和?哥儿他们都到了没有？”
    “刚到一会儿，这会儿在堂屋里坐着喝茶聊天。”赖皮狗回道。
    贾芸点点头, 吩咐道：“那行, 把门关了，你也不用守了，和我一块进去吃团圆饭。”
    赖皮狗脸色一喜，连忙将门关上，跟着贾芸来到中院。
    到了客厅，贾芸先跟几位族老见礼，尔后又退下准备沐浴后换身衣服。
    毕竟今天在外边浪了一天，浑身都是酒气不说，还夹杂着李纨的胭脂味儿，对于爱干净的贾芸来说，着实有些难受。
    出了客厅, 贾芸在走廊上迎面碰到端着盘子从后院儿出来的袭人。
    袭人见贾芸回来了，脸色一喜，高兴道：“今儿家里来这么多人，正要让狗子去宁国府找你呢, 还好你回来了。”
    贾芸笑道：“今儿是大年三十, 我再怎么着也不会在外边儿玩了忘记回来团圆啊，这个分寸我还是晓得的。”
    袭人笑了笑, 说道：“看你样子是想沐浴更衣吧，你等等，我这就去给你准备热水。”
    沐浴的时候，贾芸泡在澡桶里，问袭人道：“先前听狗子说家里来了两个陌生姑娘？”
    “是丽人和可人。”袭人点头道，“她们家的房子今早被积雪压塌了，这天寒地冻的没地方去，没办法，就只得来咱们家求助了。”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对了，她们姐妹俩说找你有事儿，等洗完澡，你去后院儿见她们一面吧！”
    “有没有说具体什么事？”贾芸问道。
    袭人摇头道：“她们没说，我看她们今儿家都没了，心情不好，看着挺可怜的，也没多问。”
    贾芸颔首道：“好吧，不管什么事儿, 等下我去见见她们。”
    很快, 洗完澡，袭人用干毛巾将贾芸身上的水珠擦拭干净，又伺候他穿好衣服，然后两人迈步去了后院儿。
    “今儿家里的席面怎么安排的？”贾芸问道。
    袭人含笑道：“分了两桌，你们爷们儿一桌，我们这些女眷一桌。”
    贾芸琢磨片刻，点头道：“这样也好，不过等今后家里人多的，规矩却也要立起来。”
    “嗯，这个不用你说，我也是知道的。”袭人回道：
    “今儿不是情况特殊么，再者家里的人确实少了些，如果太麻烦，也是自找罪受，今儿这样分桌，我也是请示了老夫人的。”
    贾芸笑了笑，没多说什么，来到一间厢房前停下。
    袭人上前敲门，很快，门从里面打开，露出丽人和可人两姐妹的身影。
    两人都穿着同样的粉红色棉褂，梳着同样的发型，穿着同样的鞋子，再加上模样差不多，如果不仔细看，真分不清哪个是丽人，哪个是可人。
    不过贾芸记性好，倒是记得丽人左耳垂上有颗痣，可人就没有。
    “你是丽人姑娘。”不等两人说话，他指着左边说道，然后又指着右边：“你是可人姑娘，我可有说错？”
    两人上前行礼后，丽人微笑道：“芸哥儿记性真好，过这么久了，还能分清我们谁大谁小。”
    “这个不难，挺好记的。”贾芸笑呵呵道，然后迈步走进房间。
    来到房间，贾芸一马当先在椅子上坐下，也不废话，直问道：“听袭人说你们找我有事儿？”
    丽人和可人相视一眼，然后同时跪下，丽人红着眼道：“还请芸哥儿收留我们姐妹！”
    “唉，快起来说话，别动不动就下跪！”贾芸连忙起身虚扶。
    两人并不起身，丽人噙着泪说道：“芸哥儿，咱们姐妹也是没办法了，才来麻烦你的。”
    “如今我们的家也没了，说句不要脸的话，如果芸哥儿不收留咱们，以我们的姿色，今后在世上估计寸步难不行，肯定会有人打我们歪主意。”
    贾芸皱眉道：“我有些奇怪，可人姑娘先前在贾府的月例不低吧，这些年没存些积蓄？再者你这些年总是不能闲着吧，也身无分文？”
    “虽说现在京城的房价确实有些贵，但也有一二十两就能买到的房子，你们又何必投身我处？”
    “还有一点，你说别人会打你们的歪主意，怎么先前丽人姑娘你一个人在家呆着，就没人不长眼，来寻你的麻烦？”
    丽人咬着唇回道：“先前之所以没人打我主意，是因为街坊邻居都认识，我又很少出门，连买菜买米也大都是请人从街上带回来的，倒是没人敢上门欺负我。”
    “至于积蓄，这些年我确实没闲着，凭着一手还过得去的针线手艺，吃穿倒是不愁，而且我妹妹也确实存了不少积蓄。”
    贾芸点头道：“既然有积蓄，那你们可以先在我家住段时间，等开年后，再去买套房子就是了。”
    丽人摇头道：“积蓄都用了。”
    “用了？”贾芸看了她一眼，疑惑道：“你刚不说自己也能养活自己的么？可人在贾府吃穿也不是用自己的吧，难不成积蓄都用来给可人姑娘看病了？”
    丽人还是摇头，她道：“这些年我们姐妹倒是存了不少银子，不过不是给妹妹看病了，而是拿去买地了。”
    说着，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递给贾芸。
    贾芸接过去展开一看，发现是一张年初才换的地契，上面的户主正是写的丽人。
    让贾芸惊讶的是，这地契上写的田地亩数并不少，足足有六百亩。
    以如今京城外的田价，六百亩地至少要一两千两银子，难怪丽人说她们没了积蓄，想要置办这么多的田地，估计她们也是费了些心思的。
    丽人见贾芸惊讶，解释道：“我们打小就穷怕了，所以一有钱就存着，等存够十两银子后，我就拖父亲的旧友帮忙去买地。”
    “这些年来，我们通过买地并租佃出去，鸡生蛋，蛋生鸡，没曾想日积月累，到年初时就积累了六百亩地，这也是我跟妹妹没有想到的。”
    贾芸点头道：“既然你们自己有地，就更不用我来收留了，自己当家做主不好么？”
    丽人叹了口气，回道：“不敢，这世道太乱了，我们怕守不住这笔财富。”
    贾芸将地契还给丽人，摊手道：“可我现在也是平民一个啊，而且家里连地都没有呢，说起来比你们还不如呢！”
    “我觉得你们应该去找那种能罩得住你们的人户投靠，当然了，在这之前，我答应你们可以暂时住在我家，怎么样？”
    丽人眼泪刷地掉了下来，拉泣道：“可我们只信得过芸哥儿，别人我们都不敢相信，芸哥儿，你就答应收留我们吧，我们能吃苦，也会干活，不会吃闲饭的。”
    一旁的可人也哭的稀里哗啦的，俊俏的脸蛋儿，挂满了泪珠，看着更让心生怜惜了。
    贾芸扰了扰头，无奈道：“这是什么事儿啊，我自己就是草民一个，哪有资格收留你们啊？”
    一旁的袭人看着丽人和可人哭的惨兮兮，于心不忍，拉了拉贾芸，小声道：
    “芸哥儿，要不你就暂时答应收留她们吧，丽人妹妹和可人妹妹都是知根知底的，留在家里也无妨，如果她们觉得在咱们家不适应，今后再走也无所谓的。”
    贾芸叹了口气，想了想，点了点头。
    袭人脸色一喜，连忙上前将丽人和可人扶了起来，并道：
    “芸哥儿已经答应暂时收留你们了，今后就安心住下吧，这会子却别哭了，今儿可是大年三十呢，哭哭啼啼总是不吉利的。”
    丽人和可人欠身向贾芸行礼感谢，接着又向袭人行礼。
    丽人将地契递给贾芸，说道：“芸哥儿，这地契交给你保管吧，六百亩地，我们费了不少心思，才将之连成一片，离京城只有三十里，全是上好的肥地。”
    贾芸摆摆手，说道：“别，地契你们自己藏起来，这可是你们今后压箱底的财产，每年还有不少收成呢！”
    丽人塞了几次，都被贾芸挡掉，最后才无奈放弃，小心翼翼将地契收了起来。
    等走出房间时，天已经黑了。
    贾芸问袭人厨房饭好了没有，饭好了的话，就早些开饭。
    袭人微笑道：“早就好了，就等你回来！”
    “呵，你不早说，咱们晚点儿吃饭无所谓，关键是让几位族老等着就失礼了，行了，也别耽搁了，这就开饭吧！”贾芸笑着说道。
    袭人点了点头，去卜氏屋里叫了媚人出来，一块去厨房准备上菜。
    丽人和可人也都跟着去帮忙，贾芸笑了笑，没有阻拦。
    回到中院儿，贾芸在库房拿了一挂鞭炮，拿到门口点燃，硝烟弥漫，年味儿正浓。
    ……
    初一不出门，贾芸呆在家里，陪着卜氏说说话，逛逛花园，很快就过去了。
    大年初二，贾芸一大早就起来了。
    之前在宁国府的时候，薛蟠就特地跟他说过，大年初二一定要去他家吃午饭。
    贾芸虽说还没跟薛宝钗成亲，不过已经订婚了，是以过年过节的时候，也是要拿些礼物去拜访丈母娘的。
    如今家里又有了牛车。
    牛是年前让贾琏从贾府庄子让牵来的，一共有四头，两公两母，都没有在官府登记，是可以私下宰杀的。
    半个月过去，经过养殖，如今空间中已经有了近百头牛，要不是贾芸控制，估计还会更多。
    他从牛群中选了一头非常健壮的出来，专门用来拉车，比起坐在毛驴背上，牛车虽然缓慢，却要舒服和稳健不少。
    要带去薛家的东西倒是不少，吃的用的都有，像什么人参、鹿茸、貂皮、雪哈油、植物精油、茶叶、白酒也都是选的上好的带上。
    毕竟这是第一次去丈母娘家，贾芸还是想给她们一个好印象。
    袭人、媚人、丽人、可人、苗婶儿、赖皮狗都帮忙将东西往车上装，装了大半车。
    贾芸拿着礼单数了数，发现没错后，便对袭人和媚人说：
    “你们一直嚷嚷着要跟着一块儿去，那就赶紧回去洗漱一番，换身干净衣服，记得穿素雅一些，太艳丽了会让薛姑娘不喜的。”
    袭人笑呵呵道：“知道了，本来不紧张的，被你一说偏有些紧张了。”
    媚人喜笑颜开道：“我倒是不紧张，其实薛姑娘性子挺和善的。”
    两人说笑几句，就回去换衣服了。
    今天赖皮狗也会跟着去，之前他在左院儿练习驾车，很快就练熟练了。
    他在贾芸家的定位就是小厮，按说驾车本来要专人负责，不过如今家里人少，他就要什么事儿都兼着做了。
    等女人换衣服，最是麻烦，需要有些耐心，哪怕是在古代，女人的性子似乎也差不多。
    将近两刻钟后，袭人和媚人才欢开喜地的出来，贾芸看了她们一眼，就先上了牛车。
    袭人和媚人嘻嘻一笑，跟着上去，一左一右坐在贾芸身旁。
    贾芸握着她们的手，见两人都穿着淡紫色带花棉袄，点头说道：“就是要这种素雅的，看着清新自然，却又不失喜气，挺好。”
    “你都叮嘱了，我们哪敢惹你不高兴啊？”袭人笑眯眯说道。
    贾芸呵呵笑了笑，放下车帘，对赶车的赖皮狗说道：“狗子，可以走了。”
    薛家现在住的地方并不远，离后街只隔三条街，狗子先前跟着媒婆送东西，倒是去过几次，所以也识得路。
    牛车缓缓前行，媚人突然小声问道：“芸哥儿，你说今儿有没有机会看到薛姑娘？”
    贾芸沉吟片刻，道：“你们倒是想见就见，我想见她，估计不太容易。”
    估计那天薛宝钗钻进了他怀里，名声受损，薛宝钗也因此受了刺激，特别注意言行了，生怕在成亲之前，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所以，她总是藏着躲着，不给贾芸有丝毫窥探的机会。
    “你想见她么？”袭人好奇道。
    贾芸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哪有不想见自己媳妇儿的？可想归想，总不能强来吧？”
    媚人琢磨道：“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贾芸笑道：“行了，大过年的你们别找不自在啊，等她来咱们家后，我想怎么盘她就怎么盘她，不急在这一刻嘛！”
    他如果真要见到薛宝钗，那无论如何薛宝钗是躲不了的。
    不过贾芸也不想惹她不高兴，毕竟受了刺激的人，要是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那时想后悔都来不及了。
    约莫二十分钟后，马车在一处宅院前停下。
    此时宅院大门敞开，薛蟠正喜气洋洋的站在门口等候，身边还有一大群仆人。
    贾芸先出牛车，抬头看了看气势恢弘的薛府，笑着从牛车跳下来，却没急着去和薛蟠寒暄，而是等着袭人和媚人下了车后，才上前对薛蟠拱手道：
    “见过薛大哥，让你久等了！”
    薛蟠哈哈大笑，上前挽着贾芸的胳膊，说道：“别讲那么多繁文缛节，走，随我进府。”
    贾芸点头将礼单递给薛蟠，笑着说道：“一点儿薄礼，希望薛大哥不要嫌弃。”
    至于礼物，以及赖皮狗和牛车，自有薛府仆人安排，用不着他操心。
    “呵呵，礼物嘛，意思意思就行了。”薛蟠接过礼单，展开看了看，惊讶的看着贾芸道：
    “好家伙，芸哥儿你真够意思，这上面的东西都不便宜哦，以后别买这么贵重的东西了，我家什么东西都有，你没必要花费太多。”
    贾芸微笑道：“第一次过节登门，太寒酸了也不行啊！”
    薛蟠啪的一下将礼单合上，点头笑道：“行，这次的礼物我就收下了，下次你若再送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就直接扔到街上去，可记住了？”
    两人说笑着进了宅院。
    宅子三进，面积跟贾芸家的差不多大，跨院和花园什么的加起来也有近百亩。
    听薛蟠说，这座宅院，还不是他们家在京城的房子中最大的，比起他们在金陵的祖宅更不用说了。
    他们之所以住在这边，也是想离贾芸家近些，两家来往方便。
    当然了，薛王氏也有继续和贾府交往的想法，虽说联姻不成，但关系却不断，经常走动，有什么事儿也方便说话。
    来到中院儿，薛王氏已经在客厅候着了，她身后站着几个丫鬟，贾芸只认得香菱。
    薛王氏端正地坐着，脸上带着笑容，等贾芸脚步迈进客厅后，她微微颔首。
    贾芸上前行礼，薛王氏起身拉着他的手道：“儿啊，平时有空，多来家里玩，咱们现在都是一家人了，可别太生分啊！”
    说了会儿话后，她吩咐薛蟠先陪贾芸说说话，厨房那边儿饭菜很快就好了，自己却回了后宅。
    要开饭时，薛王氏将满脸羞涩红润的薛宝钗拉了出来，一块儿吃饭，倒是让贾芸大喜过望，同时心里也有些纳闷儿。
    按照规矩，他跟薛宝钗虽然订了亲，却还没成婚，是不能见面的，可薛王氏的举动，却让贾芸摸不着头脑了。
    想了想，贾芸想起原著中，薛宝钗在和贾宝玉没成亲前，也是经常见面的。
    似乎……薛家的人都不太讲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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