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哈伦娜之死

    “不可能！你说谎！”
    看着几乎歇斯底里，咆哮般吼出这句话的哈伦娜，雪尔扎特脸上尽是快意，而在一旁欣赏这出好戏的刺客血刀打了个哈欠，一脸怜悯。
    ‘真是又愚蠢，又可怜。’
    哈伦娜这般嘶吼，自然是在加速死亡, 躯体已经渐渐化作白砂，洒落大地。
    可她不得不如此……因为心里已经清楚，无比清楚雪尔扎特不是在无的放矢。
    雪尔扎特已转头不看哈伦娜，仿佛当她是个死人。
    这并不意味着他的复仇到此结束。
    他看着低沉着头的李永笑道：“李永·康奈德，和你想象的不同，我们之间并无实际上的利益冲突，就算你之前给我造成了很多麻烦, 但是……只要你臣服于我，我依旧可以原谅你。你应该已经猜到了, 我们对康奈德子爵领很有兴趣，你作为热门候补之一，现在臣服，依旧有活下去的价值。否则，虽然无奈，但就只能请你死在这里了啊。”
    雪尔扎特说到最后，目光骤冷。
    当然，这些都是欺骗李永的。
    没有利益冲突，甚至具备价值一事并非谎言。
    若控制李永，再加上莱恩哈特，原本对计划的成功是九成五左右的把握，大概能够提升到九成九吧？
    卢娜受伤的灵魂奴隶契约从一开始本来就是为此拿来控制李永的，虽然现在控制他的益处发生了改变，但有益于计划这一点不会改变。
    但……比起提升这一点点概率，他更倾向于杀了这个屡次给他造成了麻烦的家伙。
    硬要说的话，他对李永的愤恨只比哈伦娜稍逊。
    不过要杀的话，当然要在哈伦娜之后咯。
    让她明白至今为之付出、乃至献出生命的一切都是无用功是其一。
    若是再让她拼命救下的人臣服于自己……啧, 光是想想就爽得起鸡皮疙瘩啊！
    “你的回答？”见李永依旧低头，雪尔扎特皱起了眉。
    忽然，他瞪大了眼睛，看到李永在哈伦娜面前抬起手，从掌心的一道伤口中，一道血珠漂浮起来。
    哈伦娜的目光和李永相交之处，这滴血珠悄然停滞于空。
    哈伦娜脸上的绝望如雨后天晴般，悄然散去。
    李永轻轻地摘下了哈伦娜的面具，显出她的真容，轻轻道：“你相信的、付出的一切并没有错。错的，是他们，是那个什么长老会。要不然，就一定是这个家伙撒了谎！”
    操控血液，那是血族最基础的能力。
    和几乎兼容大部分血脉的人族不同，血族和暗精灵的血脉并不兼容，从未出现两族之间的混血儿。如果李永展露出的真是血族的能力，便不可能是暗精灵。
    “谎言”便能不攻自破。
    哈伦娜躺在李永怀里，凝视着李永认真的面庞，心情忽然轻松起来。
    或许还存在其他的可能性, 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最重要的是, 比起雪尔扎特，或是长老会的那些人，她更愿意、也更想要相信李永。
    相信这个除了爷爷以外，她唯一想要依赖的人。
    即便那是谎言，若他愿意为了安慰她而说谎……她也愿意接受这样的结局。
    ……
    李永凝望着哈伦娜忽然安详许多的脸，过往的对话在李永心中浮现。
    抛去针对血族的忌惮、猜测，他看到的是一个具备献身精神，表面上无比冷漠，实际却温柔到骨子里的女孩子。
    他紧紧抓住了哈伦娜的手：“你不是想要我加入你们吗？我答应你！我向我的灵魂起誓，有生之年，我一定会证明我是神眷者，替你正名，把血族改变成你希望的样子！我发誓！”
    哈伦娜仿佛被巨大的惊喜击中，那是她曾经无比期盼，但已做好等待数月，甚至数年时间的承诺。
    “嗯。”
    她展颜一笑，泪水从面颊滑落，流向地面。
    即便十分清楚，那是遥远不可及的愿望，是少年为宽慰将死的自己说的安慰话语，依旧点了点头，轻轻说道：“我相信你。”
    血族女孩的笑容如此纯净，看不出有一点黑暗种族的样子，仿若百合花般恬淡。
    下一刻，那被李永搂在怀中的娇躯化作白砂，随风飘散。
    李永的脑海中是哈伦娜最后的笑颜，心中不禁抽搐了一下，那股钻心之痛越发深入骨髓。
    ‘这是我第一次看你笑啊……’
    李永任由白砂从身上滑落，缓缓站起。
    而雪尔扎特终于从先前的惊愕中回神。
    他嘴角努力翘起，心中怒火翻腾，面上却平淡冷笑道：“没想到，毫不犹豫地处决了家族执法队的李永少爷，却还有如此仁慈的一面啊？竟然会为了让一个血族安心去世费这些心思？”
    他绝不相信李永刚才展露出来的是血族的血液操控能力！一定是使用了什么特殊的把戏！对，比如念动力就能做到这一点！
    至于加入血族，将血族改造成哈伦娜期盼的模样？再没有比这更滑稽荒诞的玩笑了！
    区区一个暗精灵，怎么可能做到？何况，今天他就将死在这里！
    “仁慈？”
    李永转头看向雪尔扎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我倒是觉得我既伪善又卑鄙啊。”
    伪善？卑鄙？
    雪尔扎特一怔，紧跟着忽然惊觉，面前的暗精灵少年身上涌现出了强烈的波动。那是凝聚专长的波动！
    李永的心中一片冰冷。
    在雪尔扎特出现并击杀哈伦娜时，他便明白对手的强大远超自己的想象。
    『雪尔扎特·诺里修特：血族男性，20级战士，20级血魔法师，4级鲜血织法者（精英模板）』
    白银中位的绝对力量，高等级别的血族血脉。上级职业等级稍逊于德拉古，但综合实力绝对更在其上！
    是现如今的自己即便变身也绝对无法力敌的存在。
    但李永却敏锐地意识到唯一的一线生机。
    哈伦娜的忠诚度一直稳定地维持在90左右，他完全有希望将哈伦娜的忠诚度推至最高，吸收其体质属性，一举突破职业2阶！
    以他如今的积累，十有八九能一举突破至青铜中位，再行变身巨人，白银下位的战力，完全有在近战上单挑胜过雪尔扎特的能力！
    哈伦娜将死之际，亦是最能打动她的时机！
    他早已知晓雪尔扎特和哈伦娜之间的矛盾，为了抓住唯一的机会，趁着雪尔扎特羞辱哈伦娜的时间，他想到了用血族的天赋能力否定雪尔扎特的说法。
    可就如雪尔扎特想的那样，这种表现的确可以用念动力说得过去。
    但……明明没有切实的证据，他的心中却有一种神奇的笃定。他无比确信，在说出那些话后，哈伦娜会相信自己。
    回过神来，他已分不清那最后的话语中有多少是发自肺腑，怀着让哈伦娜不是怀着悔恨而是带着安心离去的念头，有多少是纯粹为了获取信赖，为了忠诚度这个数值而说出那些话语。
    最终的结果就像他预料的那样，成功而顺利。
    可正因为是这样的顺利，让他的内心越发有种揪心般的纠结痛楚。甚至有种自毁般的冲动，宁愿哈伦娜不要如此轻易就相信自己。
    雪尔扎特或许摇摆不定，甚至开始怀疑起此前验证的结果。
    但只有他自己无比清楚，他对哈伦娜说的那一切都是谎言。
    雪尔扎特查证的结果是正确的，神眷者的身份是谎言。
    加入？正名？将血族改变成她希望的样子？
    这更是为了取信于她撒下的最大的谎言！
    因为他现在只想着要把他们这些混账血族一个不留，全部杀了！
    悔！恨！怒！发泄！
    这才是他现在心中激荡冲突的情感，这才是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
    一念而起，力量凝聚。
    自第二次起，凝聚专长种子具备失败概率，绝大多数人都会在万全把握之后，寻一个僻静之地，沉心凝神再做尝试。
    但李永在体质等级达到lv5，本能地意识到自己再一次具备凝聚专长种子的瞬间，便明了自己随时随地都能成功凝聚。
    短暂恍惚之间，他的意识在此来到了初入超凡时进入的那个漆黑虚无空间。
    在这空间的正中，唯有一点细小的烛火微微摇晃。
    呼~——。
    忽然之间，那一点烛火悄然涨大。
    原本漆黑的世界，忽然有细小的一圈变得明亮了起来。
    映照出一片恢弘宫殿的一角。
    照见神宫！
    这正是职业者第二次凝聚专长种子成功时会出现的景象。
    传说，职业者是存在无尽世界中的规则对凡俗生命的垂怜，因此留下的一缕打破桎梏的生机。
    而那座每次凝聚专长种子都会到访获取力量的未知宫殿，便被他们称为“神宫”。
    所有职业者都会在凝聚专长种子，不断突破的过程中逐渐看清神宫的全貌。
    而踏入青铜，看见的便是神宫正中心的大殿。在那里，职业者们将会隐约看见直通天际的石梯的第一阶。
    然而，李永却发觉，象征自我的那一点烛火种子所在的并非大殿中心，而是一个从未听闻过的巍峨庄严的王座。
    不等李永细看，转眼之间，画面已经消失不见。
    力量已经获得，只一眨眼间，他已经成为2阶战士，拥有青铜位阶战力。
    ……
    他、他在凝聚专长！？
    这种时候，他竟然选择突破？
    雪尔扎特愕然不已，并非因为惊恐害怕，单纯地只是被惊到了。
    ‘可是，区区青铜而已，难道还能改变什么？’
    感受着李永因突破泄露的气机，雪尔扎特有些嘀笑皆非。
    然而，站在一旁，并不打算打搅长老裕兴的刺客血刀却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皱了皱眉。
    与此同时，李永霍然睁开了眼睛。
    雪尔扎特心中即轻蔑又愤怒。
    因为李永的缘故，让哈伦娜在痛苦、悔恨和绝望中死去的计划彻底失败。
    ‘哈伦娜欠下的，我就从你身上讨回来！’
    雪尔扎特轻笑道：“李永·康奈德，你或许的确有点特别的地方，但……希望你赶紧搞清楚状况。若是不加入我们，唯有死路一条哦。”
    嘭——。
    就在雪尔扎特话音刚落的瞬间，李永的体内仿佛有惊雷乍响。
    在他拿出那瓶伪造的黄金滴露之后，他便已经开始酝酿巨人之力，积蓄至今，欠缺的，只是最后一念即发。
    雪尔扎特刚刚说完，嘴巴还处于朝下闭合的趋势中时，眼中倒映的英俊少年已经瞬间膨大为高约十五米的巨人。
    “什——”
    这一次，李永同时凝聚出三大专长，分别是2阶职业专长“力量爆发”，艾伦亦具备的能够越战越强的额外专长“战斗狂潮”，以及全面增强物质防御能力的“钢铁堡垒”。
    最重要的是，一经突破，战士之躯得到全面加强。
    他的绝对力量在体质等级lv4时便能达到青铜最下位，如今正如预料中那般，达到了青铜中位！
    巨人真身下，便是白银下位实力！
    变成巨人的李永巨大的眼中倒映着雪尔扎特震惊而恐惧的模样。
    映在李永眼中，就像一只恶心的爬虫。
    ——就算杀了他，哈伦娜也回不来了。
    ——你说要主宰自己的命运，但你却连一个愿意百分之百信赖你的人都救不了。
    “吼！！！”
    不知是否是巨人真身亦或是巨人血脉的影响，李永禁不住发出一声震动苍穹的怒吼。
    明明是连乌云都震散的恐怖吼声，却仿佛受伤的野兽在咆哮般，让人心生悲戚。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绝对、一定要杀了他！’
    ‘她已经死了，我怎能让他继续活下去！？’
    在雪尔扎特本能地施展血影步，一瞬间拉开数十米距离，闪现至半空。
    然而，便见巨人右脚一蹬，大地瞬间塌陷碎裂，顷刻之间便将距离缩短至无。
    数十米巨人，对巨人的体型而言也不过两步距离！
    雪尔扎特急忙施法，十数根粗壮的血矛已在半空凝聚。
    然而数层楼高的巨人灵活地扭动腰肢，力量至腿部爬升至腰际，如弹簧震动般，带动右臂猛地甩到身前，如巨神挥动铁锤般，带着欲要将夜空点燃般的炽焰，一拳砸出！
    巨人真身！烈焰狂飙！力量爆发！！！
    砰——！
    刚刚凝聚成型的血矛尚未射出便震动溃散，李永的一拳仿佛扭曲虚空，让雪尔扎特避无可避，正面命中。
    这一击之力，如山似海，撕裂大气，刮起飓风。
    轰的一声，李永的一拳直接将雪尔扎特击飞出去数百米，接连撞碎三座三丘，方才停下。
    李永头颅一转，看到刺客血刀毫不犹豫反身逃窜的背影，迅速捏起地上数快数米高的“碎石”，不顾力量爆发的副作用和在巨人真身状态下急速消耗的体力，再度激活力量爆发，一举掷出！
    刺客血刀闻声回头，避开了最大的数块碎石。
    然而，其中的一块碎石于半空中忽然碎开，分裂成十数快朝他激射而来。
    ‘不好！’
    他骤然闪避，可猛然间，一张巨大的人脸如巨大的墙壁出现在了面前。
    瞬间，有如温顺的家养小动物被最凶恶的猛禽类盯住一般，源自本能的恐惧让他动弹不得。
    绝对控制技能，血脉威压！
    追加——
    力量爆发，三连爆！
    噗——。
    一瞬的偏差，便是致命的空隙。巨人蹆鞭如倾天之柱轰然坠落，只一击，便将这不可一世的血族刺客碾成漫天血沫。
    - 肉肉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