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长生疑惑

    等到楚宸和鬼花醒过来时，天光已大亮，金色的阳光刺得人眼睛疼。
    如今，他们已离开了沙洲，此时正坐在蛇妖竹叶青的坐骑上，奔赴遥远的海洲。
    绝地妖界共有九洲，镇山塔处于沙洲的一片荒凉之地，竹叶青如今打算前往的地方，乃是海洲整个大洲的主城——千浔城。
    每过百年，千浔城城主便会召开一次大型的交易活动，每逢此声势浩大盛会，都会出那么几件轰动妖界的天材异宝，因此，大凡绝地妖界的大妖修，都不会错过这次夺宝的好机会。
    竹叶青本来还愁自己身无长物，熟料老天明鉴，连瞌睡都有人递枕头，白白送给他三位人类给他，竹叶青大约计算玉青心三人的价钱，嘴巴几乎咧到了耳根。
    鬼花摸摸屁股下灵蛇坚硬的鳞片，又看了前方犹如镇山塔般巨大的蛇脑袋一眼，愣了许久，才哆哆嗦嗦道：“姑娘，我们……这是在何处？”
    玉青心无奈地转过头，指着背后正在打坐的竹叶青，说到：“如你所见，我们被此妖生擒了。方才他答应我放你们离开，但是，后来她见到你的脸后，竟硬生生反了悔，连楚宸都不愿再放走了。”
    玉青心眼中责怪之意明显，若鬼花还是个老太婆，竹叶青如何会强硬地将她留下来？
    可见，美貌真不是一件好东西。
    竹叶青似模似样地学玉青心撩了撩头发，动作既妖娆又妩媚，比她夸张不知多少倍。此人分明是个大男妖，作出女人的动作来，看起来诡异极了，玉青心才看一眼，便觉得想吐了。
    自从碰上他们三人之后，竹叶青便将自己往人类的形象打扮，还学楚宸在头顶上戴了个发冠，披着一身白色道袍，沐猴而冠，瞧起来人模狗样的。
    鬼花敬畏地竹叶青一眼，待感受到那股浑厚可怕的力量时，她不由深吸一口气，两眼一翻，差点晕了过去。
    楚宸此时也坐了起来，他瞧起来比鬼花淡定了许多，但若细看，便能看见他眼角抽搐，呼吸速度明显增快。
    “前辈擒住我等，意欲何为？”楚宸板直了身体，言简意赅朝竹叶青道。
    竹叶青摸了摸下巴，硕大的眼里闪着精明的锐光：“自然是卖了你们，给我换些灵石回来。”
    玉青心皱了皱眉：“前辈，沙洲的那座大矿脉灵石不少，您何必非要卖掉我们来换灵石呢？”
    楚宸也头痛道：“前辈若是不嫌弃，我们可以为您做些别的事情，只要能放我们自由，上刀山下火海，晚辈在所不辞。”
    “哈哈哈……放你们走？不可能。你们是绝地妖界唯一的人类，你们其中任意一人，便值一座灵石大矿脉。”竹叶青哈哈一笑，又不小心将尖牙给露了出来，他看着对面楚宸和鬼花惊恐的眼神，急忙轻咳一声，捂住了那张血盆大嘴。
    玉青心顿时无语了，因为她发现，这只蛇妖势利得很，对灵石更是执着。
    她心中估摸着，应当是他修炼会花费许多灵石，才对灵石如此念念不忘。
    事实上，玉青心的猜想没有错，蛇妖的确非常缺灵石。
    他修炼不比其他妖怪，可以通过身体各处关窍不断吞噬空中的灵气来增长修为。一旦至休眠期，他的整个身体就陷入了一种类似于死亡的状态，尤其是厚重的皮甲，让他吸食灵气更加缓慢，比其他妖怪的修炼速度差了一大截。每次冬眠前，他都必须躺在一堆灵石上，让皮肤充分沐浴在灵气的滋润下，才能保证冬眠过得有意义。
    因此，竹叶青很缺灵石，他看玉青心和鬼花的眼神都快冒出绿光了。
    鬼花被他看得浑身难受，肩膀一抖，“哧溜”躲在了玉青心身后。
    竹叶青见鬼花怕他，忍不住吐了嘴里的红吐信子，咧嘴笑道：“你外形昳丽，与妖界美人不同，比他们两个人值灵石多了。在妖界，雌性比雄性更珍贵，尤其是美丽的雌性。”
    “……”
    听闻此言，鬼花想死的心都有了。
    修真界美貌女修历来便是一类重要的资源，像正道的灵秀宗，便是与其他宗门联姻的主要对象，而魔道的姽婳宗，却与灵秀宗路数完全相反。相传，姽婳宗开山宗主是一名修真家族出逃的炉鼎，后来她修炼得道，立下此宗门，誓要与全天下男人为敌。
    后来，姽婳宗行事以其毒计诡谲、行事毒辣闻名，屹立于魔道第二位多年不倒，就连魔道第一门派千面魔宗也要忌惮其凶狠，尸异宗也甘愿排行第三，乃是因为不敢招惹姽婳宗弟子的缘故。
    鬼花恃美扬威，在修灵界横行霸道多年，美貌为她带来好处无数，而如今却因美貌被擒，失去自由，还不知会被卖给什么妖，去做什么可怕之事。
    此时此刻，她真想将秦之遥唤过来，将她重新变成一个七八十岁的丑陋老太婆。
    如今来看，还是做老太婆比较自由自在些。
    唉，鬼花长叹一声，美貌竟变成了一种负担，她当真是越活越活回去了。
    逗弄完鬼花后，竹叶青兴致明显高涨，还笑嘻嘻地问起了玉青心修灵界的风水人情。
    楚宸明显话不多，鬼花又怕他得很，竹叶青只好选择玉青心作为解闷对象。
    玉青心几言几句将他讨得浑身舒畅，在之竹叶青不备之际，她忍不住插言道：“我之前看前辈头上有角，但是，古来书籍有记载，蛇可化形为蛟，蛟头上应当是无角的，前辈这番化形，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竹叶青斜睨她一眼，老神在在地撩了一把头发，说道：“还算你有见识。”
    玉青心见他这副模样，便知他是打算开口了。
    楚宸也投了眼神过来，好奇地竖起耳朵。
    虽然竹叶青是一位妖修，但确实是实打实的大乘修士，楚宸心底既羡慕又佩服，不敢对他生出任何小觑之心。
    竹叶青道：“此事当是我伤心事，不知你们修灵界是否与我们同样，这化形和飞升都出现了问题，与当年古书所记载的情形完全不同。”
    “修灵界唯有一名飞升之士，最后却失败了……”玉青心顿了顿，道，“你们也是同样么？”
    竹叶青讶然：“你如此聪慧，令我舍不得卖了你了。不如我将他们二人卖了，你还是留在我身边罢。”
    玉青心：“……”
    “与你们同样，我们绝地妖界曾有数十位妖修渡劫，同样在雷劫中死亡。”说到正事，竹叶青忽的正了正色，“不仅如此，与此同时，像我们这等天资卓越的妖修，无论准备得如何充分，依然会在化形上失败。就如同本座，分明是化蛇为蛟，本身却依然还是条蛇，头上还长出这莫名其妙的龙角，就连我都不知自己到底化成了什么玩意！”
    乍一听这耸人听闻之言，众人都沉默了。
    老天这是……故意作弄人呢？
    玉青心尤其感觉强烈，秦之遥总是提命运之说，让她也对自己的命运产生怀疑。
    先不提她是否能够得道飞升，光是体内这一颗扫把星般的修罗星，便足够令她务必头疼了。
    竹叶青再出惊人之言，他冷冷一笑，咬牙切齿道：“并非不是我们实力不够，而是老天根本不让我们飞升！”
    听闻此言，众人皆无言以对。
    有什么能比苦苦修炼到最后，却一无所成更为可怕的么？即便他们可能走不到最后那一步，但也总好过于了无希望。
    因为，没有希望地活着，实在太痛苦。
    楚宸目光涌动，眼神逐渐黯淡了下去。他不由在心中自嘲，玄机派首徒？任凭他资质如何优秀，争斗来去，直到最后，还不是会落一个身死道消，重入轮回的下场。
    在场三人中，唯有玉青心最为淡定。她曾经已死过一遍，对待死亡的见解，与他们二人自然不同。
    不能飞升便不能飞升，她依然会找到属于自己的目标。即便纯善子最后死于她手，她也会好好地为了玉家的血脉活下去，直到她不能活为止。
    “当真……没有其他方法了吗？”鬼花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她不能忘记老宗主最后绝望的眼神，那浓浓对生的期盼和眷恋，每每在修炼瓶颈之时，一旦想起此事，她便心若死灰。
    竹叶青冷笑道：“不仅是我，我们这代代大乘妖修在绝地妖界上穷万年时间，均无一所获，终落得身死道消的结果，此事完全无解。”
    “当真可惜。”玉青心颔首道。
    竹叶青见她如此淡定，不由好奇极了，问道：“你为何不伤心？为何不难过？莫非你不愿求长生不成？”
    玉青心耸耸肩道：“我这条性命是白捡来的，如今只望活得值得，此生便已经足够了。”
    竹叶青如同见鬼般，睁大那双大如铜铃的眼睛，莫名地看着她，半天都一动不动。
    这世上当真有人不想飞升？
    “你……当真是我见过的第一妖……不，是人。”竹叶青哑了半天，才道。
    竹叶青所乘坐的灵蛇速度飞快，才不到三天便跨越了穷海，到达岛屿星罗棋布的海洲。
    玉青心站在礁石的界碑上，眺望茫茫大海，海天相接，不管是人和妖，都是如此渺小。
    海面蔚蓝，柔和如丝缎，涟猗微荡，如同她此时万千的思绪。
    秦之遥，如今又在何方呢？
    他……是否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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