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轲比能的决断

    幽州，上谷郡，逐鹿县。
    此时轲比能的府邸里迎来了几位客人。
    “大人，步度根派来了使者。”
    “哦？”
    轲比能微微皱紧了眉头，跟还在草原上厮混的步度根相比，虽然同样是中部鲜卑，但轲比能所部的汉化程度要高得多，他们既在长城内的草场上放牧，也监督汉人奴隶在田间耕作，因此所部步骑比例基本是五五开。
    跟弹汗山的同族比，轲比能所部更能适应不同时期的气候条件，有雪灾他们就耕种，有旱灾他们就放牧，日子过得还算可以，渐渐甚至有了些积蓄。
    甚至有时候还拿粮食跟袁绍换兵甲。
    也正是这个原因，轲比能让步度根颇为忌惮。
    “步度根找我有什么事？”
    “使者没说，只说要见您才说。”轲比能身边的亲卫队长对轲比能禀报道。
    “嗯！你先下去吧，先让他在大厅候着，我稍后会过去的。”轲比能点了点头。
    “诺！”
    轲比能的亲卫队长行礼之后离开了，等房门关闭之后，他才转过头来，望向一旁的头人阿塔道：“阿塔，你怎么看？”
    阿塔的年纪与轲比能相仿，是他重要的左膀右臂，他闻言思索了片刻，对轲比能说道：“大人，步度根派人前来，恐怕另有图谋！”
    “哦？”
    “大人，据探子禀告，前段时间步度根已经在弹汗山附近起兵南下雁门了，而且这一带据说有其他的势力活动，似乎是张燕的黑山军和南匈奴的左贤王去卑联起手来。而步度根显然是准备在这里长久地在雁门呆下去，他待他的雁门，我们待我们的上谷，用汉人的话来说就叫‘井水不犯河水’，这一次他派人来见大人，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想做什么？属下觉得一定没安好心，毕竟步度根一直警惕我们的扩张。”
    “或许这一次是步度根故意的！属下猜测他的意图很简单，就是想让我们从代郡进攻黑山军，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无暇顾及其他，为步度根打雁门创造条件。毕竟，只要调走黑山军，剩下的南匈奴就不足为惧了。”
    轲比能点点头，他也猜测到了这个情形。
    至于弹汗山的单于庭被汉人一举覆灭，这种事情轲比能连想都不敢想！
    说白了，还是消息不对等，缩在长城里占据了幽州代郡、上谷郡的轲比能部一直以来都与步度根有着很深的隔阂，双方隔着大片的沙漠，能知道对方个把月前在干嘛，就已经是很厉害的情报搜集水平了。
    现在听阿塔这么说，轲比能心中已经明白，步度根找他一定是没安好心。至于其他的...轲比能认为恐怕并不仅仅只是为了吸引黑山军的注意，更像是要借助轲比能的实力，来消弱并州的力量。
    不过，这也未尝没有好处。
    要知道，代郡和并州，可就只隔着一座戍夫山（今五台山）！
    换句话说，轲比能的地盘离黑山军其实是紧挨着的，因为黑山军一直以太行山和其周围山脉为活动范围。
    轲比能跟随袁绍，参与了之前进攻黑山军的战斗，当时袁绍许诺给他的就是半个雁门郡和半个太原郡，如今，轲比能似乎又看到了机会。
    轲比能始终坚信，让汉人奴隶负责耕种，让鲜卑勇士负责打仗，是最好的搭配。他也对步度根那套传统的鲜卑游牧模式嗤之以鼻，在他看来，接受由鲜卑人主导的汉化，才是鲜卑唯一的出路，而不是做第二个匈奴。
    再怎么说，要是匈奴模式能行，檀石槐留下的摊子咋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想到这里，轲比能的神色变得阴晴不定起来，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多年以来，一直视为敌人的步度根，竟然也有一天能成为合作对象。
    “阿塔，你还有什么看法？”轲比能又问道。
    “大人，步度根派来的使者并非巧合，或许，他是想试探大人您的虚实！毕竟，大人您是中部鲜卑唯一有实力对步度根造成威胁的人，他是不会允许有敌人威胁到他的统治权的，所以，如果我们出兵帮助他夺取雁门郡甚至太原郡的话，您一定要小心步度根在背后捅刀子。”
    阿塔的一番话，让轲比能陷入沉默，他不禁深思熟虑起来，会不会被黑吃黑，轲比能倒是不太在意，因为在雁门郡和太原郡的西部都是山地，这种地方，对于有很多步兵且熟悉山地作战的轲比能来说，就是主场。
    这些地方只要拿下来，步度根就不可能夺走了。
    “我们现在能调动多少勇士？”
    “至少两千步兵，两千骑兵。”
    “那就好！“轲比能闻言点点头，“阿塔，你先去把头人们都叫来！“
    “遵命！“
    阿塔恭敬行礼。
    轲比能去见来自弹汗山单于庭的使者，走入大厅，轲比能见到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从外貌特征上看，不像是鲜卑人，倒像是南匈奴人。
    这让轲比能有些犯嘀咕，不知道为什么是一个南匈奴人来当使者。
    “大人，小民名叫尼阚，奉单于之命，前来拜见大人！”
    尼阚恭谨地跪在地上对轲比能行礼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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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跪拜礼，一般在鲜卑人这里是不常见的，轲比能微微一愣，看着跪在地上的尼阚，好像忽然对着人有了一些印象，似乎是步度根帐下的心腹之人。
    这让他不由得怀疑，尼阚这一趟，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的脑海中闪烁着很多念头。
    “我似乎见过你，你是步度根单于的亲信？”轲比能对尼阚问道。
    “正是！大人，小民此次奉单于之命前来拜见大人。”尼阚连忙说道。
    轲比能闻言，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不是他不相信这个尼阚，实在是，他对于尼阚并不是太了解。
    “起来吧！”轲比能摆摆手，让尼阚站起身来。
    “谢大人！”
    尼阚谢恩起身，轲比能打量了尼阚两眼，却发现这使者身上竟然颇为狼狈，还有刀伤，又对身旁的亲兵吩咐道：“去把医师叫来给使者瞧瞧伤势！”
    “喏！”亲兵答应一声，立刻离开了。
    尼阚见状，不由得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他万万没想到，轲比能居然会如此照顾他。
    “怎么受伤了？来的路上遇到了马匪还是狼群？”
    “都不是。”尼阚苦笑道：“是汉人的骑兵。”
    “汉人的骑兵？！”
    轲比能万万没想到，使者竟然会给他带来这么一个消息。
    “怎么可能呢？你是不是弄错了？”
    “千真万确，大人可以去雁门郡打听，汉人的天子带着大量的骑兵北上，击败了我们。步度根单于派我来寻您，是向您求援的！”尼阚连忙说道。
    “求援？汉人天子？”
    轲比能大惑不解，汉人的天子不应该待在长安吗？
    “恐怕您还不知道吧，前段时间汉人朝廷和袁绍在河东郡展开大战。”
    尼阚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打断了，轲比能说道：“我知道，袁绍败了。”
    “那他为什么败了您知道吗？”
    轲比能一愣，这他倒是真不知道，因为袁绍严密封锁了邺城被偷袭的消息，朝廷的诏书也没有传到幽州来。
    袁绍封锁消息，倒不是怕轲比能知道，事实上，袁绍防的是公孙瓒。公孙瓒和他隔着易水相持，如果公孙瓒得到这个消息的刺激前来进攻袁绍，那不是袁绍想要见到的场面，现在应付朝廷已经够累的了。
    尼阚详细地给轲比能讲述了汉人的天子偷袭邺城得手后，又封锁了上党郡，紧接着马不停蹄地带兵北上，来攻打鲜卑人，收复并州的故地。
    “大人，现在单于还在弹汗山与汉军僵持，如果能得到您的帮助，我们一定能大破汉军，单于还会给予您丰厚的回报。可如果您现在不来帮忙，等单于庭被汉军消灭，下一个进攻的对象，恐怕就是您了。”
    轲比能望着尼阚，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我的部众都在长城内，我又会守城，也能得到袁绍的支援，汉军怎么进攻我？”
    面对轲比能的质问，尼阚毫无惧色地问了几个问题，就把轲比能噎的哑口无言。
    “您忘了您是怎么被公孙瓒痛击的吗？您觉得，如果朝廷和公孙瓒联起手来东西夹击，您能坚持到袁绍率军来援吗？或者说，袁绍真的会来援助您吗？听说您很喜欢汉人的东西，那您应该听说过‘唇亡齿寒’的道理。”
    轲比能确实说不出话来，他被公孙瓒以少胜多打的大败的事情，恐怕是他一生的心理阴影，如果不是如此，他也不可能守在上谷郡和代郡，不去吞并整个幽州，没有别的理由，只是因为打不过公孙瓒罢了。
    至于袁绍，他和袁绍压根也不是什么盟友关系，只是有共同的敌人罢了，袁绍会不会来冒险救他，也确实是个未知数。
    尼阚说的话很有道理，如果他现在不去救步度根，就像是失去了嘴唇保护的牙齿，固然一时没什么事，可下次攻击来临时，牙齿可就要直接面对了。
    轲比能的面色阴沉不定，问道：“那汉军有多少兵力？”
    “汉军本部兵马两千，南匈奴人四千，黑山军两千，共八千人。”
    “好吧，我去与诸位头人商议一番，你先下去让医师给你治疗刀伤吧。”
    “小民告退！”
    尼阚也不废话，任由轲比能留下决断。
    事实上，尼阚非常确信，轲比能已经上钩了。
    这就意味着，此战过后，他尼阚就将成为一个南匈奴部落的头人了！
    想到汉人天子的许诺，和其人的信誉，尼阚的嘴角，扬起了难以抑制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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