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河洛演八卦，约法定三章

    四回岛上，四家主事中场歇息，拿参茶润喉，等待稍后继续协商战利品分割。
    这种商场交锋，伏家向来有精通演算的专人负责。
    呼呼——
    狂风从水上吹来，伏夏翟突然身子一震。
    “老三，谈判的事你来代理, 等我回头再来画押。”
    他招呼两个伏家玄胎修士，急匆匆离开四回岛。
    其他三家修士见到这一幕，都愣住了。
    “这是为何？明光兄为何匆匆离开？”
    伏白雄摇头不语。
    风中带来的消息，他也听到了。
    请众人汇聚蟠龙，还跟《扶风仙经》有关，此事不得不谨慎操作。
    他接手谈判，风格陡然一变。
    “诸位，划出我家底线。四回岛的灵脉还有其他几处回风屿灵脉，我家都要了。为此，我们可以在功法、法宝、丹药上做出让步。”
    功法？
    有衡华那小子在，我家根本不差黄级和玄级功法。
    金丹修士的法宝灵器固然好，可我们也能自己炼。
    至于丹药，有留仙翁的关系在，需要韦家的丹药吗？
    ……
    其他岛屿上，伏家修士陪同其他三家，将韦家资产进行封存。
    “密匙共计四把，合在一起才能解封。”
    众人分过钥匙，伏家人急匆匆离开。有一些人往天风岛赶去，还有一些人急急忙忙往蟠龙岛飞去。
    “这是在干什么？眼下还是深夜, 他们不怕水妖突袭了？”
    三家修士摸不着头脑。
    “风有些大啊。”一位程家修士意味深长说了一句。
    风？风音？
    阴家、鲍家修士陷入沉思。
    伏家，得到什么新消息了？
    ……
    在衡华几次三番催促下，追云舟迅速赶回蟠龙岛。
    伏丹维得知消息, 带人出来迎接。
    看到伏衡华, 他笑道：“你小子跑出去这么久, 怕不是将老夫——”
    “祖父, 回头再给您说。”
    衡华让恒寿抱着箱子出来, 吩咐邓兰：“你跟啸鱼一起, 将我库房里的‘九龙堪舆车’送来听风台。”
    然后，他急忙忙拉着伏丹维往听风台走。
    “祖父，这次孙儿奇遇颇多，修复仙典有望了。”
    听风台，是蟠龙岛传递风音的高台广场。用一个通俗的称呼，那就是“烽火台”。
    通过听风台，蟠龙岛和天风岛进行远程联络。
    伏衡华登临听风台，立刻将法力注入白玉高台，层层风流在广场回荡，继而笼罩整座蟠龙岛，将他的声音传出去。
    天风岛接到后，留守于此的人将二十年前的伏家最新版“万气图”取出，和蟠龙岛进行对接。
    大长老和其他金丹修士辞别，与伏北斗一起赶往蟠龙岛。
    他们过来时，正好看到啸鱼和邓兰带领八个力士，扛着一架“山池”往听风台飞去。
    伏北斗：“九龙堪舆？现在翻出来干嘛？不是说，不够完善, 无法模拟神州景观？”
    “说明这小子现在有把握重构了。”
    伏瑞应看到这一幕，心情十分畅快。
    不仅打掉韦家这个千年之敌, 如今连《扶风仙经》都有着落。
    他对伏衡华的推演能力以及天通慧心，有着十足信心。
    二人来到听风台，已经有几位伏家修士赶来。
    八个力士将“山池”落下。
    山池长八丈一尺，宽六丈四尺，以金银珠玉作高山、平原，以丹砂铅汞作沙漠、河流。
    衡华俯瞰堪舆。
    此物原是其父所作“九龙堪舆图”。衡华根据古籍记录，等比例将神州河山微缩，细致排列在堪舆内。又制作轱辘车辇，将堪舆模型装载。
    “周前辈，一起搭把手？”
    周潇点头：“前番看你推算‘山历’，对老夫帮助不小。如果真能完成神州堪舆图，老夫还要厚颜借用。”
    “推演太玄天书？理解。”
    两人联合作法，按照前不久推演的“赤渊派山历”，将各名山大泽的高低模型进一步调整。
    衡华羽扇一挥，十道赤气在东西纵横，排布一条条线路。
    随后，又有南北线路与其交错，形成经纬之局。
    “演天筹地。按照上一次定下的次序，我和大长老负责综合，其余人分五组。分别测算星辰、山河、元气、经纬以及校对。”
    伏衡华或许修为低微，但因为“天通慧心”的缘故，打小就开始参加族内的万气推演。
    起初，是父亲带着他，手把手教导。
    到后来，他成为“演天筹地”的副手。
    而在上一次伏家集体推演中，他已经成为统筹之人。
    周边伏家人纷纷拿出浑仪、简器、丈星尺、量天规等法器。
    “我已经把凌家的记录归总，你们按照四部进行对照。”
    羽扇挥动，箱子里的资料飞向一组组人员。
    周潇站在伏衡华旁边，给他查漏补缺。
    伏瑞应没急着上前，遥遥打量伏衡华：“这小子的推演手段有些变了。”
    伏丹维诧异地看向他。
    大长老：“上次见他，他所学还仅仅是演天算法。但如今，已经可以推算福祸凶吉，你把河洛传给他了？”
    “叔父没开口，我哪敢随便传他？”
    “这是太玄一脉的九玄算法，”瑾仙娥这时候过来，对二人见礼，“听说是这小子在书中学得的。”
    到了这个时候，伏丹维才仔细打量瑾仙娥与傅玄星这两位客人。
    “山海道人的弟子。我年轻时游历诸水，有所耳闻。至于这位小兄弟……”
    伏丹维目光幽邃，上下看着红衣少年。
    “我叫傅玄星，玄微派弟子。”
    伏丹维忽然一笑：“玄览辰空，星光璨明？”
    少年呆了一下，点头道：“师傅说，就是这个意思。据说取名时，长辈抱着我，看到夜空中的星河璀璨明亮，脱口而出。所以，就叫这个名字。”
    “是个好名字。人好，名字好，取名的人更好。”
    伏丹维淡淡笑着，点了点头：“既然你来了蟠龙岛，便暂时……暂时……住在弘文阁吧。”
    听到弘文阁，伏瑞应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伏向风、伏流徽等纷纷色变。
    弘文阁？
    那不是三叔/三舅舅的住所？
    邓兰恍然大悟：“我马上去准备。”
    叮——
    琴声响起，清风携悦耳仙乐，徐徐在听风台回荡。
    衡华正在核对神州最中央的神山数据。突然往听风台对面看了一眼：“四姐回来了？”
    琴声自带灵力，笼罩整座听风台，为所有人加持聚神之咒。
    大长老：“这丫头从四景楼回来了？”
    伏丹维：“昨夜刚回来。”
    大长老：“可让她看过我伏家的未来？”
    伏丹维：“没问呢。”
    伏瑶轸，血脉天赋为“灵视”，与凌少阴相同。她可以清楚观测未来，作为伏家的道标。
    若非四景老人强要收徒，伏家未必肯放人。
    经过一个时辰的忙碌，山池堪舆更加严谨，完美按照扶风仙宫的量数记录，运转天地万气。
    “动了，动了！”
    听风台那边，有人发出叫喊。
    伏丹维抬头望去，五颜六色的元气绕着山池堪舆运转。有扶风仙宫的河洛之理，有太玄宗的太极星法，也有赤渊道派的山历算法。
    这便是神州末期，经过各家协商、妥协后，推导出来的最精确版“天地万气运行”。
    神州元气运行五千年，才有一个弹指的误差。
    “哈哈哈……韦家不识货啊！”
    衡华按照扶风仙宫记录，真正把神州万气堪舆构成后，整个人心境陡然一变，仿佛被冥冥之中的大道洗礼，进入顿悟状态。
    伏夏翟：“韦家真是一群蠢物。”
    他跟着闭上眼。
    周边伏家人也纷纷闭眼，体悟万气运行的奥妙。
    自家的河洛历，太玄宗的太极历，赤渊派的山历，还有三套太阳历，一套太阴历……
    各种天历联合构成神州元气运行，他们在构造修复时，无疑触及各门各派的核心奥妙。
    “伏家不愧是演算大家。”
    看到一群人开始顿悟，周潇默默闭上眼，琢磨自家在神州时代的卜算演天之术。
    伏丹维、伏北斗带领其他人在旁边观望。
    广场静寂无音，唯有风声夹带琴声悠扬回荡。
    呼呼——
    一刻之后，风雷大作。
    伴随着一道道紫色电芒，伏衡华身边出现龙马、玄龟虚影。
    河洛？
    “天授河洛？”
    伏丹维猛然一惊。
    但见神洛天书飞出，化作一块玉版。
    衡华抬起手，仿佛无意识一样，受到本能驱使，借龙马、玄龟托负的河图洛书，在玉板上划出一个八卦。
    “这就是河洛算术？我会了。”
    一股玄妙气息从伏衡华身上迸发，周边几位伏家修士受到启发，头顶浮现一枚枚先天八卦图。
    有火焰构成，也有星光凝聚，更有一人的八卦图中浮现日月之相。
    伏瑞应睁开眼，从顿悟状态脱离。道行更进一步，已然触及元婴道境。
    扫视众人，看到那一个个八卦后，他愣住了。
    “这些孩子怎么都悟出河洛了？”
    伏家要求族人在金丹后才能研究《河洛》，是担心他们提前参悟，会分心于此，影响结丹。
    可眼下，竟然有八九人一同领悟《河洛算经》。
    “罢了，天意吧。”他一挥手，灵光打入衡华为首的众人体内。
    “你们好生参悟，但不要太沉迷于此。”
    河洛是什么？
    河图、洛书，继而衍生八卦至理。
    但伏家的河洛算经，内中隐藏一套构建灵台心界的内修之法。
    衡华得到传承，顿有所悟。
    “以八卦为序，在泥丸宫勾勒天地万象。通过内景万象，继而推演外界天地。”
    泥丸宫逐渐更易，在五行山之外依托“神州堪舆”，将一千五百年前的神州运行重现。
    河图洛书构成的金色八卦在天地间运行。逐渐又把这个古早范本顺势演变，拟化当今版本的“天地万气图”。
    但因为衡华境界不足，阅历不足。十三水域的模型变得十分模糊，只有延龙东域一地，清晰可见。
    “延龙一域之地，眼下也足够了。”
    衡华睁开眼，伏瑞应已经掏出玉俑，开始推算神州时代的《九度扶风仙经》结丹篇。
    他赶紧将自己所得的四篇功法和渡劫篇传给伏瑞应。
    同时，伏夏翟也将自己从四回岛得到的《扶风仙经》炼气总纲给了伏衡华与伏瑞应。
    这篇炼气总纲阐述《扶风仙经》主旨，仅看到总纲，衡华脑中立刻浮现数十种炼气功法思路。
    “九风，原来有两种认知啊。”
    《九度扶风仙经》并非一条修行道路。
    而是三条道路。
    一类是将九风定义为根本灵风与八方之风，按照八卦九宫格局，同时兼修九篇炼气功法。九风归一，自然成就筑基。
    一类是逐一修炼，练到筑基后散功重来，反复把九风经修行一遍，最终再把第一篇总纲心法重修。十次炼气修行，最终完成筑基，缔结扶风仙根。
    一类是单一修行，仅仅挑选一篇练气法。筑基后，再以对应的筑基篇结丹。在结丹时，和其他两条路殊途同归。
    衡华心中热切，目光看向玉俑。
    旁边立刻有伏家修士送来一副玉俑。
    玉俑，延龙造价最昂贵的一类演功偶人。如今伏家下了血本，将延龙东域市面上的玉俑统统买下，送到蟠龙岛。
    这是在伏衡华传讯家族时，家族修士们自发进行的。
    虽然是走公账，但抢先一步买下玉俑，便断绝某些人坐地涨价的可能。
    等其他三家反应过来，市面上的玉俑已经统统被伏家平价购空。
    “伏家在收购玉俑？”
    “他们要推演功法？等等，一群伏家人跑去蟠龙岛。他们在韦家有大收获？”
    三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连忙派人赶来蟠龙岛询问。
    伏丹维望着演法的众人，对伏北斗笑道：“来吧，大长老和衡华操心族中根本，外面的事情，便是你我应对了。”
    “还是侄儿来吧。”
    远远看着洛龟岛向蟠龙岛飘来，伏北斗笑道：“接下来，我跟叔公要做很长一段时间的邻居了。”
    伏衡华的计划，伏丹维已经通过伏天仓和伏应谷知晓。
    对于孙子所谓的“四瑞洲”计划，伏丹维不置可否。
    但眼下，他不会拖孙子后腿。如果自己真死了，柏皇堂能多一处下等一品灵脉，绝对是转机。
    “其他几家的事，侄儿来应对。叔父当下只有一件事。”
    伏北斗正色道：“韦家没了，您可以肆意在东域施展您的理想。”
    一个以仁义为本的仙侠世界。
    修士互帮互助，而不是尔虞我诈，将背叛当做家常便饭。
    没有韦家，伏丹维可以凭借自己的武力，强行压服一切，定下这份秩序。
    “我这寿元将尽之辈，也不知强压这几年，到底是好还是坏。”
    伏丹维望着台上演法的伏衡华，苦笑道：“为了让老夫不带遗憾。这小子亲自出岛，搅动一番风云，生生把韦家给作没了。”
    “孙儿的孝心，叔父应当领情。”
    二人说说笑笑，从听风台回到蟠龙大殿。
    就在这时，远处的风带着一丝丝血腥，飘到蟠龙岛。
    伏丹维正要跟三家修士打招呼，突然望向四回岛方向。
    伏北斗看他脸色，诧异道：“叔父？可有变故？”
    “韦家没了。”
    这不是众所周知吗？
    “不仅仅是修士。那些留着韦家血脉的凡人，已经死了。”
    “什么？”
    不仅仅是伏北斗，王茂、鲍留书、程青等三家金丹修士齐齐失声。
    那可是几十万凡人啊！
    “报应啊，因果循环。当年的仇人，到底是回来了。”
    伏丹维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程青与鲍留书。
    随后，他提及正题：“我家从韦家得到炼气总纲，如今正在推演《扶风仙经》。四家本为一脉，若功法推演成功，我家自会与三家共享。但……”
    王茂很知趣地接话：“我家那位说了，未来东域规矩，当请老师安排。”
    程青与鲍留书纷纷附和。
    就凭伏丹维一剑硬杀了韦师回。纵然他快死了，他的话也是东域最有分量的。
    在他死之前，两家不介意退让一步。趁此机会，还能消化韦家遗留下来的产业。
    “修士行自然之道，无为而化治。老夫对东域，只有三条规则。”
    “请指教。”
    “第一，我辈在东域行走，不可恃强凌弱。依仗自身法力，残害同道。探索仙府更是如此，不求互帮互助，只求不落井下石。”
    三家欣然应诺。
    没有韦家，最大的刺头没了，他们没什么可反驳的。
    “第二，我辈豢养道兵护道，此乃常理。但以凡人为道兵时，不可将凡人视作蝼蚁。虽然实力不同，但凡人修行之后也是同道。如果修真家族强行迫害凡人，分裂修真同道，又会惹来灵人之祸，对四家统治不利。”
    三家修士点头称是。
    无非是道兵选择上，把凡人摒弃，换上其他几类嘛。反正没了韦家，日后东域安稳，也不必要弄那么多道兵护卫。
    “第三，水妖为祸东域。伏家牵头三家组建护卫队。希望大家可以派遣族内精英，共同铲除妖祸。再复昔年六风堂之貌。”
    程青和鲍留书对视：果然，伏家也没歇了复兴六风堂的心思呢！
    但眼前伏丹维只有最后几年，他们乐得给这个面子。
    大不了，到时候少派遣一些人，或者找几个修为差的去。
    “只此三条，如有人犯忌，被我家得知……东域之地，可以试试老夫的剑是否钝了。”
    三人纷纷摇头，口称不敢。
    见他们通情达理，伏丹维也笑了：“既如此，不久之后我家推演功法有了眉目，还请诸位一起来听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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