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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在青年身后走进屋里,怯怯的牵着衣角,微低着头,一语不发,显得安静乖巧。但若是仔细,便能看见他用力到泛白的指尖。
    沈星渊并不是少不更事的孩童,沈府的人来接他们之前,他娘亲不过是拾花楼里的歌女,连头牌都算不上,生下他之后便愈发光景惨淡,他四岁之前虽尚在懵懂,跟在娘亲身边,却也知道世事凉薄。后来到了沈府,深宅后院里的腌h事不比歌楼里少,所谓最毒妇人心,后院里哪个女人是没手段的,日子过得也极是艰难。
    算起来,他过的最好的日子,便是跟在这人身边的这些天。
    他心智早慧,早早明白了许多东西。
    知道江湖上没有救人不图报的大侠,这世上也没有白来的好事。
    眼前这人,看似温善,救下他的原因,或许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
    可是,这人却有飞檐走壁如履平地的本事,那些狰狞可怕的黑影在他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
    他说带自己一程来江南,现在已经到了,他会怎么样?赶自己走?也对,自己对他来说,不过是负担而已。
    不行,绝对不行!一定要留在这人身边。他喜欢看见什么样的人?自己这一路上安静乖巧,他没有丝毫反应,那就是要做天真无知,不谙世事的孩童模样了……心思电转,也不过是一念间。
    蓦然抬头,灵动的眼中蓄满泪水,稚弱的哭腔带着浓浓鼻音:“你不要赶我走,我什么都能干,真的,我会很多事,还会做饭,你别……”
    青年闻声回头,倏忽怔了一下,俯下身给怀中的孩子擦眼泪,动作轻柔却颇有些手足无措的味道。
    久久无言,沈星渊暗中思忖这人怕是打定主意要摆脱自己了,一时绝望,面上却依旧哭的可怜。
    忽听得一声叹气,“我有一个弟弟,可惜福薄早夭,如果还活着,也该有你这么大了……”
    沈星渊忙开口唤道:“大哥哥,你不要赶我走……”
    沉默之后是出乎意料的惊喜,那人说,“……罢了,许是命里有缘。”
    沈星渊八岁那年遇见了一个叫白衍修的人。
    带他远离那些刀光剑影漫天血色,带他走出夜夜纠缠的梦魇与声嘶力竭的哭喊。带他来到这秀水城。
    开始崭新的人生。
    从此只剩安宁与平和。
    血色燃尽长街,他死命抓住那人的云靴,就像溺水濒死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第41章 记忆
    跳崖不死八年后重逢不认,无良哥哥狠心绝情为哪般?
    ――来自比你亲妈更了解你的男二客户端。
    程小白整个人都斯巴达了!!这尼玛完全两张不同的脸,身高年龄没一个对的上,这样也能认出来?!男二你绝壁开挂了吧?!小生头上现在闪着红名“白衍修”?!!
    他一点也不想和沈小渊,不,现在是雪衣教教主沈星渊相认,否则有很多问题都解释不了。
    穿越小贴士:为什么欠钱不还?为什么喜新厌旧?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以前的人物技能业余爱好全都忘了?应对所有狗血突发情况,一句话帮您解决所有问题:
    “……我真的失忆了。”
    白衣公子轻轻摇头,烛光下他眉宇间的忧色浅浅浮动,“这位……少侠,你方才说的这些,还有那块玉佩,在下确实没有印象,阁下可是认错人了?”说罢便要起身:“多谢今日佳酿款待,夜色已深,不便叨扰……”
    眼前人却骤然倾身上前,生生将他逼回锦榻中,凑在耳边轻声道,“如何会认错?哥哥,哪怕你面目全非,烧成灰,下了黄泉,我也认得清楚……”
    明明是柔如春风的语调,却让人生出毛骨悚然的错觉。
    程小白恍然想起三天前的月夜小巷,自己刚说出不记得他时,这人周身蓦然爆发出的磅礴杀意……那杀意虽不是冲他,却含着毁天灭地的威势,瞬间压的他动弹不得。
    此时避无可避,只得借着摇曳的烛光打量眼前人,细看之下,一时有些怔愣。
    玉冠束发,华贵的青衣锦袍像是流转着潋滟波光,周身尽是含而不露的上位者威压。分别时尚显稚气的眉目,如今已经完全长开了。剑眉薄唇,仿若仙工天成的白玉雕像,不见半分瑕疵。
    近在咫尺,眸色深沉的凝视着他,莫名生出惊心动魄的美,还有……被野兽盯上的战栗危机。
    程小白只觉这种姿势说不出的别扭,正想抬手推开,就见眼前人已退了回去,又恢复昨日来客栈缠他时的委屈神色,那双妖冶的美目与儿时清澈灵动的眼眸重叠,“一别八年,哥哥说忘就忘,今夜邀你来此,就是想让你记起些什么……”
    程小白看着那双眼,蓦地心中一软,沈小渊就算长成了沈大渊,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个依赖哥哥的稚气孩童。他走之后这些年,一定吃了不少苦。
    毕竟是自己亲手养大的熊孩子,难免生出不忍。想到这里陡然一惊,自从记忆恢复后,似乎感情也变得充沛起来……
    锦袍青年为白衣公子斟满酒,轻轻一笑,“天落雨,留客时。”
    话音刚落,只听“哐r”一声窗棂被猛然击开,大风倏忽灌进来,带着春夜的寒凉和清冽的酒香,烛火骤熄,青烟散尽。
    雪白的电光撕裂天际,锦衣青年的面容半明半暗,眸色沉沉好似不可见底的深渊,直要把人吸进去。
    白衣公子举杯一饮而尽。惊雷炸响,细雨接着就来,淅淅沥沥的敲出清脆细密的声响,余音不绝。
    夜雨中的碧湖不复白日的秀丽模样,像是一个幽深可怖的黑洞,而其上那座堂皇奢靡的画舫,此时黑黢黢一片,隐在夜色中不露踪迹,随风雨湖波轻晃。
    白衣公子起身走出里间,负手而立,站在船头。风雨簌簌打来,衣袖翻涌如流云。
    冷风吹醒微醺的酒意。
    锦袍青年紧随其后与他并肩而立,笑意温柔。两人未有撑伞,不多时,墨发衣袍皆是水渍氤氲。
    岸上的人家早熄了灯火,远山寺庙上的钟声也隐在雨声中,听不真切了。
    青年眸中暗光闪动,“十六年前,也是这般雨夜……”
    程小白心中苦笑,看来果然是教育方法不对,能记这么久,给孩子留下心里阴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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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小白以前没带过孩子,也知道再穷不能穷教育。至少魔教教主总不能是个文盲。
    等领着熊孩子置办完日常杂物,添了好几件新衣裳,找了一家好馆子祭过五脏,就来到后巷的私塾,给那老夫子送去一壶竹叶青,二斤上好的腊肉,招呼寒暄一番,第二天小私塾便多了一个叫沈星渊的孩子。
    沈星渊那日哭过之后,就显出格外的懂事乖巧,白衍修说什么他听什么,从不多话,做的最多的动作就是点头。他懂得过犹不及,偶尔示弱可以激起那人的怜惜之情,若是每日那般,只能徒惹厌烦。
    八岁的孩童每日天光未亮时便起身读书,鸡鸣时分去上早课,晚上继续温书习字,其间还要去收拾被白衍修弄得一塌糊涂的厨房,顺便烧菜煲汤。
    程小白当时的做饭手艺,可谓惨不忍睹。
    起初他还担心自己这样把未来教主养的营养不良不高不壮怎么办,几乎每隔两天就要带着熊孩子下馆子打牙祭。后来沈星渊进了一次厨房,他才知道教主不愧是教主,无论哪个方面都天赋异禀到令人发指。此后,他负责买菜洗菜,熊孩子负责烧炸煎煮。
    饶是这样,还是打心底里觉得孩子跟着自己吃苦了。
    他不知道沈星渊每夜都不敢入睡,生怕再睁眼时就回到了那个肮脏的歌楼勾栏,或腌h的深宅大院,甚至是血光凄迷的夜晚。白衍修带给他的一切平和美好,就像是不可思议的梦境。
    这样过了两个月,沈星渊终于敢去确认那人眼里的笑意,是对他发自真心的关切。会因为他多吃一碗饭而开心,会因为夫子夸赞他而笑着揉乱他的发顶,会捏他的脸说“终于长胖了一点,不过还得多吃些”,一切不是幻像,是他真的遇到了一个拿他当弟弟的人。
    之后呢?黑暗寒夜中挣扎许久的人,得到了一点温暖微光,就会不由去奢求更多。
    哥哥,你的底线在哪里呢孩童浅浅一笑,稚弱的面庞显得天真无害。
    一夜惊雷炸响,伴着冷雨打窗,程小白忽闻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似乎还带着弱弱的哭音。
    披衣下床,一开门就见软软糯糯的小豆丁抱着被子,光着脚站在门外,稚嫩的小脸惨白白的,带着哭腔说:“哥哥,打雷……我害怕。”
    两人大眼瞪小眼杵了许久,程小白不得已叹气,“……进来吧,别着凉了。”
    睡到半夜蓦然惊醒,只觉腰间被人勒得喘不过气。此时雨已经停了,月色浅淡照进窗棂,怀里的孩子在睡梦中紧皱着眉,他抬手拂过,满手的泪。
    那时程小白恍然明白,即使未来这人如何武功绝世,手段狠戾,令整个江湖都为之颤抖,现在的他,不过也只是个孩子。一个失去亲人,内心凄惶的孩子。
    心软最是要不得,从此熊孩子每天晚上来跟他抢被子。
    不觉间暖雨晴风初破冻,东风吹绿千丝万缕河堤柳。
    算算时间,原著中沈小渊该习武了。程小白又叹了口气,毕竟这是要成为魔教主的男人,性子太软可不是好事。
    却狠不下心把床上的小豆丁赶出去,所以他在等一个契机。一直等到这一夜春雨淅沥。
    细密的雨点打在檐上惹人心乱,灯花炸响,墨迹微晕。
    沈星渊站在案前注水磨墨,狼毫蘸上饱满的墨汁,一笔一划临着柳公权的《玄秘塔》。笔触虽稚弱失力,却隐隐显出间架之中的神韵风骨。
    他身旁的青年靠在扶椅上,端着茶盏,半阖眼帘,似是倦了。
    即使风雨萧萧,这夜也是极静。静的反常。
    屋里的烛火倏忽灭了。沈星渊蓦然一颤,宣纸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深深墨痕。
    黑暗中有人拉起他的手,是让人安心的温暖。
    “吱呀”一声门被缓缓推开,青衣男子拉着孩童的手走出屋去,带着凉意的风雨瞬间扑面而来。那青年一副疲懒姿态,像是倚门听雨的文弱公子,却对着沉沉雨夜自顾自的说道:“时候不早,孩子该睡了,客人们还是早些出来为好。”
    话音未落,隐匿蛰伏在雨夜中的魑魅魍魉顷刻动了。
    数道黑影冲天而起,从院门外,墙头,屋檐上纷纷落下,眨眼间小院里已是黑压压的一片,一时显得有些逼狭。
    沈星渊瞬间瞳孔微缩,就是那些人!不,比那次来的人更多!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被再度唤醒无限放大,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见眼前人正目光关切的看着他,
    “冷了?回屋加件衣服,顺便把我那剑取来……”
    沈星渊回神一怔,“什么剑?”
    “……昨天杀鸡那把。”
    沈星渊出来时正听见一声嘶哑的冷笑,“七煞堂做生意,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斩草除根,讲究一个信字。你带走的这犊子是小,七煞堂的信誉是大,你坏了我们的规矩,无论你是何来历,今日也是留你不得。”
    青衣人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七煞堂的规矩啊……”
    沈星渊只觉心猛然被揪起,仿佛下一刻那人就要说出:失敬久仰,这孩子与我素昧平生,你们便带去吧……
    只听身边人淡淡开口,“没听说过。”
    回头接过他手里捧着的剑,浅浅笑了,一如那夜血光凄厉,青莲初绽。
    沈星渊忽然发现,似乎这个人,不一样了。
    原来他从未真正认识过白衍修。
    屋檐下细密的雨帘,打在门前的青砖上积成浅泊,那人一步步走下石阶,踩水啪嗒的脚步伴着被溅湿的衣摆。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乌黑的剑柄,雨水打在剑鞘上,扬起水雾迷蒙。
    忽听得一声怆然龙吟,长剑出鞘寒光乍现。这一瞬间,青衣公子的气势陡然一变,周身充斥着凛冽杀意。仿佛天地间的飘摇风雨,都要避他三分。
    厉声喝道,“如此我便用剑一战,也不枉你等万里远来一趟,埋骨江南! ”
    春风吹雨,杀人夜。
    雪亮的剑光斩破黑夜。雨骤风疾,剑刺破雨帘比却落雨更快。沈星渊只听一声痛呼,方才说话的黑衣人直直飞出去,狠狠摔在院墙上。随即凄惨的哀嚎连成一片,黑夜中漾起的寒光,似是九天之上的游龙,又似万顷荡漾的碧波,淅沥的细雨洗去流淌的血色。
    他在春风夜雨中杀人,美得光华耀世,惊心动魄。
    多年之后的沈星渊,阅遍天下精妙武功,却不再见过那样的剑。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小,剑光也静了。那人越过满地的残尸,一步步向他走来。
    语气轻的像问今晚吃什么一样:“收尸会么?”
    沈星渊认真的点头。
    那些人黑衣尽碎,鲜血横淌,好一点的一剑穿胸,更多的是骨裂脏显,肢体残破。瘦弱的孩童走进雨夜,纤细的胳膊搬动沉重的尸体十分吃力,触手所及,似乎还残留着未散的温度。喘着气把这些残尸拖去小院角落的枯井,填完了井,又盖上一层枯木碎石。他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却显得沉稳娴熟,像做过无数遍一样。干净利落的料理好,接了一捧雨水细细洗了手。
    回屋时却做出满脸凄惶神色,直扑进温暖的怀抱里,久久不松手。
    而那双曾持剑的手,此时捏捏他的脸,似是安慰,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杀人读书别样累,这道理你以后便会懂得。”
    忽而看见那人袖口沾了星星点点的暗红,落在青衣上,与水渍混在一处,几乎看不真切。
    这才想起今早问白衍修的话,哥哥怎么不穿白衣服了?当时那人只是笑笑说,不耐脏。
    原来这就是不耐脏。
    风停雨歇,怀里熊孩子声音闷闷的:“哥哥,我想学武。”
    程小白笑的如愿以偿,以为熊孩子明白了学武自保的好处。
    没看到沈星渊眼中一闪而逝的暗芒。
    掌握他人生死,或被人掌握生死;跟在他身边成为负累,或变得强大把他永远留在身边。如何选,很简单。
    这一夜,满含春风与血水,温情与杀戮,相拥的两人心思各异,彼此不知。
    第二日倏忽放晴,清淡的日光洒过树影,小院干净如初,青衣公子把孩童的发顶揉乱,“我今日会去给夫子打个招呼,这两天你便先在他家住下,我要出去一趟,你用功念书,不许偷懒,听夫子的话。”
    沈星渊认真的点头。
    第三天夜幕时分,白衍修来后巷私塾接他,青衣染了风尘,隐隐显出疲惫,却眼神清亮,笑的开怀:“昔日有孟母三迁,如今也轮到我们效仿先贤一次。”
    他们搬去了江南书院的临街,院子足足大了一倍。
    不知白衍修用什么方法,让他进了声名赫赫的江南书院。
    此后生活平静依旧,只不过读书之外,又多了跟着哥哥习武。
    程小白欣喜的发现他家熊孩子最近奋发刻苦,加上逆天的好资质,几乎是进境一日千里。看来培养出一个讲文明懂礼貌,武艺高强的魔教教主指日可待啊!
    沈星渊却有些失落,哥哥借着这次搬家的由头,从此跟他分房睡了。
    一日下了晚课,他去落日楼买杏花酥,正听见那说书人语调顿挫,“且说上月初八,江湖上忽显一青衣公子,来历成谜,一人一剑,衣不沾血的挑了那塞北七煞堂,一夜屠尽堂中一百三十一名杀手,其中不乏成名已久,威震江湖的……”
    沈星渊接过油纸包,转头走了。
    原来他的哥哥只对他一人笑意温柔,这样真好。
    为他奔驰万里,了却后患。却只字不提。
    那夜春风吹雨,电光撕裂天际,青衣持剑的身影,凝固在幼年的记忆中。
    第42章 相认
    又一声惊雷炸响天际,今夜的春雨反常的充盈迅疾。竟是下出了秋来潇潇,洗刷天地的凄厉。
    湖心那隐匿在黑暗中的画舫在凄风冷雨中摇晃,而船头站着的白衣公子,衣袂翻飞,长身玉立,雨水在他打在他身上溅起淡淡的迷蒙水雾,眉间浮动的忧色,也一并隐在这晦暗不明的夜色里。
    他只是简单的站在那里,却执着坚定,仿若周身的风雨飘摇皆不能动他分毫。
    因为他……在走神:
    我去!!沈小渊你来找我相认的终极目的不会就是为了在今夜弄死我吧?!!
    “在十六年后,一样的雨夜杀死那个逼我去收尸,给我童年留下心里阴影的人”……想想就带感啊!!!
    所以说化成灰下黄泉也认识难道是因为这个……细思恐极!!!
    跪求听小生解释……人在江湖漂,三观太正要挨刀,当时是为了教育刺激你成长,绝壁是用心良苦啊!!!
    并立船头的锦衣青年转身走进画舫里间,出来时臂弯搭着一件雪华锦披风,腰间佩了一把漆黑润泽的剑,站在白衣公子身旁温声道,
    “虽已是入春,雨夜毕竟寒凉,哥哥还需加件衣裳……”
    一边说着,已是为身边人披衣上身,轻柔的系上领间的衣带。
    骤然降临的温暖,与手指划过皮肤的触感,让程小白蓦然回神,一低头就看见脖颈间翻飞的手指,修长莹白,指甲润泽如玉,骨节分明,保养的很好,却是一双持剑的手。
    沈星渊为他系上披风,又浅浅一笑,眼里满是温柔关切,仿若点亮雨夜的星辰光泽。
    那披风雪衣如华,落水不沾,恰到好处的妥帖温度直暖尽人心里。
    程小白瞬间羞愧了:
    沈小渊还是当年那个关心哥哥熊孩子啊!
    以前给发点零花钱会去买来杏花酥孝敬哥,现在有了这么防水防风的好装备也先想着哥。
    哥刚才阴谋论误会你了!小暖神长成了励志暖男啊!!
    教育成功!!怒点赞!!!
    ……不成!!现在认了怎么解释?!跳崖之后穿越时空去整容?!找完了剑还得走,到时候说句江湖债见么?!!这……沈小渊泥还是安心去追求武道巅峰去吧。
    脑洞开过,面上仍是不露分毫的清贵淡然,语气似带了几分无奈:“古语有云‘红烛烧残,万念自然厌冷;黄粱梦破,一身亦似云浮。’在下同你讲过许多遍,确实不认得你,阁下又何必执着于过往?待风停雨歇,今夜一别,若是有缘江湖再见罢……”
    这番话还未说完,忽觉身边人气息一变,凛冽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几乎将周身风雨尽数凝滞,蓦然间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像是蕴藏着无尽的黑暗暴虐……程小白不由一惊,下意识后退两步……
    就在此时,一道破风之声擦着面颊呼啸而过,“铮”的一声钉入他方才立足之地,一柄短羽箭矢隔开了两人,瞬息之后无数道黑色的箭羽携破风之势,从四面八方,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箭网直直飞刺过来!
    铺天盖地,杀机陡现。
    骤然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只见漫天刺来的箭矢未至三步远处便被狠狠绞碎,面前凝结的真气屏障竟是如有实质一般。
    程小白心惊之下只觉混乱一片,真气外放这般自如凝练,沈星渊那夜小巷交手果然没有尽全力,为什么他的武学造诣比原剧情的此时更高了?!不对!根本没有雨夜遇袭这个剧情!!!为什么连剧情也不一样了?!!
    心思电转仅在一瞬,却无暇细想,已将力量转换成了这个位面的真气,便想挣脱眼前人的束缚合力抗敌,手腕却被攥的更紧,疼的他差点呲牙咧嘴崩了人设。
    温柔低沉的声音,带着酥麻的热气轻轻喷洒在耳际:“哥哥信我一次可好?”
    程小白一怔……随即内心咆哮!信你大爷!快松爪子!!人家还有后手你没感觉到么蠢渊?!!
    暗处隐匿的敌人似乎也明白了箭雨暗器于船上人无用,随着船体一阵剧烈的摇晃,系着钢索的龙爪铁钩“铮然”钉在船檐边,数十道黑影忽而破水而出,随锁借力跃在画舫上,十几把刀剑一齐向砍向船头静立的两人。
    每一把刀剑都狠到极致,每一道人影都快到无踪。却有人比他们更快。
    手腕并没有被松开,只见寒光漾起,长剑轻鸣出鞘,那只持剑的手轻轻翻转,仿佛是随手挽了个简单至极的剑花,却骤然迸发出不可逼视的璀璨光华!
    好似九天之上洒落的星辉,划破漆黑的雨夜,剑气纵横,四面的刀剑人影顷刻被砍断刺穿向后飞出,摔在船板上如岸上失水的鱼一般挣扎,不到几息便失了气息。
    雨骤风疾。鲜血流淌也看不真切,只能嗅到风雨中夹杂的浓重血腥气。
    程小白默然……好吧是我蠢了。
    原来沈星渊的剑技已臻至化境,扪心自问刚才那一剑他是可以接住的,只是要用到这个位面之外的力量,必会受到法则压制……
    程小白看着那把剑,拿在白修长的手上,剑很干净,滴血不沾,剑柄非石非玉,看不出材质,剑背上隐隐闪动着七点银光,排成一个七星连珠的曲折而精妙的图样。就是这把剑,曾刮起血雨腥风,让整个江湖战栗不安。
    “出鞘饮血”,七星绝杀剑。
    “招不过十”,雪衣教教主沈星渊。
    夜凉添衣的人变了,青衣持剑的人也变了。
    一切仿佛变成一个诡异的宿命轮回,在十六年后一个相似的雨夜里,再度上演!
    春风吹雨,杀人夜。
    他已经站在此方世界的顶端。
    他愿意时,可以伫立船头,雨打青衫;他不愿时,漫天箭矢也近不了他的身。
    程小白有些恍惚,原来他是真的长大了,不再是那个站在自己身后的熊孩子沈小渊了。
    长剑入鞘,满地残尸血光中,眼前人目光温柔:“哥哥……”
    先把爪子松开,我们有话好好说……
    程小白用力一挣,身边人竟也顺势松了手,瞬间只觉手腕酸痛一片,退开三步,面上仍是淡然道:“阁下武艺高强……”
    破风之声骤起,只见眼前人身后直刺来一道梅花袖箭,顷刻便要没入后心,而那人似毫无所觉一般,仍是凝视着自己……电光火石之间掌风呼啸,白衣公子飞身震开眼前人,那抹袖箭反射而去,瞬间船板上响起一声闷哼,却是彻底绝了气息。
    若是刚才晚了一瞬……想到这里冷汗涔涔而下,不由脱口而出一声厉喝:“怎么不躲?!沈小渊你疯了么?!”
    却见那人眼里的温柔换成了狎昵与压迫:“哥哥……你不是不记得我了么?”
    程小白瞬间卡了,黑屏一片。……对啊!自相见到现在,沈小渊还从没说过自己的名字。
    那人一步步走来,唇边笑意渐深,眼里的温柔好似不可见底的深渊:“哥哥现在想起来了?”
    沈星渊看着眼前怔愣的人,轻笑一声拉起他的手。
    平日里哥哥都叫自己小渊,若是自己偶尔向他撒娇取闹会笑着骂“熊孩子”,只有气的极了才会连上姓一起喊”沈小渊!”
    这么多年,哥哥还是没变。真好。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种诓人方法小生怎么不造?!你刚才是故意留那倒霉鬼一口气就是为了这一刻?!
    危机之下,大脑迅速重启运转,程小白从三百六十五种胡编扯淡的理由中挑出最有真相感的一种……
    白衣公子苦笑一声,眉间微蹙,眼里的忧色让人心生不忍,“小渊……你听我解释……”
    那人温柔却笃定道:“哥哥,别说这些,我不想听。”
    白衣公子看着那双满是眷恋依赖的眼,一时失声。
    湖面忽有数道人影凌波而来,轻盈的落在船上,片刻间哗哗跪了一地。锦衣青年摆摆手,那些人便开始收拾残局,补刀分尸之利落简直让程小白怀疑这种事情做的熟能生巧了,不到片刻,船上静了,只有风雨打来的簌簌声。
    只听一个柔美的女声问道:“教主,可要点灯?”
    锦衣青年点头,整座画舫顷刻亮了,船上干净的一丝血迹也寻不到,无数盏堂皇的宫灯照亮夜色碧湖,湖中的璀璨倒影被波光摇碎。
    风雨渐小,春意现,一片宁和静美。仿佛这里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没有漫天箭雨与苦心孤诣的伏击,也没有那场单方面的屠杀。
    程小白看见那个绯衣女子正跪在前列,后面恭谨端正的跪了二三十个褚色衣衫的人,内心咆哮:你养这么多小弟打手就是为了来收尸擦地点灯的不成?!!这x装的……好吧我承认确实很帅……
    “退下吧。”方才的温柔语调,此时变得淡然却含着不可抗拒的压力,是上位已久的威势。
    船上跪着的人起身行礼,又踏波飞渡而去。程小白不禁腹诽: 看人家这轻功,刚才要是出来根本不用你动手好么?
    随即回过神:这些人方才一直在湖畔守着,那就是沈星渊有令不让他们过来……所以说,沈星渊是故意出手给自己看?
    就见身边人倾身靠近,柔声道:“哥哥可看清了,如今我已经可以保护哥哥了。”
    ……我去还真是啊!行,只要你不来质问失踪理由,说什么我都点头嗯嗯嗯!
    正想着只听身边人道,“……方才让人送了温泉过来,哥哥与我一同沐雨歇息可好?”
    嗯嗯嗯……啊?!
    作者有话要说:入v第一章,感谢能看到这里的亲~
    鞠躬~
    第43章 旧地
    刚才收尸的片刻功夫就有温泉水了?!荷叶糯米鸡杏花酥有木有?!
    ……这不是重点好吧!!
    重点是现在已经相认了没错,但是小渊啊哥不能这样跟你混江湖,哥是有正事的人!今天留下住以后肿么说债见?!
    画舫里间,锦衣青年正要拉着白衣公子上楼去,却被反手牵制住,犹疑说道,“小渊……今天发生了很多事,这次又见到你……我现在心里很乱,你让我一个人静一下……”
    眼前人眸色骤深,语气温柔依旧,“哥哥要走?”
    一种莫名压迫感袭上心头,程小白下意识觉得如果说是,后果会的很惨,只得硬着头皮说:“不是,怎么会,我是回客栈,你以后也可以来找我……”
    锦衣青年笑了笑,松开手,“那好,我送哥哥回去,明日再来找哥哥。”
    “不……不用送了,你今天也累了,好生歇息吧。”说罢转身出了里间,身形在湖面上飞跃,一口气未停落在了湖畔。明明是飘逸至极的轻功,却生出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锦衣青年站在船头遥望,看着那抹白色的影子瞬息远去,没有回头。
    脚边已无声无息的跪了一个人:“教主,可要跟着?”
    青年面色阴冷:“不必。”
    跪着的人又无声的消失了。
    客栈。雕花木床。
    程小白瞪着眼睛,直到东方泛白也没睡着。
    他觉得这么复杂的问题,用他要淘汰的dows xp大脑系统是想不出解决方法的。
    于是他决定分开想:
    为什么沈小渊能认出他?
    ――不鸡道,pass。
    为什么剧情变了?
    ――不鸡道,pass。
    为什么沈小渊每次都笑的有种违和感?
    ――不鸡道,pass。
    为什么每次自己说要走,沈小渊就跟精分一样变了个人?
    ――跳崖有阴影,离开需谨慎,劝劝就好了。
    …………
    最后得出结论,作为一个依赖哥哥的好孩子,沈小渊只是与自己多年后重逢,一时激动,显得有些……不正常。
    忽然一道灵光闪过,沈小渊不是教主么,依今天的装x架势,手下小弟千千万啊,如果他愿意帮忙找那把剑,成功概率加十妥妥的~
    当然……如果他不愿意,也木有关系,毕竟当教主应该是日理万机很不容易……那自己就去天玑楼里花钱买消息,再多跑几个地方,估计也能找到。
    程小白觉得自己简直不能太机智了,未来一片光明,心满意足的在被子里打了个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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