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无辜者是有罪的

    “亲爱的孩子，如果你足够勇敢、博学、善良、诚实，正义、守信，你的人生或许会非常黯淡，没有前途，最终在饥寒交迫中冻饿而死。如果你足够虚伪，哦，那么请允许我恭喜你，你有机会成为朱庇特城里最优雅的贵族呢！”
    ————《贵族家书期刊，创刊号第一版，第36页》
    对于绝大多数接受过良好家族教育的贵族来说，一件事情的真相与否往往如擦过呕吐物的破抹布一样，是最不重要的东西，关键要看能否在其中攫取到足够多的利益。
    若是需要，阳光可以是黑色的，钢铁可以是柔软的，丑陋者可以是美丽的，无辜者可以是有罪的……而且随着利益角度和大小的不断变换，被定性的真相也可以被随意修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本来就是贵族们安身立命的生物本能，很龌龊，可每天都在发生。
    土扈丰泽权衡利弊之后，坦然接受了格里高利的诚恳建议，先让人将尸体搬运出去，接下来就是挑选一个合适替罪羊的问题了。而将老宅中所有仆从召集到一起进行询问之后，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非常合适的背锅对象——有仆人说，在土扈雄少爷被发现死亡之前，曾有一个叫柯松泉的平民医生来过！
    “就是他了！”
    土扈丰泽毫不犹豫做出选择，一个吃瓜平民的名声与死活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中，无论是谁都是可以用来做背锅的对象。
    还是那句话，只要利益足够多，无辜者也是可以有罪的，至于如何让他背上这份不可饶恕的沉重罪孽，这不难，在贵族圈里摸爬滚打半辈子的土扈丰泽对其中的套路极为娴熟，技巧精深。
    确定替罪羊之后，他立刻派人前往铜钟镇上的治安所报案，指证鹃花庄园的柯松泉医生就是杀害土扈雄少爷和韦恩魔法师的凶手，目击者有两个人，都是土扈家的仆从，他们亲眼看到柯松泉将土扈雄少爷和韦恩魔法师杀死之后就跳墙跑了，至于物证……去报案的那名高级男仆将一把沾有土扈雄血液的利斧放在治安官的办公桌上，示意他可以在逮捕柯松泉的时候将斧子放到柯松泉家里，然后再众目睽睽的搜出来。
    这样一来，人证物证不就都有了吗？
    “额，好吧！”治安官苏尔达妥协点头。
    其实凭借多年的经验直觉，他立刻就看出来这是一桩漏洞百出的冤假错案，且不说那个要在逮捕时才塞到罪犯家里的“物证”有多么荒谬，光是遇害者里有个魔法师就她娘的离谱到家，那是魔法师！而不是只会从帽子里往外抓兔子的魔术师！一个普通的平民医生只靠一把斧头就能把他干掉？那些高高在上的魔法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菜鸡了？
    但是，那名高级男仆说的很清楚，这是土扈家族长土扈丰泽亲自要求的，如果苏尔达不做就换个肯做的人来顶替他来做这个治安官的位置。
    苏尔达毫不怀疑已经步入朱庇特城贵族圈子的土扈家拥有这样的能力，只要一句话或是一张写了一行字的小纸条，自己花费整整二十年才拥有的治安官头衔就会在瞬间倾倒付之东流，这样高昂的代价让苏尔达无法承受。
    相比为一个平民医生主持正义洗脱冤屈，他还是觉得自己前途更为重要，而且这件事办好了，或许就会得到赏识，继而能搭上土扈家这条大船，有朝一日去朱庇特城那片浩瀚大海上航行一圈也不是不可能啊！
    这时，高级男仆说：“我们家主说了，如果物证被搜出来，那名恶毒的罪犯很可能会狗急跳墙武力反抗，在这种情况下，您手下的士兵一定会不吝英勇将他当场击毙的，是吧？”
    “当然，如果他武力反抗的话，我的确有权力将他当场击毙，可如果……”
    “没有如果，我们家主说了，这是一个有很大可能的情况啊，您也是这么认为的，对吧？”
    男仆微微笑着，优雅而英俊，与所有贵族家的高级仆从如出一辙，冷汗却在一瞬间爬满了苏尔达的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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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尔达及其手下四十名治安士兵、三名黑袍裁判所的裁判官，以及在二十名全副武装护卫保护下亲身到此的土扈丰泽……这么大阵仗的抓捕行动在铜钟镇上前所未有，尤其抓的还是一个普通的平民医生，就更是闻所未闻。
    这当然是出于土扈丰泽的授意，明面上的理由是那平民医生穷凶极恶到连一位正牌的三级魔法师都遭了毒手，去的人少容易抓捕失败，可其中蕴含的真正理由只有那些核心成员才心知肚明。
    ——用这些人的嘴巴进行宣扬，定成铁案，再把那平民医生当场干掉让他永远闭嘴，一个死人还能喊冤吗？背着那口沉重的黑锅下地狱去吧！
    而当柯松泉打开房门，看到外面这么多人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
    “有事吗？”柯松泉倚着门问。
    一名黑袍裁判所的裁判官上前，摊开由镇长佩莱签发的抓捕令，大声朗读：“罪犯柯松泉残忍杀害土扈家第一顺位继承人土扈雄及帝国三级魔法师韦恩先生，事实充分，证据确凿，由本人即铜钟镇镇长佩莱宣布将其逮捕并签署此逮捕令，望罪犯听到此逮捕令内容时能真心悔过，认罪伏法，则本人将秉承神之光辉与帝国最公正之法律予以适当程度的宽容优待，如若不听，本人也将不吝严厉，施加雷霆手段，届时将悔之不及！”
    念完之后，裁判官就缓缓将逮捕令收了起来，然后看着柯松泉，纹丝不动，只有完全笼罩在黑色长袍之下的眸子里闪烁寒光。
    这是威慑，让罪犯颤栗而无所适从——常用的抓捕手段了。
    果然，柯松泉也极为配合地露出了惊讶到震撼的表情。
    “铜钟镇里这群只知道快活享受却连一头被偷走的猪都找不回来的蠢材，什么时候破案效率这么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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