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章 上门、规矩

    傍晚，西城郊，老街。
    “叶师傅……想起来了，你们问的是小叶吧。以前确实有这么一人，还在这儿开过武馆哩。不过你们来晚了，他几年前就搬走了，武馆就是现在街尾那家皮肚大碗面，我去尝过，味道还不错……”
    “为啥搬走？这你们算是问对人了。对了，这采访给钱吗？不给钱总得发桶油吧，好歹也是省电视台……”
    “小叶平常为人挺和气的，领里关系也挺好，就是有一点，好打抱不平，容易得罪人。这不后来因为件小事被几个混混记恨上，终于，一天晚上给捅了刀子。听说当时肠子都被划拉出来，好悬没把命给丢了……”
    “开武馆嘛，这事和做生意其实差不多的，口碑很重要。没出这事前，武馆虽然也不大景气，但总归还能收几个弟子勉强维持。等到出了这事后就完了，弟子们觉得师傅没本事，几个混混都打不过，一下子跑个干净。小叶出院后没多久就把武馆转手，带着家人离开了……”
    ……
    听完故事，从采访对象、也就是家小药房出来后，站在街旁，几名省电视台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一时都是无言。
    摄像师放下手中机器，摇头，“得，白跑一趟……”稍顿，又咧嘴添了句，“还搭了桶花生油！”
    “现在怎么说，回去吗？这天色瞧着可不太对，一会估计得有暴雨。”
    “不差这一会吧，要不先弄点吃的？就那家皮肚大碗面怎么样，方才说的我都有点饿了。”
    “嘿，我就说吧，你小子来我们节目组是来错地方了，应该去隔壁的美食节目……小王你来拿个主意，小王？”
    “啊？什么？”小王，也就是上午那位王姓青年记者，闻声如梦初醒。
    “我们在说下一步该怎么办……小王你今天状态可不对啊，你不是很热爱传统武术的吗？这次采访机会也是你主动申请来的，怎么自打上午见过那位洪拳名家后，就有点魂不守舍的？”
    “哦，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现在的采访结果和事先预想的……嗯，没什么，我有点走神。我们先回车里吧，然后看大家意见，是赶回市里，还是先就近弄点吃的。”王记者欲言又止，岔开话题。
    “也行，那就先回车里，看看老方他们怎么说。”
    采访车停在隔壁街区空地，那儿是片汽修厂。等到几名省电视台工作人员沿着不是很平整的街道，一脚深一脚浅回去。本就昏暗阴沉的天色，几近浓墨，隐隐闷雷在厚重云层后方翻滚，煞是压抑。
    快上车的时候，采访组里一名负责化妆的女性工作人员忽的顿步，下意识扭头看向旁边开过去的一辆白色车子。
    “怎么了，晓云？”
    “没什么。”
    “哈，我看到了，刚才那辆车上有帅哥，云姐在追着看呢。”
    “呸！满口瞎话，我撕了你的嘴！”
    “哈哈，不至于不至于，你云姐经常给来台里的明星化妆，见过的帅哥海了去了……是那辆白色吉利吗？嘿，快看，开回来了又……”
    不远处，那辆白色吉利确实又掉头转回来了。不过不是驶向这边，而是去往马路对面的汽修厂，并在一家修车店门口缓缓停下。
    是这里吧……辨认清楚晦暗暮色下的门头招牌，尤其是招牌下停着的那辆红色宝马，车里帅哥轻轻颔首，是这儿没错。随即视线旁移，一名顶着头短寸青皮的年轻修理工从店内走出，靠近后扫了眼车牌，咧嘴一笑，
    “大哥是从市里过来的么，那找到我们这可不容易。”
    点头赞同，“确实，找了有一会了。”监控不是万能的，更何况这里不是市内，而是郊区，覆盖率不高的。如果不是那辆红色宝马实在扎眼，与过路毛贼的身份又实在不匹配，一时半会还真没那么容易找到这。
    “没事，找着就成。大哥你和我说说，车子哪里坏……呃？”天光实在昏暗，也是杵到眼皮底下，青年修理工这才看清楚车子全貌，顿时就语塞了。
    该怎么形容这辆吉利车呢，首先可以肯定的是，一眼看过去，决计不会想到车型版本什么的，那些已然微不足道，只需外观便足够抓人眼球。
    那已经不能用复古来修辞了，也完全修饰不动。
    整座车身处处遍布铁锈铜绿，原脏原旧，色彩斑斓到令人叹为观止。更不消说其它的诸如雨刷翘起、尾灯脱落等等一系列问题毛病。粗略看下来，青年修理工脑海里甚至都跳出个荒唐念头——讲道理，这辆车在当下这天气开出来，老天爷都该收个洗车费什么的……
    “大哥你……找错地方了吧？我们这里是修车厂，往前去才是旧车二手车回收站，不对，你还是往回开吧，大概三里路，那有个废品收购站。”
    唐朝，哦，此时应该叫宋清明童鞋，恍若未闻，推门下车，目光越过年轻修理工青皮头顶望向店内：“我是来谈生意的，老板在吗？”
    “谈生意？”年轻修理工再次看了眼那辆奇葩车子，又狐疑看向唐朝，好吧，别的不说，宋清明这身卖相还是很能打的，犹豫下，点头，“豹哥在店里，我领你进去。”
    这家修车店从外面瞧门脸不大，内里却是宽敞，布置就是寻常模样，两旁铝合金架上摆着汽修配件，黑乎乎地板散落维修工具，机油味浓重扑鼻。大概有七八个人，围着张自动麻将桌或站或坐，气氛热闹。
    年轻修理工走到最里面，等着上首位置那个衣衫敞开露出肚皮、脖间悬挂大金链的中年发福男子摸完手里的牌，方才附耳低声说了几句，后者掀起眼皮看过来，接着扫眼桌上的牌，干脆推倒：“散了散了，有客人，待会再打。”
    “别啊豹哥，我这把天胡龙七对，就等自摸了！”
    “我特么还清一色呢，没看到有人进门了？滚滚滚！”大手一挥，散开一众哀嚎员工，又点起根烟，中年发福男子微微瞥眼过来，也不请坐，直接道，“你要跟我谈生意？谈什么？”
    唐朝抬手指了指身后，开门见山道：“外面那辆红色宝马应该不是你们的吧，但你们昨晚有人开出去了，对吗？”说着，看向右手边人群后一个黄毛青年，后者左小臂缠着厚厚绷带，闻言目光对上顿时一缩。
    中年发福男子也转头看了眼黄毛，收回目光，眉头皱起：“什么意思？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至于什么意思，说过了，我是来谈生意的。”踏前一步，唐朝从外衣口袋里掏出叠未拆封的现金放在麻将桌上，摊手，“你的伙计昨晚在医院地下停车场里拿了不该拿的东西，一只银色手提密码箱，我现在来拿回来。当然，不白拿，规矩我懂，这一万请豹哥喝茶，你看怎么样？”
    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处理方式，若真是一般临时起意的小偷毛贼，唐朝当然不会这么处理，更不会撇开当事人，找不相干的老板多谈。但自打进了这修车店，唐朝就大致了然了这伙修车工以及眼前这位豹哥老板的身份性质。
    简而言之，这就是处贼窝。
    中年发福男子闻言脸色立时一沉，再次扭头，恶狠狠看向黄毛：“小六，你昨晚不是和我说看手去了吗？还有，你拿东西回来，我怎么不知道！”
    “我没拿！”黄毛青年连忙摆手叫屈，“豹哥，你别听他胡说，我真的没拿！”
    “人特么都找上门来了，你跟我说没拿？真长本事了啊小六，我看你这只手是彻底不想要了！”
    “豹哥你信我啊，什么手提密码箱，我见都没见过……”
    “我见你麻痹！给我捆起来！”
    “等等。”冷眼旁观小会，唐朝定定看着那眼珠乱转的黄毛青年，若有所思道，“那密码箱还在宝马车上，后备箱吗？你还没打开它？很好。”
    得出判断，转头看向中年发福男子，“豹哥，后续怎么处理是你的事情，我不插手。但车钥匙得给我，我拿上东西走人。这里我没来过，这事也当没发生过，如何？”
    “好说好说。”翻书一般，方才还勃然大怒的豹哥，此刻满脸笑容，“兄弟既然是明白人，我也不胡咧咧。阿全，去把车钥匙拿来。”
    旁边着花衬衫的男子当即应声站起，朝黄毛青年走去，后者下意识转身后退，却是撞上了早就见势围过来的同伴，再一抬头，花衬衫男子已经到了面前，似笑非笑伸出手掌，“全哥，我……”黄毛青年神色几经挣扎，最后还是颓然掏出钥匙。
    回到麻将桌，那豹哥接过车钥匙。看了看桌上推过来的厚厚一叠百元大钞，又看了看桌对面的唐朝，车钥匙在指间转了两圈，忽然笑道：“兄弟，有个问题我想请教一下。”
    唐朝闻言眉头微皱，随即舒展开来，语气平淡：“你讲。”
    “哈哈，别见怪，我就是有点好奇。那个密码箱里的东西……应该很值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