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神棍

    古玩街。
    几乎是在人流量最大的路段，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座算命摊子。
    看摊的是一个身穿老旧道袍的老迈道士，剃着板寸头，蓄着山羊胡，沟壑纵横的脸上，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霜岁月。
    他坐在一张简易帆布椅上，双手拢在小腹前，垂首懒身，正在眯眼打盹儿，嘴唇却蠕动着，发出清亮的声音。
    “各位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来抽签问卦，星相占卜，贫道可以帮您预知吉凶祸福，前程姻缘。”
    路过的行人见其逗趣，无不侧目而视，但大多数人都只是笑而不语，少有人会真正伫足停留，更别说有人会真的相信这样的江湖神棍说辞，上前打听了。
    林炎远远地走来，径直站在摊子前。
    他知道，这个老迈道士，就是齐灵桢。
    此时，不等他开口，看似眯眼打盹儿的齐灵桢就猛然睁开眼，像是被电击一样，瞬间精神抖擞起来。
    挺直腰板，抬头挺胸，一气呵成。
    脚下一伸，摊架子底下一阵响动，一张塑料小矮凳就滑溜出来，精准无比地停在林炎的脚下。
    “请坐！”
    他笑眯眯地请林炎坐下，双手搭在摊架子上，咧嘴一笑，脸上的纵横沟壑瞬间清晰起来，道：“年轻人，抽签问卦还是星相占卜？问前程还是看姻缘？”
    林炎笑了笑，顺势往塑料小矮凳上一坐，道：“前程姻缘都不问，我就想问个生死！”
    齐灵桢一听，脸上的神色一怔。
    林炎一挑眉，问：“怎么？道长办不到？”
    齐灵桢呵呵一笑，搓了搓手掌，道：“小哥说笑了，前程姻缘在天，生死在地，同样是问，没有贫道办不到的，只不过嘛，天上的神仙好供奉，地下的小鬼难缠，要向那些小鬼打听，肯定是要多费周章……”
    林炎没等他把话说完，抬手就扔出一张百元大钞。
    齐灵桢眼疾手快，在那张钞票触碰到摊架子的前一秒，他的手就伸了出去，将钞票夹住，并且揣进兜里，整个过程不到半秒钟，动作如行云流水，毫不拖沓。
    “哈哈哈，小哥一看就是个有大福缘大气运的人呐，福缘气运有如紫气东来，大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威势，别说小鬼，就是阎王爷，恐怕也不敢撄锋呐。”
    收好钱的齐灵桢笑得见牙不见眼，脸上跟开花似的，褶皱一层又一层，那腰杆子更加直了，说话的时候也气势磅礴，大有指点江山的帝王气象，此时大手一挥，底气十足地道：“小哥想问何人生死？尽管问，贫道定请神问仙，鼎力相助。”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呀。”
    林炎轻笑了一声，抬眼打量着面前这个已经是道门陆地神仙却逍遥红尘装神弄鬼的龙虎山天师教修士，缓缓说道：“我想知道何臻荣现在是死是活？”
    齐灵桢毫不犹豫地道：“活。”
    林炎轻哼，声音微冷地问道：“他现在何处？”
    齐灵桢憨笑道：“小哥，这是第二个问题了，若是要问，就得要加钱了。”
    林炎眯起双眼，冷哼道：“你想死吗？”
    齐灵桢笑呵呵，道：“小哥这话说的，能活谁想死呀，贫道可不想死。”
    林炎没有说话，鼻腔里再次发出一声冷哼，对于路过的行人来说，这个声音微不可查，但是落在齐灵桢耳中却如同惊雷，甚至，齐灵桢看见林炎的鼻孔前荡起了一层层音波涟漪，一圈圈向自己撞来。
    瞬间，他身上的那件老旧道袍无风自动，两只宽大的袖子交叉一晃，所有的音波涟漪瞬间消失。
    袖里乾坤？
    林炎冷笑，右手食指一弹，弹在摊架子上。
    竹子编织的摊架子一动不动，但是每一根竹子里都响起一阵急促又密集的爆裂声，外人听不见，但是齐灵桢却仿佛听见了无数惊雷轰鸣。
    他的眼里闪过一抹凝重之色，双手轻拍摊架子，如浪涛般的气机从两只掌心里涌出，没入每一根竹子里。
    噼啪声中，整个摊架子哗啦垮掉，散落一地。
    林炎纹丝不动。
    齐灵桢屁股下的简易帆布椅已经化作了齑粉，但是他依然保持着坐姿，只是屁股下已经是悬空的了。
    有几个路人听到摊架子垮掉的动静，好奇地投过目光来。
    齐灵桢迅速站起来，摇头晃脑地苦笑道：“蛀虫太多，蛀虫太多，这下又要买新的桌子了。”
    路人一听，信以为真，摇头笑了笑，不在关注。
    林炎站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齐灵桢，冷冷地道：“道长的精湛演技，我已经领略过了，我要的答案，道长似乎没能给我，既然这样，我只好费多点力气，上龙虎山找去了，我很好奇，那里藏着一个怎样的世外桃源。”
    说着，转身就走。
    齐灵桢眉头一皱，眼里闪过一抹犹豫，但是他并没有犹豫很久，嘴唇微动，声音落进林炎耳中。
    林炎的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沉声道：“你再说一遍！”
    语气中，有杀气！
    甚至，在他的脚下，所有的尘粒都漂浮起来，悬停在半空中，剧烈地颤动着。
    齐灵桢见状，脸色微变，轻叹一声，道：“坐下来慢慢说，怎么样？”
    林炎重新坐到那张塑料小矮凳上。
    齐灵桢顺势要坐下，才想起那张简易帆布椅已经没有了，左右看了一下，没找到椅凳，轻咳了一声，大方地坐在地上。
    一老迈道士，一朴素青年，两个大小世外高人，相对而坐。
    齐灵桢笑着摇头道：“你比我预料中还要强大，幸亏昨晚去的是余占山那小子，不然丢脸的人就是我了。”
    闻言，林炎微微一愣。
    这老家伙昨晚不出现是怕被自己打脸？
    这也太没有道门神仙的风范了吧！
    似乎是看出林炎的想法，齐灵桢讪讪地笑了笑，很厚颜无耻地道：“我怎么说也是一教之主的师弟，一方道门的大能，丢人的事，能避免还是尽量要避免的嘛。”
    林炎直翻白眼。
    齐灵桢自言自语道：“幸好，刚才我们的切磋，平分秋色，即使不小心传出去，也不算丢人。”
    林炎感到这老家伙有些雷人，要不是对方一身修为不弱，他都怀疑自己遇到了一个神棍。
    摆摆手，他说道：“别瞎扯了，说正事吧，刚才你说的是真的？”
    齐灵桢也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神色凝重地道：“我修奇门遁甲术一甲子有余，在天机一途上也算是窥门道，而且，那一日我难得地进入传说中的‘神游体外’，又借助宝物，得以窥见的那一角未来，绝对不会有错，正因如此，我才会来找你，否则，即使附身何臻荣的那只妖孽跟我教祖师爷有再大的渊源，我也犯不着与你过意不去，毕竟，你的潜力和未来成长的空间，大到足以震慑任何势力。”
    林炎沉思了一会，道：“我暂且相信你，不过，这件事稍后再说，现在，我只想知道何臻荣的下落，他始终是我的心头大患，如果你无法保证他以后不会再出来祸害，即使有天师教保他，我也要取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