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伊格尔斯奈普斯

    “你好，申国超人。”斯奈普斯半躺在病床上，微笑道。
    这是高帅第一次看到斯奈普斯，三十来岁的人，衣着整齐，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整个人斜靠在那里，显的既然干净又安静。
    斯奈普斯给高帅的感觉和法恩的神经质截然相反，再然后，高帅被斯奈普斯紧闭着的双眼吸引了过去。
    “他的眼睛没有治好？”高帅一边想着，一边坐到了斯奈普斯的对面。
    也就在这时，斯奈普斯的眼睛睁了开，无框眼镜下那碧绿色的瞳孔里，一对金环在缓慢的转动着，紧紧盯着高帅。
    “好奇特的眼睛，这是受了神通的影响吧？”高帅也同样在仔细打量着斯奈普斯。
    “没错。”斯奈普斯微笑道，然后就好象不堪重负的闭上了眼睛。看起来他的眼睛虽然没有彻底崩溃，但依然伤的十分严重。
    “这里的环境不错。”见到斯奈普斯闭上眼睛，高帅也将视线从羑国人的身上移了开，看看四周。
    神管委暂借安情部总部的大楼，斯奈普斯的关押自然也借助安情部的地方。按照高帅的眼光，这里很干净很卫生，不比自己在九十九局的别墅差－－如果忽略不远处那道坚固的安全门以及角落里无处不在的各种监视设备的话。
    “确实，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斯奈普斯说着，抱起爬在身上的半大拉布拉多猎犬。
    “来，Hawkeye，打个招呼。”斯奈普斯举着半大拉布拉多猎犬的双爪朝高帅挥舞了一下，等小猎犬“汪”的叫了一声后，斯奈普斯又指着它介绍道：“这是Hawkeye。”
    “Hawkeye？鹰眼侠？”高帅看着小猎犬，奇怪道。
    就好象所有人在听到Hawkeye这个名字时的反应一样，高帅也觉得不可思议。要说极为擅长狙击的斯奈普斯被称为鹰眼侠很贴切的话，这只小狗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被起名为Hawkeye？
    高帅不知道动物会不会被神通降临，反正他确定眼前这只拉布拉多猎犬没有神通原型。
    “因为它是我的眼睛。”斯奈普斯抚摩着小狗金黄色的皮毛，微笑道。
    “眼睛？”高帅看了斯奈普斯一眼。自一进门，高帅就确认了斯奈普斯的神通原型。
    千里眼。
    家喻户晓的神仙，能力不高，地位也不高，不过知名度超高，基本上跟土地一个知名等级。
    高帅已经在来路上听过报告，包括斯奈普斯的神通原型以及名为远程弹道计算的神通，这是斯奈普斯在与高帅见面前唯一回答神管委的问题。
    当初高帅得知神通很可能与《西游记》有关的时候，他就曾经假设过千里眼的存在，只不过他那时的第一个反应是侦察卫星方面的应用，完全没想到竟然还能计算弹道。
    “怪不得能做出有如艺术一般的狙击。”高帅心道。
    不过拥有千里眼的是斯奈普斯，他为什么要给自己的狗起名Hawkeye？那“眼睛”又是什么意思？
    “眼睛？”忽然，高帅想起了自己进门后第一眼看到Hawkeye这条小狗时的直觉，他当时第一个反应就想到了导盲犬。要知道拉布拉多猎犬本来就是经典的三大导盲犬之一。
    只不过斯奈普斯身为千里眼的拥有者，说他需要导盲，这玩笑可就开大了。
    “我的直觉也有不准的时候吗？”高帅刚刚想到这里，就见斯奈普斯的眼角忽然一阵抽搐，虽然闭着眼睛，疼痛还是一阵阵的袭向这个羑国狙击手。
    “你心里的疑惑没错，Hawkeye就是导盲犬，它是我的眼睛。”斯奈普斯笑道，笑容有点苦涩。
    “你的眼睛？”高帅忍不住重复道。
    “对，我的眼睛，因为我是个盲人。”斯奈普斯说着让人震惊的话。
    拥有千里眼的神通原型，可以自由计算500km距离内的准确弹道，甚至能将狙击变为艺术，这样的人竟然是盲人，高帅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高帅并没有怀疑，因为斯奈普斯再一次睁开眼睛，依然是碧绿色的瞳孔，但里边的金环消失了，神采也随即消失，整个眼睛顿时变的茫然起来，没有一丝的焦点。
    “我只有在LRBC的状态下才可以得到一瞬间的光明。”斯奈普斯似乎并没有什么遗憾，反倒像是在由衷的赞美。
    “你知道对于一个盲人，光明意味着什么吗？我是个先天性失明的盲人，是一个自出生就感觉不到一丝光明和色彩的人，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我们究竟会不会做梦，又或者好奇我们的梦里又会是个怎么样的世界。”斯奈普斯近乎自述一般的说着。
    “你会做梦吗？”高帅也被斯奈普斯的故事吸引，他以前从来没有朝这个方面想过。
    “会，当然会做梦，我从小就开始做梦，然后越来越频繁，因为只有在梦里，我才能‘看’到世界。不过我的梦里没有光明，也没有色彩。”斯奈普斯似乎回忆似的说着。
    “没有光明和色彩的梦在一般人看来应该枯燥乏味的多吧，不过在我看来，那依然是梦幻的。所以我小时候特别爱睡觉，因为每次睡眠都有可能是一次奇妙旅程的开始，甚至因此，我的父母还曾经怀疑我得了嗜睡症。”斯奈普斯忍不住微笑道。
    “恐怕正因为喜欢睡眠，这个人才会显的如此安静，就连微笑都让人心生平静之感。”高帅如此想道。
    “可惜，人不能总是做梦，于是从小时候起我就不停的祈祷，我用我每一分的闲暇去祈祷，希望有一日我能重见光明，哪怕一瞬间也好，我想要见一见真正的光明和色彩。”说到这里，斯奈普斯的脸上满都是发自心底的感恩之色。
    不用羑国人再说下去高帅就知道，斯奈普斯最终得偿所愿，因为他得到了千里眼这个远超人类视力极限的神通原型，他看的比常人还要远，还要清晰。
    “照他这么说，似乎我的推断再一次被印证，神通原型的选择标准和被降临的人的理想或者梦想有关。”高帅暗道。如果按照这个方向去想，盲人获得千里眼的神通原型不仅不突兀，反倒理所当然了。
    “我还记得那个上午，4月22日，那天我迎来了生命里第一缕阳光，永生难忘。”斯奈普斯继续着他的自述，他的语气里充满了重生般的喜悦。哪怕到如今已经相隔半个月，但斯奈普斯看起来依然象是在迎接那份阳光一样，甚至连高帅都不由自主的被他感染。（注１）
    “那恭喜你了。”高帅先是笑了笑，然后又摇头道。
    本来高帅是被斯奈普斯的故事感动了的，毕竟一个先天就失明了的盲人，追求光明将近三十年后，奇迹终于降临在他的身上，这确实很感人。
    但高帅随即又想到了斯奈普斯的身份－－来自羑国的入侵者。
    所以高帅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当然，也许站在斯奈普斯的角度，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他的经历也足够感人，但高帅是申国人不是羑国人，他可以理解，但却难以感动。
    “这眼睛原本在一天内可以使用十分钟，如果超过这个时间，LRBC就会被强行关闭，而且我的眼睛还将因为超负荷运转受到深度伤害。”斯奈普斯诠释着神通的限制。
    对于神通的限制，高帅早有感受，就比如他的金口玉言的精神反噬。相比之下，斯奈普斯的眼睛还不算什么，达达甚至因为神通原型过于强大而失去了生命。
    “和你一战远超出我的极限，就算我的眼睛恢复，以后每天看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也不会不超过五分钟。”斯奈普斯摇头道，言语之中充满遗憾。
    “你恨我？”高帅皱了皱眉头。
    “不，我不恨你，你我都是在为自己的祖国战斗不是吗？”斯奈普斯再次微笑道。
    “那你为什么非要见我？”斯奈普斯的回答让高帅的心里舒服了一点，这个羑国人要比关在九十九局里的那个羑国人明白事理。
    不过也正因此，高帅更不明白斯奈普斯为什么非要见自己一面，难道他只是想找一个听众来听他讲故事？
    “因为我想把这个送给你。”斯奈普斯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随着斯奈普斯的话一起递过来的是一支木质的枪托，具体什么木料以高帅的见识看不出来，不过上边铭刻的花体芵文却并不难辨认。
    No_correction_No_error，无修正，无误差！
    “好大的口气！”这个念头刚刚升起，随即高帅就明白过来，这个枪托一定是斯奈普斯的了，拥有LRBC，能将狙击变为艺术的他，确实有资格在枪托上铭刻这一行文字。
    事实上的斯奈普斯早已超越人类历史上所有的狙击手并且远远将他们甩在身后，他配的上No_correction_No_error。
    “MBG03A1被收走了，不过因为我的强烈要求，而且这个枪托又不涉及任何技术，所以最终被准许保留下来。我今天不仅是想近距离见上你一面，更重要的是要把这个送给你。做为击败我的人，这是你应得的战利品。”斯奈普斯郑重的说道。
    “我没有击败你。”高帅先是一愣，随即摇头。
    “不，你击败了我。一个拥有超能力，可以和作弊一样百发百中的狙击手，不仅没能击中敌人，甚至最后一发还偏离了目标，这已经是彻底的失败。而且这一切都是与你为敌的结果，你当然是胜利者。”斯奈普斯说到这里，伸出手指在那一行花体芵文上摩挲着，仿佛留恋一般的说道：“我已经失误了，No_correction_No_error已经不再是我的荣耀，留下它只会变成无时无刻的嘲讽。”
    高帅闻言，眉头动了动，不过他还是没有接话，反而摇头道：“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为什么？”斯奈普斯第一次露出疑惑的神色，甚至为此还睁开了眼睛。
    “因为我觉得它留在你的身上比在我的身边更有用处。”高帅说着，站起身来，他准备结束这次谈话，他不喜欢这种“被胜利”。
    “更有用处？难道要让她时刻提醒着我的自大？”斯奈普斯的脸色微微的变化着。
    “不，你可以把它当作目标重新前进。”高帅拍了拍这个敌人的肩膀，虽然是敌人，但高帅却并不太讨厌他。
    “新的目标？”斯奈普斯愣住了，他咀嚼着其中的含义，甚至没有注意到高帅已经走到门口，即将离去。
    “对了，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就在快要走出去的时候，高帅忽然说道。
    “什么问题？”因为高帅的话而陷入沉思的斯奈普斯一震，清醒过来，看向高帅的目光里的敬佩又多了许多。
    “失明了那么久，忽然得到光明，但代价却是因此失去自由，你后悔吗？”高帅问道。
    高帅的问题很简单，神通降临在斯奈普斯的身上，为他带来了他一生追求的光明，但也正因为神通的降临，斯奈普斯不可避免的被羑国征召，然后和高帅交战，最后被俘失去自由。
    神通在赠予的同时也在剥夺着属于神通拥有者的一些东西，甚至是很重要的东西，比如斯奈普斯的自由，比如张则开的神志、比如山神少女的尊严，甚至达达的生命。
    虽然高帅到现在为止还没失去什么，但面对那么多被剥夺了自由、尊严甚至生命的前例，高帅不可能完全没有想法，甚至他有一点点的恐惧，虽然不多，但却深入心底。
    所以高帅想知道斯奈普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他就这么站在门口等待答案。
    “不。”斯奈普斯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这样啊。”高帅没有再说什么，随着他的离去，坚固的安全门重新紧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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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１：羑国和申国有时差，所以申国23日凌晨开始的神通降临对羑国来说是22日，这不是BUG。^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