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恐惧与信任

    还是那个小酒吧，此刻只有高帅和博尔曼两个人。
    博尔曼看起来很放松，他很清楚，小镇里的任何一个神通拥有者都可以轻易杀死他，包括那些陪同他一起前来的士兵们。看了眼窗外的车队，与其说那些全副武装的士兵们是来保护他的，不如说更像是一种例行安排，毫无作用却又必不可少。
    “高先生，你能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什么？”博尔曼刻意调整自己的面部肌肉，丝毫没有表露出对高帅的敌意，当然，也没有善意。
    “恐惧。”高帅不仅可以看到，甚至他可以从那些僵硬的肌肉，紧绷的皮肤，根根竖立起来的汗毛上感觉到这些士兵们对自己以及这个小镇里的超人们的恐惧。也许还有警惕、仇恨等等的负面情绪，不过这些都没有恐惧来的强烈，深植每一个士兵的精神深处。
    “你很诚实，高先生。”博尔曼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个年纪老人特有的狡黠。这次的谈话他准备了很久，困难自不必说，对方的强大甚至可以无视自己背后的强大祖国，也就是说，自己的生死完全由对方决定。这样的谈判，博尔曼没有经历过，哪怕在面对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红色帝国，博尔曼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所以，如何对话，如何开始对话，第一句话的切入角度不仅决定了整个谈判的成败，更与可能决定了自己的生死。
    也许博尔曼多虑了，高帅是一个安全的对话目标，比利希特安全的多。高帅虽然强大，但从所有的情报记录中都可以看出，这是个遵守规则的人，他理性，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像利希特一般难以捉摸，对羑国也没有过分的敌意。但博尔曼依旧小心翼翼，唯恐触怒眼前的申国超人，这也是一个经历了无数次危机的老人的谨慎。
    对博尔曼的夸奖，高帅不置可否，他很清楚这个外交家出身的老人绝不是为了夸奖他而千里迢迢的从羑国东部一路赶来。
    博尔曼一定还有话说，也许就是以这个恐惧作为开始。
    果然，下一刻，博尔曼稍稍放松自己的脸部肌肉，让他看起来更坦诚一些：“这些士兵都是羑国最优秀的，他们是各自部队中的精英，将他们放在世界任何一处去战斗都会是敌人的噩梦。可当他们面对你的时候，高先生，他们恐惧了，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们的实力？”高帅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摇了摇头：“或者是钮约发生的那件事给他们的印象太深刻了吧。”
    高帅并不想提钮约之战，但他知道虽然自己是拯救钮约的人，可人们依旧将他归类到利希特一伙，道理上说不通，但情感上却是没有问题的。很多神通拥有者都希望融入这个世界，但钮约之战彻底摧毁了这个可能。
    博尔曼一愣，有些惊讶高帅竟然主动提及钮约之战，这让他有些意外，显然眼前的高帅和他所知道的有些不一样了。
    “没有什么好惊讶的。”高帅的目光里隐隐透着无奈：“当你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你也就豁达了。如果我们和这个世界还有转圜的余地，钮约之战自然是谁都不愿意再提的，可你认为如今还有那个可能吗？”
    虽然小酒吧里只有高帅和博尔曼两个人，但通过他张开的网络，所有的神通拥有者都可以听到他们二人的对话。高帅不只是说给博尔曼听，也是在说给所有神通拥有者们：不要再抱有任何幻想，钮约之战就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分割开了神通拥有者和这个世界。
    博尔曼心中一阵惊恐，虽然他早知道这次谈判根本就是不可能有结果的，但他绝不希望对方也这么想，因为那意味着战争随时都会爆发！
    “不用辩解，自从你来到这里后所做的一切都无不是最确凿的证明。”看到博尔曼的嘴唇微动，高帅摆了摆手，阻止了他。如今的高帅不论是从力量还是精神上都远远超越了以前的自己，哪怕博尔曼的资历再如何也还是有所不及。
    “从与我见面的第一刻，你就在恐惧，当你指着那些士兵的时候，你的心底和他们是一样的。你怕我，哪怕我是你认为最可以理解并掌握的人，你依旧在恐惧着我，所以你装出轻松的样子，却在一开始就放弃了正面交流的尝试。你用那些士兵作为切入点和我展开对话，你谨慎、小心，试图以此缓解对话中的敌意，降低你我之间的冲突，哪怕这些敌意和冲突都还没有发生。你唯恐触怒我，我可以理解，那是一个老人的谨小慎微，但你也应该清楚，那份谨小慎微的背后是对我的戒备、猜忌，还有，不信任，极度的不信任。”
    高帅着重强调“不信任”这个词，让博尔曼的脸色大变，伪装的沉着和轻松不见了，剩下的只有不知所措。
    不是博尔曼的心理太过脆弱，而是高帅毫不留情的正面击穿了他的心理防线，更重要的是，高帅说的没错，博尔曼确实恐惧着高帅，这是最致命的。
    仿佛没有看到博尔曼的表情变化，高帅继续说道：“信任是人与人交往的基础，也许信任的等级各有不同，也许对于信任的定义千差万别，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任何一次成功的交流都是从彼此信任开始，哪怕一切都只是构筑在假设的基础之上。可惜的是，你的谨慎却是因为对我的不信任，你的内心对于我，对于神通拥有者乃至这场谈判都是否定的。”
    “你的不信任十分可怕，当大众对我们失去信心后，作为眼光更加清醒和长远的你们，这个世界的精英竟然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这代表了什么？这代表了我们之间的矛盾将永远无法解决了。”说着绝望的话，可高帅还是用诚恳的目光注视着博尔曼，做着最后的努力：“我希望你能够明白，我还抱着一线希望，我想挽救这一切，我也会尽自己的全力，可我需要的是你们善意的回应。”
    似乎是被高帅的直率震慑到，又或者是被高帅的诚恳所打动，博尔曼沉默了。
    在达达的预言中，高帅拯救了世界，这个故事，博尔曼听说过，消息来源的权威性也经过了确认。所以当高帅所说的想要挽救一切，博尔曼是相信的。但达达也说过，未来是在改变的，更有巨大的黑影阻挡着，让他看不清楚。所以博尔曼又无法确定高帅是否还是达达预言中的那个救世主，更可悲的是，高帅说的没错，博尔曼并不信任高帅，他更恐惧高帅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