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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缄口不言了。徐粲那些无聊的举动和话语,他何必放在心上,还说与颜伯听呢?
    “他怎么?”颜伯却不知这一茬,继续追问。
    “哎呀,颜伯,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大夫不是说了吗?你腿脚不好要多休息,以后这些端茶倒水的事情,你让停云来做就行了,他人呢,又在睡懒觉?”
    颜峤岔开话题,拉过颜伯让他在对面坐下,兀自数落着停云。
    “少爷,你又背后说人家坏话,停云哪里有那么懒?我是替您做饭去了好不好?”果然晚上不能说鬼,一说就到。
    停云拎着一把铁勺出现在亭子外面,吓了颜峤一跳,也不知他在心虚些什么。
    “做饭,厨院不是有厨子吗?你去做什么饭?”颜峤轻咳一声,掩去自己尴尬,瞧着一脸烟灰儿的停云,他有些不解。
    “还不是少爷您喜欢吃辣,可这儿的人偏偏都不能碰辣,所以我只好给您另起小灶了。”停云撅着一张小嘴儿,叹一口气,“唉,果然少爷还是不识好人心啊!”
    “你这碎嘴的,骂谁呢?!”颜峤一个茶杯盖儿丢过去,停云堪堪接住。
    “少爷,您悠着点好不好,砸到我不说,万一把盖儿给摔碎了,我可给您配套的。”
    “就你鬼灵精!”颜峤白他一眼,停云打小就牙尖嘴利能说会道的,颠倒黑白的本事一点也不小。颜伯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主仆打闹,心生安慰之余仍有一丝淡淡忧虑,却是不知为何。
    再说徐粲拖着两条腿儿回到自己宅子,已经是全身湿透了,孟寒不能把他一个人扔下回来叫人,徐粲又不愿意别人看到他这副倒霉样儿,所以两个人就这样挑了没人的地方一步步挪回来的。孟寒委实走得难受,本想把他抱回来,可是徐粲打死也不让他动手。笑话,公主抱什么的,只能由他来对别人做好不好,这可是身为小攻,最甜蜜的负担啊!
    程远和李满也住在这里,两人处理好街上的事情回来,等了半天不见自家老大和孟寒的身影,刚准备去衙门看看,就见着蹒跚回来的两人。
    “老大,这是怎么了?”李满咋咋呼呼地已经冲了上来,拉着徐粲就要看个究竟。
    徐粲被他拽了个七荤八素,屁股上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冷汗流了下来挡住眼睛,勉强看了一眼火上浇油的罪魁祸首,徐老大就华丽丽地倒在了一旁程远的怀里。
    “李满,你他娘的给我等着!”
    这是徐老大昏过去之前最后一个念头。幸好,已经到了仁义堂门前,丛丛绿竹掩映,不须担心被路人看了自己这副丢人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捕蝶行动
    第二日一大早,衙门还没开门,刚刚起床梳洗完毕的颜峤,正准备去外面散一圈步回来再用早饭,就听到大门被人敲得震天响。
    “这一大清早的是谁啊?这种敲法也太野蛮了吧!”停云不知昨夜烙了几张烧饼,一双小眼肿得亮晶晶的,显然心情不怎么好。
    “去看看,莫不是城中百姓有要紧事?”颜峤睡得安稳,神清气爽,完全忘记昨日的混乱,他理一理发冠,仪容整齐,迈着沉稳的步子向前堂走去。
    可惜,等停云将敲门的人带了过来,他灿若朝霞的心情顿时晴转多云。
    “怎么是你?”
    没错,这清早扰人好梦的主儿他认识,昨天刚刚见过,就是徐粲手下那个竟然当堂威胁自己的孟寒。
    “大人!”
    更让颜峤主仆俩惊讶的是,孟寒一进大堂,竟然二话不说就双膝跪地,口呼大人,语气悲壮,倒似有极为庄重严肃的事情一般。
    “你有何事?起来说话吧!”
    颜峤就一个毛病――心软,遇强者强,偏偏见不得别人在自己跟前示弱,表现出可怜兮兮的样子。不得不说,孟寒这一招真真是用到了点子上。垂着脑袋伸手往脸上抹了两条“眼泪”,孟寒抬头,努力模仿着哀怨伤心的表情,瞪着颜峤看,却不起身。
    “大人,我们老大快不行了,您快去看看吧!”
    颜峤瞧着他别扭的表情就心里不安,果然,孟寒话一出口,就让他吃惊不已。昨儿看徐粲虽然不是魁梧大汉,却也身强体健,修长有力,不过是三十大板,难道都承受不了吗?
    对孟寒的话他不是没有疑惑,可是再想想昨天行刑的情况,好像自己和那个刘大块儿都说过让衙差们用力打。这衙门里也不是什么纯粹干净的场所,那些做惯了衙差的人,手底下都有几分功夫,明面上看不出来打过的痕迹,实则全入了肌理,所谓内伤,也便是如此了。那个徐粲,不会就是受了内伤吧?
    一念至此,颜峤慌忙从座上起身,就要随孟寒去瞧瞧。徐粲虽然有罪,却罪不至死,万一就这样一命呜呼了,他受朝廷责罚是小事,一条大好年华的性命葬送在自己手里,这让他余生何安啊!
    “少爷,你要去哪儿?”
    停云手疾眼快地拉了一下颜峤,孟寒嘴角正要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意,就僵在了脸上,颇为尴尬。停云瞧在眼里,疑心更甚。
    “喂,你们那什么老大快不行了,为什么不去找大夫,我们少爷是县令,审案断案是分内的事,难不成还要管看病开药吗?
    颜峤冷静下来,也是疑窦暗生。如果这徐粲当真伤势严重,自己过去也于事无补啊!转头看着眼神闪躲的孟寒,他恢复了铁面无私的颜县令。
    “大人,我们找过大夫了,可是老大死都不肯让大夫为他治伤,说什么被县令大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了屁股,士可杀不可辱,他就此了却残生,也省得再被人笑话”
    孟寒努力回想着徐粲教他的话,争取一字不落地复述出来。
    “哼,他想自杀是他的事,我们少爷才不趟这趟浑水!”停云果然生了一张伶牙俐齿的嘴,颜峤这儿还没什么反应,他已经打断了孟寒的艰难背诵。
    “停云,不得胡言乱语!”
    孟寒被中途打断,一下忘了后面该说什么,正在发愁无法回去交差,就听到颜峤动听的声音在自己耳畔响起。
    “他当众受刑也是事实,本官就随他去看一看,你若是不想去就在府里呆着。”
    颜峤说完一番话,又看向一会儿惊一会儿喜,都快忘了自己原来表情的孟寒:“走吧,你带本官过去。”
    孟寒连连点头,他突然觉得这新来的县令果然可爱了,难怪会将自家老大迷得晕头转向,先是自愿挨打不说,还一整晚不睡,就等着天一亮让自己来请人过去。
    城西仁义堂。
    徐粲趴在床上,被子盖了半截,挡住整个腰身往下,上面只穿了件白色内衫。虽然现在天气不算寒凉,但他毕竟有伤在身,如此衣裳单薄,自然不合情理。
    “盖好被子,或者穿件衣服。。”程远平时话少,却心思细密,都是随了别人去说,自己耐心倾听,如今只剩下他和徐粲在房里,他不得不开口。
    “不用!”伤残人士徐少爷,屁股都开花了仍然不安分,在床上动来动去,不停往窗外看去,“这怎么还不来呢?”
    程远也不再言语,方才孟寒走之前那一幕他也尽收眼底了,真不知道那位县令大人是怎样的花容月貌,竟然让徐老大如此废寝忘食,一大早就起来忙着教孟寒如何把人骗过来,还说什么请不过来他也不用回来了。可怜孟寒一个生猛汉子,要双眼含泪悲情切切地演一场动人大戏,还真是难为他了!
    “来了来了,老大,到巷子口了!”
    突然房门大开,李满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手里还拽着一个人,看模样像是个大夫之类的。
    “来了吗?”徐粲心中一喜,就要从床上坐起,结果牵动伤口,又是一阵惨叫。脸色煞白地趴回床上,他还不忘回头指挥大局,“程远,你和沈均留在这儿,李满,你就按我之前跟你说的做,捕蝶行动,开始!”
    沈均本就是仁义堂的人,精通歧黄之术,平时是一家药馆的坐堂大夫,兄弟们有事了他才会过来。昨夜听说老大受伤,他连忙赶了过来,结果徐粲只是让他简单处理一下伤口,却不准他上药,这般无异于自虐的行为委实让一众兄弟费解,一直等到今日早上,他们才有些明白老大的意图。
    “程远,你来坐这儿,沈均,一会儿孟寒他们进来,你就把我跟你说的那番话说出来就行,可以自由发挥,但不能偏离主题。”
    徐粲操不完的心,嘱咐了一遍又一遍,生怕这些古人脑子都不够用,关键时刻掉链子,妨碍自己的追美人大计。
    “老大,你就放心吧,就你现在这副颊生红晕,双眼迷离的模样,县令大人看了一定会把持不住,以身相许的。”沈均年纪不小,也最油嘴滑舌,稍一思索便知道徐粲心思,言语之间若有所指。程远在一旁听了,脸色有些发红,却又觉得自己矫情,一时有些神色怪异。
    “嘿嘿,等他以身相许了,老大一定好好赏你们!”徐粲笑得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星眸微眯,似乎真的是在想象着未来夜夜温香暖玉在怀的美好生活。
    突然敲门声起,传来孟寒略带试探的声音:“老大,县令大人来访,您要见吗?”
    冲程远沈均使个眼色,徐粲擦一擦嘴边口水,装出副羞恼样子,他随手将枕头甩在门边,嘭的一声响,吓了门外两人一跳。
    “不见,老子当着刘大块儿的面被他打得屁股开了花,传出去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就让老子伤口溃烂死掉好了,既不让县令大人再为难,也省得连累一众兄弟失了面子。可怜我风华正茂,功业未成,就此去了,你们记得年年今日,到我的坟头上一炷香,也不枉我与你们兄弟一场。”
    房外的人听得心惊肉跳,房内程远沈均却有些愕然地看着徐粲淋漓尽致的表演,一时忘了自己的戏份。
    这还是自家那个意气风发的老大吗?
    徐粲正为自己声音里那一抹恰到好处的凄美悲壮而感动,就看到程远沈均傻子一般愣在当场,连忙冲两人拼命眨眼,这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果然古人还是靠不住吗?
    沈均见多识广,心理素质还算强悍,就在徐粲眨眼眨得快抽筋时,他突然反应过来,连忙冲上前去:
    “徐堂主,你伤势本就沉重,再有此念头,说不定真得会香消玉殒呢?您可要想开点,是命重要,还是面子重要?”
    去你的香消玉殒,老子又不是香玉!徐粲瞪着趁机取笑自己的沈均,却不能出言反驳,只能暂且先记在心里,秋后算账也未必不可。
    程远也扭扭捏捏地喊了一声老大,让他像那两人一样胡言乱语,打死他估计他都做不到。
    孟寒牢记着徐粲的话,就是这间房子被掀翻了,他也不能开门,所以老老实实站在那里,陪颜峤听着房内的大戏。
    颜峤刚跟着孟寒来到门口,就听到徐粲这一番如泣如诉的“知心话”,本来的那一点疑惑顿时烟消云散,毕竟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还是这一堂之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打了板子,确实面子上很难过去。
    心地善良的颜县令似乎有些忘记了,当时可是徐堂主自己言笑晏晏地躺到凳子上去的,现在再来说这丢面子一事,可不是前后矛盾狗屁不通吗?
    一心以为徐粲要寻死,颜峤担忧之下,一把推开了房门,长驱直入。
    得,老大这招请君入瓮,已经成功一半了。
    孟寒站在门口,缓缓摇头,什么时候仁义堂不做正事,开始干起这种合伙骗人的勾当了。不过,这替自家老大找老婆,替自己找大嫂,似乎也是正事啊!虽然这“大嫂”,以后叫起来未免有些别扭。
    “喂,孟寒!”
    还在胡思乱想的孟寒忽然听到花坛那边有人小声叫自己,原来是探头探脑的李满,他看了看房内,唉,还是别去欣赏自家老大的“英姿”了,怎么想都有点与有耻焉。
    “孟寒,你真的把县令大人请来了啊,真有你的!”李满带着一众兄弟藏在这里等着一会儿出场,见孟寒一个人傻站在那里,索性叫他过来聊聊天,打发打发这出场前的紧张时刻。
    “没什么,就是照老大说的做了。”孟寒是个实诚人,有什么说什么,绝不敷衍夸张一句。
    “那你真的哭出来了?你怎么做到的啊?平时可从没见你哭过!”李满吃了一惊,当时徐粲派孟寒去做这件事他还觉得不妥来着,毕竟孟寒这副一看就让人觉得强悍无比的模样,怎么都不像会扮可怜的人啊!
    “原来是哭不出来,后来我就想着老大是真的快死了,一想到以后见不到老大,你不想哭吗?”
    孟寒说得合情合理,李满却怎么听怎么别扭,又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能哼哼一声把这章揭了过去,继续等在原处随时准备出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从县衙回仁义堂的街上。
    徐粲(一瘸一拐):唉,我怎么就忘了呢,这不是老子那具身经百战的身体了啊,这么皮娇柔嫩的,三十大板就打成这德行,这以后还怎么卯足了劲头追美人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本来就没几个钱,这会儿更是仨瓜俩枣了
    孟寒:老大,谁是美人啊?
    徐粲:我不跟你说话,你个二愣子。
    孟寒:老大,我对你的心日月可表,天地可鉴
    徐粲(频频点头):你不仅愣,而且瓜!
    ☆、转移阵地――成功!
    颜峤满心担忧地冲到房间里,就看到徐粲直挺挺趴在床上,脑袋捂在被子里的“可怜样儿”。
    “参见县令大人!”程远和沈均见正主儿进来,连忙行礼,按部就班地演着他们的戏份。
    “徐粲,你挨打是因为触犯法纪,名正言顺,本官又没有判你重罪,你何必寻死觅活的,这岂是大丈夫所为?”
    颜峤往前走了几步到床边,挥手让那两人免礼,看着徐粲微微耸动的双肩和瘦削强劲的后背,他突然觉得一丝尴尬。自己身为一县之长,是不是不该贸贸然就跑到这里来。毕竟,这可是西街一霸的住地,鱼龙混杂,怎么说也对自己的官威有损。更何况现在徐粲躺在床上衣衫不整,自己与他不过一面之缘,即便同为男子,到底还是有些面上过不去,尤其是在徐粲昨日那般行为放浪之后。
    程远没什么反应,沈均却是挑眉一笑。嘿嘿,看起来这徐老大的情路注定坎坷啊,这位县太爷看着弱不禁风,实则个性执拗,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攻破的。
    “大人来这里就是为了骂我吗?那你放心,再过一会儿等我疼死了,就不用惹大人烦心了!”徐粲从被子里钻出脑袋,回眸看颜峤一眼,脸色煞白,却泪眼朦胧,完全就是一副小娘子幽幽怨怨的表情,哪里还有一分一堂之主的气势。
    颜峤被他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这人若是还想堂上那般油盐不进,他倒是可以以暴制暴,可他现在这示弱的姿态,如何还能让自己生得起气来,转头看向旁边的沈均,他放松了语气,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县太爷。
    “你替他看过了吗?怎么样?”
    沈均垂首,恭恭敬敬地回话:“回大人,徐堂主本就受了风寒,气虚体弱,这一顿板子下来,他皮肉受苦不说,心气不顺,以至血流凝滞,伤势沉重。若是不及时救治调养,一定会损伤内里,留下病根的。”
    徐粲偷偷拿眼瞧着这边,暗暗为沈均叫好,果然孺子可教。
    颜峤神色愈发凝重,徐粲不过二十岁,正是大好年华,若是就此留下病根,也是一生折磨,这等让人良心不安的事,自己怎么会允许它发生呢?
    “徐粲,你先好好看病,以后的事,本官细细想过再做决定。至于你当众挨板子的事,本官会吩咐衙差们守口如瓶,刘大块儿那里说些什么,你们平时就是宿敌,自然也不会有人当真,你看这样如何?”
    沈均仍旧垂头,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意,这县令大人虽然不好攻破,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他天生心慈,若是被徐粲这样死缠烂打下去,说不定真会有收入彀中的一天呢!不过现在一切还都未可知,平素事情上是这种态度,感情之事却最莫名难测。
    “当真?”徐粲心中已经乐开了花,恨不得跳起来抱着颜峤转它十几圈。可是事实证明,徐老大的忍耐功力和不凡演技却是还算上乘,将信将疑的语气恰好到处,让颜峤忙不迭地再度保证。
    “君子一言,岂有虚假?”
    沈均赶紧上前,装模作样地替徐粲把脉。徐粲挣扎一下,抬头看看颜峤坚定的神色,也就听之任之了。矫情过了头,说不定会适得其反,做人要懂得知足,见好就收才行。
    程远站在那里简直像空气一般,呆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的任务,趁颜县令的注意力放在沈均替徐粲把脉的事情上的时候,他慢慢挪到窗户边,偷偷伸出去一只手,给躲在花园后的李满一个指示,让他们可以行动了。
    “弟兄们,该我们出马了,好好表现,等事情成了,老大请我们大吃一顿!”
    李满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恨不得天天有这种惊心动魄的事发生,一瞄到程远的手势,他就觉得浑身的力气暴涨,勉强压抑了兴奋,他冲身后一众兄弟说道。
    兄弟们突然被叫回来,都还有些没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跟着徐粲有肉吃,他们自然也就全心全意地大展身手了!
    “怎么外面这么吵?”
    颜峤正等着沈均说出个所以然来,他也好放心离开,谁知道忽然外面院子中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交谈时大喝声不绝于耳,甚至还有耍刀练剑的呼呼风声。
    “回大人的话,应该是兄弟们起来了,听说仁义堂每天都是这么热闹的,兄弟们练武比划,还有商量事情,从早上到晚上,一直是人来人往的。”
    程远已经重新站会徐粲床头,闻言点头,却是没有照徐粲交代得说,那一通话说下来,他半年的分量就没了。还是站在后面的沈均开口替他回答,毕竟事先对台词的时候都在。徐粲瞪了面无表情的程远一眼,偷偷给沈均一个满意的笑容,手指微动,示意沈均可以进行最后一步了。
    “大人,徐堂主心力受损,风寒与外伤齐发,需要好好静养,否则很难痊愈。”
    沈均一句话,将正向窗外查看的颜峤唤回了注意力。“这么严重?”他微微皱眉,实在没想到这是来到柴阳自己第一次升堂,就闹出这么一档子事来。
    徐粲以为他心有怀疑,一咬牙,一狠心,藏在被子里的左手轻轻挪动,放到了自己已经无法直视的屁股上,登时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痛,他刚刚缓和的脸色瞬间又成了白纸。
    “徐堂主,你没事吧?”沈均配合默契,察觉到他的动作,连忙惊呼一声。
    “怎么了?”颜峤不知所以,只瞧着徐粲突然冷汗直流,心下一惊。看来这沈大夫果然没有说错,徐粲的伤势比自己想象得果然要更严重。
    “徐堂主本就心血不通,外头如此吵闹,更让他心浮气躁,头晕耳鸣,自然会触动伤势,想必是一时晕眩碰到了伤口,才疼成这样。”
    沈均随口胡诌,尽量说得严重些,仿佛回天乏术一样。
    “你们这儿就没有安静一些的院子吗?”颜峤闻言看向程远,他这父母官也算是做到家了吧,对一个混混头子都如此关心。
    “回大人,没有。”程远说得干干脆脆,刚从疼痛中缓过神来的徐粲恨不得踹他一脚。有你这样演戏的吗?这么拙劣,万一被美人看出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幸好,之前他和沈均精湛的表演已经完全俘获了颜峤的心,他非但不加怀疑,反而还皱眉沉吟,似乎在思索什么解决办法一样。
    “大人不必担心,我就在这儿慢慢养着好了,不会去打扰大人的,只是若是万一我有什么不测,还请大人帮我照拂这一帮兄弟,他们也都是可怜人”
    徐粲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絮絮叨叨地将颜峤引到自己早早为他设好的陷阱边缘。
    就差这最后的一哆嗦了啊!
    沈均暗暗翻个白眼,你才可怜,你全家都可怜!跟着你这样的老大,我们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颜峤在他的步步紧逼之下,已然心绪混乱,溃不成军,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走:“无妨,衙门后院里还有几间空置的房子,如果你不嫌弃,不如到本官那里暂时修养一段时间。”其实他如此选择,也有自己考量在其中。徐粲和刘大块儿的争斗已纠葛数年,能趁这个机会将他劝回正途,反过来为朝廷做事,一举清除柴阳的恶势力,为百姓造福,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能说,我们的县令大人实在太单纯太无私,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一只脚迈进徐粲为他编织的双丝大网中了。
    徐粲觉得自己实在绷不住嘴角笑意,索性让它尽情流露,笑得跟个偷腥成功的猫一样,沈均恨不得上去踹他一脚,让他回回神,别丢下这烂摊子不管。
    “大人,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轿子,您看什么时候让老大跟您一起回去?现在就走的话,到您府上再吃午饭,您看好不好?”还是程远稳重,不紧不慢替徐粲说了他的台词。
    “啊?好。”颜峤忽然察觉到什么,自己话音还没落,对方就说准备好了轿子,倒像是提前就猜到自己会这么做一样,他微微一怔,觉得脑子实在有些混乱。好像自从遇到徐粲,一切事情都在以他看不明白的方式发展,而且预备发展到什么境地,他根本一丝预兆也无。
    李满带着众兄弟在外面嗓子都喊哑了,挥刀练剑的人都劈了两座小山似的柴火,终于送走了他们可亲可敬的老大,送他勇敢地替他们追大嫂去了。
    “老大,一定要成功啊!”小喽甲眼含热泪。
    “老大,我们等你的好消息!”小喽乙站成了望老大石。
    “老大,等你带着如花似玉的嫂子回来,兄弟们给你大摆七天流水宴!”小喽丙暗暗发誓。
    仁义堂的东西南北四大副堂主,如今却坐在堂主的房间里尽情享受。孟寒从徐粲床底下搬出来两坛桃花酿,这可是徐粲亲手酿的酒,平时舍不得让他们喝,一直藏着掖着的,孟寒都惦记许久了。徐粲一走,他自然第一时间就是和这两坛酒叙叙旧情。
    沈均坐在桌边,看着孟寒一碗接一碗地猛灌,心下就是一片凄凉。想他玉树临风风姿潇洒的圣手沈大夫,竟然有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兄弟,传出去真是有损自己的光辉形象啊!
    “孟寒,你给我留点,我嗓子都喊哑了,你就装个可怜,得我喝一大半才行!”
    沈均这边厢还没感叹完自己交友不慎,李满已经扑了过去与孟寒你抢我夺。于是圣手沈大夫往旁边让一让,开始思考自己这会儿割袍断义还来不还得及。
    “喂,你们两个别闹了,我们真的不用找一个人陪着老大吗?”
    程远靠在床头,神色如常,四个人里只有沈均还想着已经快走到县衙的徐粲。若是徐粲知道前一阵子还对着自己表白忠心的孟寒,这会儿为了一坛酒连自己长啥模样都忘了,不知会不会一口老血喷出来刷屏。
    “不用,碍眼。”
    程远倒是对徐粲的心思知根知底,两个字就解释了所有。孟寒和李满为了抢酒在地上滚来滚去,而那坛子清香四溢的酒,却正安然无恙地放在沈均面前,顿了一顿,他提起酒坛往屋外走去,临到门前还冲程远勾了勾手指。
    程远心领神会,大长腿一迈,踏过正在地上滚来滚去的两人,他和沈均并肩走出了房门。
    唉,时近中午,在日高花暖下配着一桌美食享用美酒,果真是人生美满,夫复何求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仁义堂后院,花开正好。
    沈均(凤眼上挑,薄唇微勾):这新来的县令当真比绝世佳人还更胜一筹?咱们老大为他竟然连取向都变了。
    李满(眼冒星光):好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啊?把老大弄得五迷三道的。
    程远:红颜祸水。
    沈均李满(一起鄙视地看着他):你个面瘫脸,不许发言!
    孟寒:你们说一会儿见了他,我叫他大人还是大嫂?
    沈均李满(异口同声):大人!
    傻呀你,现在就叫大嫂,老大屁股非得再脱一层皮。
    程远:
    沈均李满孟寒(满意地看向程远):嗯嗯,这才符合你的人物设定。
    ☆、厉害小厮――搞定!
    再说徐粲如愿以偿搬进了县衙后院,高兴得合不拢嘴,连屁股上的伤都忘了。颜峤越看越觉得反常,却已经木已成舟,再无回还余地。
    颜伯见颜峤出去一趟就带了个喜笑颜开的病人回来,倒是没多大反应,张罗着指挥下人给徐粲收拾房间去了。停云却是从徐粲进门开始就一直盯着徐粲,一看这人就是心怀不轨之徒,自家少爷虽然刚正不阿,却偏好心软,最看不得人在他面前吃苦受罪。
    因为院子还没收拾好,所以徐粲暂时被安置在颜峤的房间,这自然是他自己的要求。停云辩了几句嘴,却敌不过他一声声呼痛,颜峤本来也觉不妥,却还是顺着徐粲的心意答应了。没办法,病人是大,谁让现在徐老大“病入膏肓,受不得一点刺激呢!”
    颜峤是标准的两袖清风,为官清廉。虽然不至困窘,但也是简洁朴素,从他房间的装饰就可见一斑,除了必备的家具,再无多余,床榻上的被褥什么的也单薄得实在够可以了。
    徐粲瘸着一条腿走进来,看看这儿的生活环境,不禁摇头苦笑。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看来,自己在这古代的追“妻”之路,前途多艰啊!
    “这里自然不如你的仁义堂舒适,你暂且先忍耐一下,等身体好些,本官再派人送你回去。”颜峤岂能不察觉他的本能反应。不过,他非但不以自己身为一县之长如此清贫为耻,反而落落大方,毫不在意。
    “没事没事,我觉得这里很好啊!”
    徐粲极力撇清,赶紧往床上走去。笑话,这可是美人下榻之处,再硌也让人心甘情愿。
    不过,情急之下他忘了自己屁股上的伤,刚刚沾到床板就弹了起来。这古代的板子还真是厉害啊,相比之下自己老妈的那只棍子,简直是大巫见小巫了!
    “你那些手下怎么回事?你不是他们的老大吗?怎么把你送到这里就撒手不管了?你的伤口要每日换药才行,要不要我派人去找他们过来。”
    颜峤瞧着他一惊一乍的模样,暗暗发笑。到底还是个刚刚成年的孩子,即便身为一堂之主,个性也是毛毛躁躁的。
    “不用了!”徐粲连忙拒绝,那群人就是他事先吩咐不准跟过来的,这么多又大又亮的一百瓦灯泡在场,自己还怎么和美人二人世界,培养感情呢?
    看着颜峤狐疑的目光,他慌忙又加了几句:“我受伤这么重,仁义堂的事情总要人处理,再说他们又都是一群大老粗,怎么懂得照顾人?”说到这里,徐粲又微微转过头去,语气幽怨,“还是说,大人位高权重,身份尊贵,嫌我这个小混混麻烦,连帮我换药这种小事都不愿意做。”
    “本官岂是那等势利眼之人,只是你我初次相识,多有不便,以后就让停云帮你换药好了,他从小照顾本官起居,处理伤口之事也手法娴熟。”
    颜峤自然义正词严地否认,只是终究也没遂了徐粲的愿。
    徐粲虚扶在床边的手微微握拳,唉,果然还是需要再下一番功夫,不过算了,车道山前必有路。
    “那你好好休息吧,本官还有政务要处理。”
    颜峤亲自送他到房间,又叮嘱一番,已然仁至义尽,再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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