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拾小说(9)

    苏拾跟在庄文远身后，也看到巷口狼藉的场景。他不由得瑟缩了下，用力抓紧庄文远的手。
    知道怕了吗？庄文远语气阴沉，现在怕有什么用？
    他挣开苏拾的手，转过身盯着他吼道：苏拾，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苏拾被他吓得发抖，眼眶通红，连眼泪都不敢掉。
    宋娇走过去拍了拍苏拾安抚他，赵集也跟了上来，拉开庄文远，阿远，冷静。
    庄文远双手也在抑制不住地颤抖着，他深呼吸，压下心中的暴躁情绪，对赵集说：你们帮我善后。
    知道，你先带苏拾离开这里。赵集有些不放心，皱着眉叮嘱，阿远，控制住自己，别吓到苏拾。
    我知道。
    庄文远再次走到苏拾身边，拉起他的手。苏拾见他看上去消气了，才敢回握住他，哽咽着叫他的名字。
    这里有他们就行，我们回去。
    是于区就是那个于康裕
    苏拾还想帮忙，将自己知道的信息透露给他们，却被庄文远打断。
    不用你操心。庄文远带他往前走，回家。
    一路上庄文远都没有说话，苏拾平复了些，小心翼翼地看着庄文远的表情。
    他生气了。
    记忆中无论是过去还是重逢后，庄文远都没有和他生气过。苏拾知道这次是自己犯了错，如果不是庄文远及时赶来，谁都无法想象今晚将有怎样的后果。他不敢主动求和讨饶，安静坐在副驾驶上等待发落。
    可他的乖巧并没有换来庄文远的心软。回到家后，庄文远带着苏拾到客厅坐好，他倒了两杯水，又从医药箱中找出两片药吞了下去。
    庄庄苏拾小声开口，对不起。
    你的手机呢？庄文远站在苏拾身边，居高临下地看他。
    苏拾从兜里摸出手机，发现里面有十几个未接，都来自庄文远。
    一不小心静音了
    真有你的，苏拾。
    庄文远把杯子重重放在茶几上，玻璃相触发出巨大声响，吓得苏拾又红了眼睛。
    那个江鸿博到底有什么好，能让你三番五次回去找他？是他把你甩了，苏拾，你还往他身边凑，你长脑子了吗？
    庄文远语气不好，苏拾张了张口，只说出几个字，不是的
    从你到我身边起，你要什么我没给你？庄文远盯着他，试图看清他的每一个表情，衣食住行我都给你打点好，怕你不开心，怕你受委屈，只要是我能做的我都愿意给你。我到底有哪里不如江鸿博？
    苏拾，你就算不长脑子，你有心吗？
    我不是苏拾被他吼得心里发慌，他拉住庄文远的手，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不是这样的，庄庄
    那是什么？你说。庄文远到底是没舍得挣开，我听你解释。
    要怎么开口呢？说自己被江鸿博骗了吗？说自己被他要挟了吗？可他为什么要相信江鸿博，明明错就在他自己。
    我去找他是为了苏拾说不出来。
    什么？
    嗫嚅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庄文远的耐心早已消失殆尽。他俯下身，将苏拾按倒在沙发上，双手高高举过头顶，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今天是周日，我没回来，所以你去找他了，是么？
    苏拾，是我没喂饱你吗？
    苏拾瞪大眼睛，开始猛烈挣扎。但是单薄的他哪里是庄文远的对手，两个人用力对抗，越缠越紧，苏拾的衣领散开，庄文远眼底发红，低下头吻住了他的锁骨。
    苏拾还在推他，可根本推不开。庄文远的吻没有停，沿着他的锁骨和脖颈一路来到他的唇边。
    苏拾突然就停下了动作。
    他睁开眼去看这个近在咫尺的男人，可他看不清他的面容，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庄文远，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贱啊？
    苏拾眼泪从眼角溢出，顺着脸颊滑落到耳侧，消失在他的头发里。
    埋在苏拾身上的庄文远没有看到，也没有回答。
    对他，对你，都是犯贱。
    苏拾推开庄文远，这次庄文远没有用力，苏拾顺利坐了起来。
    没错，我不长脑袋，也没有心。庄文远，你后悔把我带回来了吗？
    苏拾的眼泪落到手背上，他垂着头，剜心一般说出这句话。
    我真后悔再次遇到你，庄文远。
    第二十章 离开
    我真后悔再次遇到你。苏拾说。
    庄文远坐在苏拾身侧，双手紧紧交叠在一起。在被苏拾推开的瞬间庄文远才找回理智，他身体紧绷，脑袋又疼起来。
    为什么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明明吃过药了。
    我没有那个意思，苏拾。庄文远开口道歉，我刚刚太冲动了，对不起。
    苏拾闭起眼睛，止住又要流出的泪水，应该道歉的人是我。
    我不是去找江鸿博叙旧的，也没想和他旧情复燃，今晚的事是个意外。苏拾低声说，谢谢你，庄文远，你又救了我一次。
    连名带姓的称呼叫得庄文远心里发慌，他转身抱住苏拾，将他搂在怀里安抚，阿拾今天是不是吓坏了？
    那件事的惊吓已经被庄文远的行为取代，准确的说，他现在更怕庄文远。
    面对曾经无比贪恋的怀抱，苏拾第一次没有抬手回抱住他。
    嗯。苏拾回答，我想去休息。
    庄文远后悔刚才的口不择言，可现在苏拾明显没有交谈的意思，他无措地松开手，对苏拾说：那你好好睡，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好。
    苏拾垂着头回到卧室，打开水龙头，冷水浇头而下。镜子里，自己锁骨上的吻痕清晰可见，反复提醒苏拾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真的没有生庄文远的气，因为庄文远说的都对。
    他没脑子，所以无法以最坏的恶意揣测江鸿博的意图，才会被他欺骗。他也没有心，庄文远对他这么好，在出事的第一瞬间他就应该跟他坦白，将事情交给庄文远处理。
    苏拾很懊恼，自己究竟在逞什么强呢？他就是不如庄文远，甚至不如很多人，就专心做他的附庸，把自己完全交付给他，到底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可是心底有个微弱的声音告诉他，这样是不对的。
    依附别人生活，像宠物一般摇尾乞怜，做笼中的金丝雀，等待主人的光顾，这怎么会是正常人的生活状态呢？
    他苏拾就算再蠢再笨，也有过独立生活的能力，为什么现在就不能了？
    如果真的要成为谁的附属品，庄文远和江鸿博又有什么区别？或者说江鸿博可能更合适，因为苏拾不再爱他，不再因为他的一句话伤心难过。
    苏拾不甘心。
    他不希望成为庄文远的装饰品，他想堂堂正正站在他身边。
    经过今天这件事，苏拾也算是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心意。他喜欢庄文远，喜欢那个曾陪伴他长大的男孩，也喜欢这个救他于水火的男人。
    但一段感情从来都不是只有喜欢就够了。时机不对，再喜欢也只能落得一个犯贱的下场。
    也该做个了结了。
    第二天清晨，庄文远下楼时，苏拾正在厨房端着水杯喝水。
    见庄文远眼底发青，就知道他昨晚也没休息好，苏拾面露歉意，对不起，昨天让你担心了。
    庄文远见他这样，心情好了很多，他摸摸头，也跟着道歉，昨天对不起，我不是有意
    我知道。
    苏拾笑意温柔，将水杯放在桌子上，又对他说昨天我们都说了很多气话，一起忘掉好不好？
    庄文远走过去抱住他，被他传染了笑意，嗯。
    气话都是假的，但说后悔遇到你是真的。苏拾退后一步，抬头去看庄文远的眼睛，以前总听人说，相见不如怀念，我现在懂了。
    庄文远，我真的很后悔让你见到这样的我。如果没有重逢，我应该还是你记忆里的那个朋友，我们没有这么多不清不楚的纠葛，你也不必为我改变很多。
    苏拾还在笑着，做出无谓的假设，我们回想起彼此，还是大学时无忧无虑的样子，我黏在你身边，你包容我的一切。
    我可能永远都不会发现，我原来是喜欢你的。
    庄文远的心被苏拾一次又一次捏住，忽上忽下，又酸又涨。
    他吃过药了，没有幻听，苏拾说，喜欢他。
    你对我很好，或许心里也有些别的感情。你在意江鸿博，甚至远胜于我对他的在意，所以我想，你可能也是喜欢我的。
    苏拾弯了弯眼睛，不管这点感情是怜还是爱，又因何而起，我都要说一声谢谢。这段时间如果没有你陪着我，我可能会变成很可怕的样子。
    我要走了，庄文远。
    庄文远猛的抓住苏拾的手，你要去哪里？
    我和我父母联系过了，跟他们好好道了歉，买了今天的车票回家。
    苏拾被他抓得疼，不知怎的，眼中也泛起一点水雾。
    庄庄，我不能这样跟着你。
    为什么？我到底比江鸿博差在哪里？
    苏拾又笑，挣开庄文远的手，你看，你又提他。跟他比什么呢？他控制我囚禁我，你也要这么对我吗？
    我不会的，我
    你对我好，把我捧在手心里宠着。可当你张开手，我会掉下去的。苏拾眼眶有些红，我这几年待废了，庄庄，我心里很不安。你让我在你的手掌心里，我把一切都交给你，可我的手里有什么呢？
    我没有拦着你，你说要离开青鸟我同意了，你说要找工作我也在帮你。
    我知道，你甚至瞒着我托熟人给我安排了职位，我都知道。可这些不是我的安全感，你这样做和江鸿博没有区别。
    庄文远，以后的路，我得自己走。有没有你陪着我，我都得走下去。
    从江鸿博身边逃离都没能学会的事，苏拾在庄文远身边学会了。
    他要学会爱自己，才能去爱庄文远。
    苏拾，这就是你说的喜欢吗？
    庄文远看着面前的男人，看着他温柔又坚定的眼神，突然就不觉得他这一夜的变化令人意外了。
    这才是苏拾，是他曾经认识的苏拾。性格虽然柔和，但做事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也从不给自己留后路。
    他对谁好，能把那人宠上天，像当年对他一样。他想离开谁，也是转身就能走，不会回头多看一眼，就像对江鸿博一样。
    就像对现在的他一样。
    我是喜欢你，苏拾，不比你少。庄文远抹了把脸，自嘲地说，我没把心掏出来给你看，你也没有。这事儿咱俩都端着，走到今天这步怨不了任何人
    你走吧，苏拾，走得远远的。
    我给不了你安全感，那你自己去挣，自己去闯。
    只是不要让我再遇见你，阿拾。庄文远在苏拾额头上轻轻一吻，再有下一次，我就不会放过你了。
    第二十一章 后悔
    庄文远没有送苏拾走，他急着赶去公司。
    可能也没有那么急，他只是不敢留在家里面对苏拾。庄文远试图清空自己的思绪，公司还有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他需要工作，没有时间失恋。
    办公室里，赵集早已在等他。见面后不由得心里一紧，叹了口气说：又发病了吗？
    没有，我吃药了。昨晚的事调查的怎么样？
    赵集递给他一个文件夹，说起来这事也怪我，上次带苏拾去场地，高新区的副区长于康裕也在，被他瞄上了。深方最近要拍地，一直派江鸿博巴结于康裕，江鸿博就顺势
    庄文远脸色很难看，赵集没有再说下去。
    江鸿博是怎么把苏拾约出去的？查到了吗？
    赵集尴尬地点头，于康裕给了他一些素材。上次A市那个资方过来我不是带他们去澳门玩么，被拍下来了，江鸿博以为我和苏拾有关系，就用这件事威胁他。
    还有
    庄文远皱眉，还有什么？
    我这几张照片是小事，还有不少你的在酒吧玩儿的照片。准确的说是很多次，因为每张上面的人都不同。
    庄文远已经翻到了那页。
    庄总，你这衣服穿的，胜似没穿。
    他看到了吗？
    你真当苏拾是傻子啊？赵集没有笑，语气认真，你觉得我值得他冒这个险吗？
    怪不得。
    怪不得昨晚他支支吾吾说不出原因，怪不得他被逼问时反应那么大，怪不得他被自己压在身下时那么反感自己靠近。
    这要苏拾怎么说得出口？我看到你的艳照了，去帮你拿回来？
    庄文远额头又开始突突地跳，他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下去才发现已经被换成了白水。
    你吃药呢，不能喝咖啡。赵集知道他在想什么，有些不放心地问，你昨晚回去没跟苏拾吵架吧？
    吵了，不止吵了，还说了很难听的话，动手欺负了他。
    赵集看庄文远的表情就知道不好，他忍不住再次叹气，我以为你能控制得住，这两个月你明明做得很好。
    庄文远的心思远比他表现的明显得多。上班时不由自主愣神，收到苏拾消息时略显纯情的微笑，每次出差都不忘带点纪念品，再忙都要挤出时间回家陪苏拾吃饭。这些桩桩件件，庄文远没察觉有问题，却瞒不过跟他最亲近的赵集和宋娇。
    苏拾温柔善良，庄文远毫不意外地栽了，作为好友的赵集等人都乐见其成。可谁都没想到，他们会因为一个前男友闹成这个样子。
    我做得不好，赵集。庄文远难得在好友面前表现出脆弱，从见到他开始，我的躁郁症就复发了。
    我会在白天亢奋，深夜难过。所以当他说需要我的时候，我没有拒绝。
    赵集知道这个需要是什么意思。
    不该这样。赵集皱眉，你冲动了，阿远。
    可是我拒绝不了他。庄文远低声说，我想。
    这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阿远。还记得曹毅
    我知道，不用提醒我。
    你差点杀了他。赵集没有理会庄文远的打断，将想说的话补充完整，因为性，让你在亢奋状态中突然发病，你差点杀了他，庄文远。
    那不一样。庄文远辩解，我说过要他停，是他想要强奸我。而且那时候我被他压着，跟苏拾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