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密谈

    齐妈妈只觉一阵口干舌燥，腿脚都有些发软。

    她想到方才霍怡婧含笑吟吟的样子，想到她惯常处事大大方方，一派大家闺秀的仪范……难道她竟然真的是冒名顶替的？

    “先不要告诉老爷，我马上写一封信叫人送到京里，让老太太派人来看。”薛白氏跟着薛大老爷知一府之地，当家做主惯了，马上冷静下来，想到了先确认事实。

    薛元武答应。

    叶家三姑娘是老太太亲自相看的，老太太身边的人肯定都见过，只要过来一看，马上就能认出来。

    可就是这样浅显明白的道理，难道叶家不知道么，怎么敢做出这种事。

    就听内室一阵轻微窸窣声响，齐妈妈猜测大太太正在书写信件。一阵沉默，她正待退开，就闻内中又有声音。

    大太太放下了笔，折了信件入信封。她站起来走了两步，转身吩咐薛元武，“泽儿，事情未明之前，你在叶氏面前莫要泄了消息。”

    薛元武点头，沉思半刻，问大太太道：“若果真事实如此，那她……”

    大太太方才怒火中烧，又惊又怒。如今写了一封信，却又冷静了下来，她想到了这两个月来二儿媳妇的孝顺和贴心，让她样样都十分满意。

    叶氏是十多年前老太太做主定下来的。当时叶家大老爷前程似锦，眼看着就能在权职最重的吏部做上二把手。当时一把手吏部尚书年迈，事务基本都下放叫左右侍郎负责，因此侍郎便是实际意义上的吏部老大。那时候薛家虽然是勋贵之家，家中能做上实职的却不多。为了搭上叶大老爷，老太太与叶大太太定下来儿女亲事。

    后来叶家出了事，两家来往少了，但是亲事却也不能就这么退掉。她又急着让世泽成婚，只能将这个不甚满意的儿媳妇迎入门中。

    这几个月冷眼看来，却发现二儿媳妇为人宽厚大度，贤惠妥帖。儿子原先的两个通房，她待之都十分的亲和。一个雪松身体不好，三天两头生病的，叶氏不嫌烦，常常为之延请大夫来看。另一个她赐下的瑞香，更是常常带在身边，感情亲密。

    其后几次她有意试探，让叶氏办理几件事情。叶氏都是问过往日的旧例，知晓她惯常的处理后，循着她定下的规矩处理的妥妥当当。

    这样贴心尊重她的儿媳，就算家世差些，但与京中的大儿媳妇一对比，还是叫她十分满意的。

    再加上一向老成持重的二儿子，成婚几月来，脸上的笑容仿佛也多了一些。看着与他媳妇也真相投……大太太想着，回身看向薛元武。但见他眉头紧锁，嘴唇微抿的样子，不由心疼的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这事太大，我也不敢做主，到时候要问过了老太太，老爷，有老太太做主。”

    薛元武拿着信跟大太太告退。

    叶宅，深夜。

    后院绕溪假山之上，一个仆妇打扮的中年妇人打着哆嗦，坐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之上。她不敢站起来张望，只怕被巡夜的下人见到。

    没一会儿，她就见黑暗中走来一个纤瘦的人影，中年妇人激动的道：“是三姑娘么……姑娘！”

    芷嫀见到妈妈，眼中顿时掉下泪来，“胡妈妈。”

    胡妈妈抢步上来抱住芷嫀，也哭了，“好姑娘，妈妈可见到你了。”

    两人抱着一顿压抑的痛哭，好一会儿，才相互安慰着止了泪水。

    胡妈妈借着月光看芷嫀，只见她的小脸越发的清瘦，眼睛更显大，楚楚可怜。不由一阵伤心，道：“姑娘，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年纪小小夫人就去了，大老爷身体不好，二老爷在外地任职……说来说去，都怪老太爷将妾做妻，才遗害了子孙。”说着说着，胡妈妈又抹起了泪来。

    提到老太爷和荣老太太，芷嫀不好答话。但是胡妈妈这阵子受了太多委屈，又为自家姑娘心疼，情绪激愤，又道：“以前大老爷眼看着能升任吏部左侍郎，朝廷都已经加恩老爷为正三品嘉义大夫……就是被御史告了一状老太爷将妾作妻，与法无碍，却与礼不合，让大老爷差点就要丢官。就这样老太爷还不肯动荣老太太。好在朝廷开恩，大老爷仕途没断，但是品秩却硬生生从正三品嘉议大夫贬到七品从仕郎，从正五品户部郎中调任到六科给事中的位子上，一做就挪不动位子……”

    听到这些她隐约知道一些的却不大清楚的旧事，芷嫀默然不语。她知道在她还小的时候，父亲官做的要更大些，每次见到都是春风满面的样子。叶家门口也曾车马流水般来来往往，母亲总是要接待很多官夫人。

    后来有一天，突然家中乱了起来，老爷每日回来都是一副疲惫，压抑，愤怒的表情。荣老太太病倒在床，时时以泪洗面。老太爷每日里怒火高炙，动不动就发作老爷，太太。她曾一次被吓得大哭起来。

    想到过世的老太爷，芷嫀忍不住咬住了唇。

    那时候她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老太爷十分听从荣老太太的话，母亲在荣老太太面前稍有些不对，便动辄得咎。而父亲若是在荣老太太面前相帮母亲些许，老太爷便气的亲自教训儿子。

    荣老太太也是这样，一步步在叶家站稳脚跟。以至于发生御史上书攻讦老爷的事，老太爷仍然站在荣老太太这边。

    到后来老太爷去世了，荣老太太的地位反倒越加稳固。这因为老太爷临终交代大老爷，二老爷，在他离去后务必孝顺荣老太太，让荣老太太能够安度往年，对荣老太太的意思不可违逆。

    大老爷因是老太爷临终遗命，对老太太内里不说，表面上是顺从之至的。荣老太太在叶家的地位自然变得十分尊崇。且叶家是在大老爷，二老爷这一代发迹的，早年的下人不多不说，留存到如今，又老的已经做不了事。仅留下仍旧当差的罗家早年就投了荣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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