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荣老太太

    四姑娘扫了一眼，鄙薄的低垂了眼睛，语气恭敬道：“秀儿问太太安，太太今日神可好。”

    “嗯。”大太太不咸不淡的应了声。

    四姑娘带着笑，又对着榻上自顾自玩着的五姑娘打招呼，完了问她，“五妹妹这是在玩什么呢？”

    五姑娘听了，抬起头侧着瞄了她一眼，简短的回答她道：“描样子。”

    海棠上来对五姑娘笑道：“姑娘，我来给手炉添点炭。”

    五姑娘点点头，将暖炉递给了海棠。

    四姑娘看看五妹妹怀里捧着的暖炉，又低头看看她自己的手，现在还冷冰冰的。

    外头下人道：“常妈妈来了。”

    有小丫鬟掀开帘子，一个中等个子，皮肤微暗，眼睛狭长，鬓角已有些许白丝的中年妇人含笑走了进来。

    她给大太太行礼请了安，又问五姑娘好。大太太也忙叫坐，又叫上茶水。常妈妈泰然自若的坐了，才笑着问今年家中所用的炭要买何种。

    往日里大太太都是巳时处理家事，家人一般那时候过来回事。但是常妈妈是老太太院子里的人，比不得一般管事嬷嬷、媳妇子。便是来早了，大太太也不觉得有妨碍。

    大太太问了价格，常妈妈都一一报上来，又将明细帖子提上。大太太看了，沉吟片刻，道：“银骨炭中等的选三百斤，另柴炭三千斤，先堆在后院空屋子里。”说着，下人呈上笔墨，大太太批了数目在帖子上。完了又问她：“老太太可起来了，我正要去老太太院子里。”

    常妈妈含笑回答：“老太太这阵子神头好，早起来了。”

    两人闲话两句，海棠已经取了牌子来，大太太查看了，让她递给常妈妈。常妈妈接过牌子和帖子，便笑着告辞。

    大太太起身，嘱咐人取了薄披帛来，亲自为五姑娘披上。余人知道大太太要去给老太太请安，皆忙着准备东西事物。

    一通忙，大太太已经领着五姑娘跨出门了，这时仿佛才想到四姑娘还在一角，回头佯作惊讶道：“四丫头还在啊，我以为你回去了。”

    四姑娘一阵无语，她哪里敢不打招呼就走。大太太明显的睁眼说瞎话。

    含笑扶着大太太，笑着道：“想必四姑娘也想到老太太面前尽尽孝心，这不等着您呢。”

    大太太扫了含笑一眼，目光高高在上定在四姑娘脸上，语调缓慢道：“正好老太太前几日还念叨许久不见你，今次跟我一起给老太太请安吧。”

    四姑娘听了这话，顿感委屈不已。大太太这话里意思说她不常去请安是不孝顺老太太，以前确实。但最近她明明都有去老太太院子里请安，是老太太不见她。也正是这样，贾姨娘才给她出个主意，让她来大太太院子里请安，跟着一起去老太太处。

    便是肚子里怎么想的，她面上还是做着笑脸，高高兴兴的应“是”。

    以前叶家的姑娘都有大老爷护着。老爷疼惜几个子女，因此曾有言入了冬便免了日日请安，初一十五两趟便够。到后来，习惯初一十五一次请安的几个姑娘，不仅仅是冬季一月两次请安，就是春夏秋也是如此懈怠。

    大太太也是因为自身原因，底气不够，才会让叶家几位姑娘如此大胆。

    她娘家是汝宁府田氏，那倒是当地的大族。但是她父亲是族中旁枝，靠着叶大老爷在保宁府治下谋了个从九品主簿的小官。当时若不是她年纪尚幼，且她亲母荣姨娘是荣老太太亲妹，她父亲差点就要将她送与叶大老爷做妾。

    好在荣老太太一力反对，而过了没多久，叶大老爷的妻子刘孺人便去世了。叶大老爷除服后，她年方十八。虽已算大龄，一直在荣老太太示意下未曾许人。她父亲本有些着急了，毕竟她下面还有几个妹妹，好在这时候荣老太太着人上门提亲，让她进了叶家当继室太太。

    因她在家不过是庶女，嫡母见到她就横眉竖目，姨娘又是没见识的，她刚入叶家做太太时闹了不少笑话，便是有荣老太太的支持，在叶家还是立足不稳。

    且大老爷并不待见她，原配大太太去世后，大老爷基本都是宿在姨娘贾氏房里，这就更让叶家上下在背后无视田氏。

    直到叶大老爷因疾辞官，返乡前田氏在荣老太太的示意下，大肆排除异己。凡是忠于原配刘氏，大老爷等的，发卖的发卖，遣走的遣走，一些不好赶走的便打发去了京畿附近的一个小庄子，或是留在京中宅子里看家。

    如今庆州叶宅内的，几乎都是荣老太太和大太太的人，贾姨娘才慌了神，好说歹说的劝四姑娘跟大太太低头。

    老太太院子处在叶家大宅的最中，院子修筑的虽不十分富贵，却也很有些致。叶大老爷在京做的虽然是七品给事中，但六科内官员皆是职卑权重，尤其叶大老爷还是在吏科任职，更是拿捏了许多想升官的命脉。

    因此叶大老爷明显上的俸禄不过是七石五斗米，实际上他每年入账的银钱礼单不计其数。叶大老爷为人谨慎，不过是偷偷在京畿附近、庆州府内置些田产，其他并不敢显露。便是如此，小小七品官员，能在京中寸土寸金之地买下一栋地段不错的宅子，也让有心人瞩目。

    庆州这宅子也是叶大老爷发迹后，买下了周边的房子建的大宅。但因为没想过这么早致仕，因此并未修筑的多么豪华。不过就是大些，内中建筑不多，顶好的就是老太太这院子。

    老太太院里婆子丫鬟见到大太太来，一个忙入内通报，余者争相为大太太打帘子。

    老太太一身云雁纹锦直领袄裙，发上些许银丝，也都让狄髻金头面挡住了大半。一张脸却干干净净，不见多少老人黑斑。从五官看，不难想象老太太年轻时的风姿面貌。

    大太太田氏虽然是老太太嫡亲妹妹的女儿，但是随了她父亲，长得与老太太并不相像。

    屋子里的丫鬟媳妇见到大太太，都拥上来行礼侍候。大太太领着四姑娘，五姑娘上前行礼问安，老太太连声道：“好了好了，萱儿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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