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心虚

    他一整饰完，回头带着笑看着叶芷秀，快活地道：“四姐姐，我们一起去。”

    叶芷秀脸上的笑容没了，难过的神情在叶家安面前一览无遗。

    叶家安突然想到以往三姐姐和四姐姐见面的情形，嘴上官司少不了不说，常常还会说着说着就生气。今日是三姐姐回家的大好日子，应该不会想见四姐姐。顿时他为难的不晓得说什么才好。

    叶芷秀善解人意的道：“安弟你去吧，三姐姐见到你一定很开心。你知道我最近在为母亲做一件袄子，下摆部分还没有做完，这就先回去了。”

    看着叶芷秀分明一脸黯然，却强作欢笑的神情。叶家安想等会见到三姐姐，一定要为四姐姐说说好话，亲姐妹就算以前有些矛盾，也不致这般生分。

    他道别叶芷秀，带着笑走到门口，本想开口叫人侍候，但隔壁恣意嬉闹之声传入耳中，不由一阵呆怔。想想打搅了她们取乐，到时候一通讥讽过来反倒坏了好心情。遂不叫人，径自出院子一人独上荣老太太院子而去。

    他这厢刚走，叶芷秀就带了水兰悄悄的回到自己院中，无一人知晓她曾来过。

    独水兰心中忐忑不安，几次想对自家四姑娘说什么，却又不敢。到了房中，水苏殷勤侍候四姑娘，她就借口下去，悄悄去上房打探不提。

    她们都不晓得的是，一个叫百香的洒扫小丫鬟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上房，老太太，大太太，霍怡婧，五姑娘叶芷萱已用完宴席，正说笑无忌。尤其是叶芷萱，粘着霍怡婧不停说话。

    老太太就叹笑，“这不可惜，两姐妹感情这么好却分开了，我看让她们两个说上一宿的话，也不会嫌累。”

    田氏点头赞同，微笑着看着叶芷萱，“是啊，这姐妹也就闺中几年的好时光。女子嫁了人，又要侍候婆婆，又要照顾夫君，哪里还能再像做女儿时这般亲密无间。”

    老太太听了又要侍候婆婆这话，脸上做出神色，佯怒道，“你可是当我面抱怨呢。”

    田氏倒也不怕，笑道，“我可是个例外，自家姨母做婆婆，再好的没有。小时候曾有道人说我长得有福，果然应验在这。”

    她这话一来夸了她自己，二来又捧了荣老太太，让老太太听的摇头直笑，“这小辈们都在，你倒好意思说这些话，亏了你了。”

    “可不是，哪里有假。就是婧儿那时候去上香，京里那位道人说她是个有福气的，现在果然应验了不是。”田氏又道。

    这话老太太爱听，她笑着点头，“这倒是。”

    田氏看了看霍怡婧周身富贵的气派，目含羡慕道：“只希望萱儿有婧儿这样的福气，我就满足了。”

    老太太正要答话，那边门口传来一阵喧扰声。

    常妈妈急忙入内，靠近老太太耳边说了几句。

    老太太脸上马上变了颜色。田氏坐得近也听到了，不由往霍怡婧这边看了一眼。

    那边两姐妹正停了说笑，也往这边看，对上田氏的目光，叶芷萱还没什么，霍怡婧却没来由的心中一跳，感到些许不安。她又去看到老太太的脸色，只见沉沉。

    老太太冷冷吩咐常妈妈道：“拦住他，不管用什么办法，带回他院子。”

    这边命令刚下，那里已经有人进来。

    叶家安脸色涨红的绕过屏风，还不及见礼，就道：“老太太，这些儿丫鬟婆子为何拦着我不叫我进来，还撒谎骗我说老太太您睡下了，明明儿是三姐姐回来了……”

    说到这里，他眼睛已经将屋内扫了个遍，没有看到叶芷嫀，他不由怔住了，口中的话也咽了回去。

    老太太气的发抖，手拍桌面，瞪着叶家安斥道，“你看你像什么样子，一进屋来就大声嚷嚷。你可曾与你母亲和我见礼，你还有点儿大家公子的样子么？你就是不曾读什么书，但是你老子总也教过你为人处事的些许道理。可你现如今是越年长越不像样，整日里没个正经事做家里不怪你，但你若是连礼义仁孝四个字都不知道了，我却不能容你。”

    叶家安听了不过两句，已经冷汗涔涔的跪下了，又慌又怕，道：“我错了，老太太莫要生气。”

    田氏眼见老太太先声夺人，将叶家安唬的低头认错，忙道：“老太太莫要生气，安哥也不是故意的，你看这孩子向来体弱，可跪不得……”说着，她对叶家安身后因为没有拦住人而不知所措的几个小丫鬟冷冷道，“还不快扶了五少爷出去。”

    那几个小丫鬟得令，赶紧扶起叶家安，拥簇着离开。常妈妈在得了老太太的眼色后，也跟着出来。

    叶家安被老太太这般一训，只感立足无地，哪里还来得及问叶芷嫀。但是一出房门，冷风一吹，他又醒觉了几分，拉住小丫鬟问：“不是说三姐姐回来了，三姐姐人呢，怎么不在这……”

    那小丫鬟如何知晓，只听得莫名其妙，张嘴回道：“三姑不就在里头……”

    常妈妈忙打断，“你们这些个没用的东西，不见五少爷冻的皮都青了么，还不去拿披风来。”

    说着，推开小丫鬟亲自来扶叶家安。

    叶家安没有听清楚小丫鬟说什么，又问常妈妈，“常妈妈，我三姐姐是否回来了，她怎么不见见我。”

    常妈妈带笑说道：“五少爷听那个下人乱嚼舌，哪里是三姑回来了，薛家钟鸣鼎食之族，少不得规矩繁重，不比我们普通人家来去容易。”

    叶家安顿时生了疑惑，正要再说什么。小丫鬟已经拿了披风来，常妈妈亲自为他套上系好，送他回院子。

    早有与叶家安院子里私交甚好的丫鬟跑来通风报讯。等常妈妈带着叶家安到时，那边侧屋内的鲜果茶点收拾了一干二净，地上的瓜子皮不见踪影，下人们都在院中垂手相待。

    两人一入院子，贴身的丫鬟讪笑着来侍候叶家安入房，其他下人面对常妈妈冰冷的目光，都不安的低垂了头。

    常妈妈扫视了一遍，语带威压道：“都好好侍候好了五少爷，再出什么差错……”说到这里，她冷笑两声，走了。

    余者等人走远，马上互相抱怨。

    一个老嬷嬷板着脸道：“一个个玩的没了样子，我怎么说的，让你们中任一哪个都好，去看着五少爷，你们都不听。现在好了，五少爷跑去老太太房里惹了祸，只怕不到晚间大太太就要来找我们问罪。”

    几个丫鬟婆子也是推脱，都道以为他人在五少爷房里。结果不了了之，只能垂头丧气等待消息。

    被叶家安这么一闹，霍怡婧也没有心情再留下来。不过到大老爷院子里这么一走，算是探望过重病的父亲，就带着下人匆忙离去。

    余下不提老太太如何吩咐，大太太如何收拾叶家安院中的下人。一到夜间，芷嫀又一次偷偷的溜出来见柳兰。

    柳兰一边引芷嫀来看大老爷，一边轻声道：“今日表姑娘过来，茶水都没沾嘴就走了。”

    芷嫀略点点头，她心中担忧又满怀期待的俯身去看大老爷。只见大老爷仍旧呼吸沉重，脸色青灰，不由又失望的叹了口气。

    “老爷看着还是老样子。”并没有好转的样子。

    柳兰安慰她，“姑娘几日来一次，怕是没看出分别来。我日日照顾老爷，可发现有些不一样，如今老爷清醒的时间都多了许多，吃完药茶，还能说几句话。”

    芷嫀脸色好转，眼中现出微微的喜悦来，问她，“当真？”

    “当真。”柳兰点点头，又道：“我听姑娘你的吩咐装病煎药，这边的婆子并没有起疑心。不过这不是长久之计，毕竟万一叫老太太，大太太知晓我身体不好，只怕她们借此将我调走。那大老爷的情况……就更糟了。”

    芷嫀闻言，沉吟片刻，道：“装病确实不能长久，这些个婆子最是嘴碎，便是无心告你的状，只出去跟人随便说几句，也可能会传到那边院子里去。”她想着，走到桌边看着油灯出神，手指不断的轻敲着桌面。

    柳兰不敢打扰，在一旁等她想完。

    她想到一开始时，三姑娘与她说总要想办法治好老爷的话。那时候她觉得不过小姑娘一片孝心，说的好大话。但是那日里三姑娘能见到药渣，当即想到取走交给胡妈妈去验成分，让她意识到，她不是随便说说的。

    而后真有问题，胡妈妈找她去想办法弄药方。她没能从老太太那里要到药方，胡妈妈如丧考妣。但是三姑娘却马上能想到偷取药包，交给那位大夫。

    这虽是显而易见的事，但在当时，她与胡妈妈却都没能想到。枉她平日自诩聪明，其实蠢笨的很。不过话说回来，胡妈妈这样老道的老人家，却也不及三姑娘。

    再之后，大老爷的新药开过来了，在哪里煎药又成了一个问题。胡妈妈那里方便煎药，但是青天白日，她如何能把药送进来。再说大夫交代要趁热喝药，一日三服，胡妈妈如今是没有差事的人，就是进内宅一趟也很招眼，何况一日三次带着一碗药。

    还是三姑娘想的，让她在脸上涂些黄汁装病。这些婆子侍候大老爷几个月早已懈怠，加上她一向与人无尤，婆子还卖她几分面子，果然叫她瞒天过海，让大老爷吃上吴老大夫开出来的药。

    这几件事，让从旁看过来的她不由对三姑娘产生信赖之感。总觉接下来的事，三姑娘或许也能想到法子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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