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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方面,袁家乃雒阳世家派之首,与外戚派始终明里暗里地争权夺势,只不过因为之前宦官做了靶子,矛盾才没有显露出来。
    眼下常侍已除了干净,剩下的两个老黄门根本闹不出什么什么风浪,何进又暴殒离世 ,朝中没人再能镇得住世家,外戚派失了主心骨,只能没头苍蝇似的妨碍袁绍收拢何进旧部,因此更多的士兵掌握在何家人手中,袁绍也无能为力。
    另一方面,袁绍自己也非果决之人。
    实际上,提出过“董仲颖或有异心”者远不止曹操陈琳一人。
    董卓屯兵城郊,无事便带兵于城外马市附近震吓百姓,其不可一世之举被在外募兵回京的济北相所览,又告知了袁绍,导致其忧心忡忡了好几日,连收服何进旧部的动作都慢了下来,不知是否该先处理董卓。
    袁绍一犹豫,就更受外戚派阻拦,时机一拖再拖,好机会转瞬即逝,袁绍于是更加犹豫。
    最终的结果便是,董卓依旧威风地带着西凉军横行街市,甚至私下已与何进旧部的小首领搭上了线,袁绍手中那几个兵还是一团散沙,远比不过董卓手中的精锐。
    然而袁家毕竟是袁家,四世三公的名头放眼整个东汉王朝都少见,因此袁绍心里也不太焦急,只觉得自己身份贵重,占据地利人和,董卓之势再强也只是他家故吏,再等一等,总是能养熟的。
    哪知道董卓压根没把自己看作什么“故吏”。
    此人心有所向,出手便加倍地快,仗着自己带兵多年、又有西凉精兵倚靠,又是威胁又是利诱,竟也雷厉风行地把何进旧部收拾了个八九不离十了。
    而袁绍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奈何不了他了。
    那天也是个阳光不错的下午,董卓一如往常地阔步迈进北宫,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少帝所在的德阳殿,一声通报也没有,推门便入——
    少帝与陈留王正坐而对谈。
    殿内只有两个小黄门守着,近几日没有朝会,太后也就没有留在德阳殿内,留着两个半大孩子在休息。
    董卓没有行大礼,先对着陈留王一拱手,喊:“见过殿下。”在这之后,才转向了少帝,不咸不淡地问了声安。
    刘辩低头不语,刘协脸色微变,两个小黄门眼观鼻鼻观心,大殿中寂静了好半晌,才听到少帝艰难地开口:
    “董将军请起。今日入宫,是有什么事吗?”
    这话也不过随口一问。东汉的年轻皇帝向来窝囊,权力被外戚架空得差不多了,臣下如果真的有事,该找的也不是他。
    没想到董卓居然真的答了:
    “回陛下,之前北宫遭了大火,可见京城守卫薄弱,臣斗胆想将城外西凉军迁入城内,也好补足大将军逝世后城内军备的不足。”
    刘辩:“……”
    他很快联想起此前西园典军校尉禀报的那件事。
    董卓带兵进城是有前科的,只不过被曹操秦楚吓退了,才没有引起大风大浪。倘若之前那次算是试探,那么现在,董卓又是什么意思?
    年少的皇帝从董卓的三白眼中看到了凶光,隐约意识到了骠骑大将军的野心,然而在场的只有八岁的幼弟与两个无用的小黄门,他心里再惶恐,又能与谁商量呢?
    刘辩的冷汗唰地便从背后下来了。他强笑了一声,拿余光瞥了眼陈留王,只见刘协表情也不太好看,勉强维持住了镇定,手却已经蜷了起来。
    他一样看出来了。
    刘辩清了清嗓子,像是要从这种惯常的小动作里汲取一些勇气似的,语气却异常虚弱:
    “将军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还是等下次朝会时,朕与诸卿仔细商量吧。”
    董卓心知逼这傀儡皇帝答应也没什么用处,于是很好说话地一点头,真像个忠臣孝子:
    “多谢陛下,那臣就先行告退了。”
    当天夜里,董卓预备迁兵入城,入朝不报、威逼少帝的消息就送上了各大世家的书案。
    不可一世的袁家贵子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有什么事情,脱离掌控了。
    第75章
    ——董卓要反。
    最开始多少人和袁绍说过这话, 他都不以为意。
    袁氏名门望族,就袁绍父辈一代, 就出过两个“三公”。他父亲担任过司空、叔父又是如今的太傅, 袁家积威之深,门生遍地,怎么会把董卓一个小小并州牧放在心上呢?
    更何况董卓初期伪装得实在太好, 低三下四曲意逢迎,的确让他放松了戒备。
    因此, 在袁绍得知他“迁兵入城”封意图时, 整个人都紧绷了神色,右手不自觉地捏紧了宫内传来的信帛, 凌乱的墨迹皱得看不出原话。
    他大意了。
    雒阳城上空不知何时积起了乌云,黑云压城,沉闷的雷声远远地落了下来, 伴着潮湿的空气, 惹得人心烦意乱。
    与此同时, 步广里,丁原府邸,却依然是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亭主十四岁南下平叛, 及笄后又西伐诸羌,实在是当世英杰……来,干!”
    秦楚蹙眉。
    丁原的确是个爽快人, 把她请到府上后的确没谈别的, 只顾饮酒赏乐罢了, 甚至连表演的艺伎也避开了女子, 专挑了些容貌清秀的男人吹弹歌舞。
    唯独一点, 就是始终在灌她的酒。
    哪怕东汉的酿造技术相当落后,米酒喝个十来盏都抵不过后世白酒半两,她心里还是不太乐意喝这沉淀颇多的浊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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