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历史 > 金不换 > 伴月流光(下)

伴月流光(下)

推荐阅读:圣拳!大清话事人我抢了别人的重生门票这真不是机械飞升万世之名错练邪功,法天象地大唐太子的悠闲生活朕这一生,如履薄冰北齐怪谈天道酬勤:我有一个熟练度面板

    选择学医是在一个晚上下的决定,那天晚上他在走廊外读书,目光休歇时,他看着文科班大楼放空思绪,却看到裴钰正扶着肖望舒走出大门,他快步跑下楼梯,又生生在校医室门口止住了脚步。
    最后还是轻轻咳嗽假装感冒排在她们身后。
    肖望舒手握成拳头,扶在左上腹部,有气无力趴在校医的桌面,回答着校医的询问。
    她勉强支撑起身体,面色苍白如霜,唇色是被她疼痛咬出的不自然的红。
    她拒绝了打针,一听见打针就拉着裴钰一直摇头,看到医生开了一堆药更是面露苦涩,只能交了钱把药拿上。
    校医正要切他的脉,他一抽手,连声道歉,又走出了校医室,一下就看到疼得蹲在地上,埋首在膝盖上的肖望舒。
    裴钰见到他,把她的水壶交给他,“太冷了,我去给她拿一件外套,你帮我看着她一下。”
    他蹲在她身边,她勉强打起精神,他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吃药。
    她看着那几颗胶囊面露怯色,一双病弱却晶莹的眸子看着他。他只能假借理由远离些,隔着树影,他看着她捻起一颗胶囊放进嘴巴里,艰难的吞咽,又马上闷喝一口水,一下子就吐了出来,胃部抽痛让她只能蜷缩在地上,看着那一颗胶囊的悔色让他心疼。
    这种病色他再也不想出现在她脸上。
    他知道她仍然心有所属,深知她的脾性,自己再努力也只是徒劳。本来他想找一个能长久留在她身边的理由,一个不会被淡忘,不会被放弃的位置,他想被她需要,为她所用。学医可能她用不上,他也不希望他能派上用场,但是他不想再面对她的苦痛束手无策,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得为了她可能的需要时刻准备好。
    家人本想让他往商科金融的路子走,抵不过他坚持,最后还是同意了。
    毕业典礼那天,他和江浩去找她和裴钰,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和重重人影,他看见她放空的视线落在楼下的长椅。成风和高霜,两人坐在一起说话,她沉默着看了许久。
    裴钰带回一部拍立得,给他们几个拍照,他因此和她有了第一张合照,他们站在校门口,他有点慌乱,她莞尔教他比耶。
    裴钰问这张照片谁想要,他是想要的,但还是让裴钰给她。
    他永远不会忘记她,但是怕她忘了他,大学相隔两百多公里,他难免有这样的忧虑,这张照片可以提醒她。
    最后却在一沓照片里拿错了,她拿了四人合照,他收到了那张弥足珍贵的两人合影,久久地存在于他的钱包夹层。
    和她的联系不能太频繁,他强忍着思念,控制着消息传递的频率,维持好朋友的身份。学医的繁忙能稍微缓解他的情绪,除此之外,他还把她学校的大大小小的账号关注了个遍。偶尔能在别人的树洞投稿里看到她的身影,她被人喜爱,除了一丝不甚明显的嫉妒更多是欣慰,她应该得到更多的爱。
    看到她学校附近的一些事件,他也时常忧心,最担心的一次是看到他学校发的警告—有露阴癖在校园附近溜达,一想到巷子里她绝望地捏着刀的模样,当天晚上他买了最晚的一班高铁,十一点他到了她的学校门口。找了附近的旅馆睁眼无眠了一个晚上,收拾妥当后,他还是顺从内心给她打了通电话。
    她穿着一袭杏色长裙,向他款步而来。
    “来旅游不早告诉我?我好早点给你安排。”
    他贪恋地将她一颦一笑纳入心里,寒假几人小聚一次后,他们已经快有叁个月没见过面。
    “正好我今天没课,可以陪你到处走走。”
    她带着他逛了一圈学校,又带着他去了附近的公园游船。
    山青水秀,湖光潋滟,落在她眼底亮晶晶的,她兴奋地指着山里一棵奇异的树回头让他看,湖风吹着她的长发,在她丹唇掠过,又在她转回去的一瞬间拂过他的唇上。
    他的记忆里的糖多了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吻。
    夜幕降临,飞虫在路灯的暖光下飞舞,他送她回到宿舍楼下,楼下低矮的灌木挡不住青春的荷尔蒙弥散,楼下交缠的一双双人影让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之间变得很尴尬。
    “你住的地方近吗?远的话你就打车回去,这边的地铁十一点就停了。”
    “嗯。”
    他心底有了一种冲动,想向她求一个机会,但是她眼底清明一片,他深藏的感情旖旎见不得人。她还想着他吗?如果他这次寻求更近一步,会不会连这种距离的机会都失去。
    “我前不久听说你们学校附近有变态,你注意安全,晚上不要一个人出门。”
    “他昨天晚上被抓了,没事,不用担心。”
    “那我回去了?”他不舍地看着她。
    “常联系。”
    大四那年家里人开始游说让他出国深造,他没有这个打算,在国内读完研究生好好当个医生也是不错的选择。过年前的一次小聚,他顺手帮她把楼下信箱的邮件拿给她,有一本杂志设计花哨,地下用彩字写着绚丽的“趣闻奇鉴出版社”,他不经意多留意了一眼。
    裴钰和江浩正坐在地上打着游戏,肖望舒闻声在厨房探身出来,见到他手里的信件,“谢谢你啦,帮我放在桌面就可以了。”
    他走进厨房,她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牛仔长裙上系着一条棕色的皮带,环着一截细腰,头发被她用一支筷子挽起,温婉动人。带着水滴的青菜接触到烧热的油锅滋滋作响,她用铲子翻炒几下,溅出的油花落在黑色的炉灶表面,她分神让他帮忙拿出消毒好的碗筷。
    “叔叔和阿姨呢?”
    “我妈去了省城,我爸应该去了D市,他们应该准备离婚了。”
    他想起她让他治手时提到的“二十万外债”,问了她一句。
    “我还完了。”
    他知道她课业重,前阵子更是忙着考研,二十万不是小数目,担心她碰到危险,他没忍住问她钱的来源。
    她却起了调笑的意思:“唔,碰上了膘肥体壮的金主。”
    他恼怒地皱眉。
    她才正色道:“这几年一直在帮别人写稿,算是有一笔小小的储蓄,刚好够就还了。图衎同学不会以为我去做什么坏事了吧?放心吧。”她微微笑着:“我都有数的。”
    他想起杂志上的那个出版社,搜索了许久,发现根本不是正规的出版社,而是声名在外的走都市猎奇和怪谈路线的网络小报,他看了几期,发现了一个名为“笑语”的专栏。
    里面的故事大多是被伤害女性的故事,都是化名,文字露骨且残忍揭露真相,很多施暴者被笔者隐去姓名,但整篇文章都有隐隐的指向,每期的笑语讨论区都热火朝天,很多网民已经根据蛛丝马迹写着施暴者原型名字,不乏一些大人物的名字。
    他看见笑语这两个字就确定专栏的笔者是肖望舒,他初高中就会找她写的文字看,当限定题材是记叙文的时候她常用这个署名。
    这些文字还仅仅在一定受众范围内传播,他不免开始担心如果这些文字被那些施暴者看到,会不会让她陷入危险。
    他找了个时间跟她聊这件事,她惊诧了片刻,“图衎,这是我能做到的为数不多的事情,有人被伤害却无处伸冤,我能做的只是当她们和外界说话的窗口,这个窗口不能关上,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面对她,他向来束手无策。只能难得强硬地要求让她把稿件交给他代发,后来变成恳求,磨了很久她才应了。
    时间过去两年,她突然告诉他“笑语”不准备再投稿了,没有说原因,他也默契并不多问。她没有走向新闻行业,而是投入自媒体的创业,前期启动并不容易,她常常处于极度忙碌的状态。
    他也在找关系想帮她一把,导师得知后给他推荐了宣淇,这个学长原本考上医学研究所的他因为调性不和最终离职,最近打算转战自媒体,也有创业的打算,但他目前还在美国。他和他说明肖望舒的情况,他表达了浓厚的兴趣,但希望能回国再面聊。
    这件事还没有敲定,但已经很久不知道她近况,他找了个空闲时间约她吃饭。
    她来的很匆忙,白色长裙外套着一件高领毛衣,提着包向他匆匆跑来。
    还没等他说起宣淇,她接了个电话,一放下就连忙双手合十向他道歉:“图衎,抱歉。有个投资人刚刚回国,我现在要走了,这顿算我的,下次我再请你吃一顿。”她歉意地笑着,抬手找服务生,在她的钱包里抽出一张卡递了过去,又拿出补妆包,“我去补下妆,你慢慢吃,抱歉,下次一定请你吃一顿好的。”
    她的钱包放在桌面,黑色的,和他的款式很像,这让他有隐秘的欣喜。他拿出自己的钱包对比了一下,放回了桌面。
    她收拾好东西就步伐匆匆地离开。
    直到第二天他买早餐才发现他拿错了她的钱夹,害怕她会看到钱包里面的照片,他苦苦维持这么多年的距离会被一朝拉远,他打通了她的电话,却是成风接的电话。
    “小舒还在睡,要不你中午再打来?”
    那句话一下击破他苦苦维持的幻想。他本想着她要是还爱那个人,那爱不上别人,只要他俩没有复合的一天,他总可以用漫长温柔的陪伴打动她,说不定最后她心软,就会回头看看她。却不曾想那个机会一朝之间就消失。只要那个人回头,他就永远没机会。
    他缓了一上午,还是打了电话给她,钱包还在她包里,他不想连朋友都没机会做。
    她看起来疲惫异常,圈住脖颈的高领毛衣在她不经意低头的瞬间露出密密麻麻的红痕,他强忍崩溃维持笑意:“我钱包好像落你包里了。”
    她有点惊讶,拿出包包果然找到一个黑色钱夹,没让她多看一眼,他直接拿了过去,把她的交还给她。
    后来他把她的联系方式交给宣淇,并希望他不要透露里面有他的参与。
    在母亲第叁次和他讨论出国事宜的时候,他没忍住翻江倒海的妒忌和迷茫,应了下来。
    怀着逃避的心情,他去了异国他乡,完全陌生的环境,他一边用忙碌的课题研究麻痹神经,一边又忍不住一次次询问宣淇她的近况。
    知道她开始做户外视频,他成了她第一批观众。他本想心一狠减少和她的联系,站得远远的,就不再渴望心的接近,他总能慢慢走出来的。
    舍友是一个业余在学汉语的日本人,偶有一日捡起他被风吹起的草稿纸,问他写在纸上的“望舒”是什么意思。
    他才发现他失神的瞬间在稿纸上密密麻麻写了多少个望舒。
    他羞赧低头,久久才用日语回了一句:“是月亮的意思。”
    “心中藏之,何日忘之。”他攥着稿纸自语了一句,既然忘不了,那也不追求释然了。
    那几年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她发视频的时候,会因为她爬的坡太陡峭而担心,也会因为她攀登一晚拍摄到云雾缭绕之上的日出喜悦,会因为枝桠和流水中尖锐石头划开她的皮肤心疼。最后又归于惶恐,难道这一生都要如此,隔着一片汪洋悄悄看她?
    她仍然和他保持着联系,在邮箱里分享着近况,在裴钰或者江浩发起的视频通话里他常常能看见她的笑颜,似乎一切都没有变,除了更远的物理距离。
    偶尔她问起他的打算,是否打算回来,他总是说:“看情况,待考虑。”,他并非不想回去见她,只是害怕看到她和成风走到一起时,他会忍不住破坏欲。
    后来他选修了摄影,想着凭着和宣淇的关系能不能走个后门,有一天能让他成为她的摄影师,他可以隔着镜头肆无忌惮的表达爱意。
    在尼泊尔医学援助的时候,宣淇一条“望舒坠崖”的消息让他第一次感到远距离的无力感,他勉强支撑自己的身体请假回国,却在上机前因为急火攻心闷吐出一口血,只能取消回国计划。同事将他送回驻点,他昏迷了快叁天,醒过来就开始联系宣淇,得知她刚刚熬过了感染关,还不清楚之后的恢复情况。
    不能去到她身边陪着,他只能拖着虚弱的身体求遍了当地所有的寺庙,没有什么能让他安心,他什么都信了。
    后来他回国远远看过她,成风把她护得很严,他只能借着裴钰探望她时带着她下楼遛弯的时候,隔着车窗看了她一眼,她连裴钰都有不熟的疏离,他更是不敢上前,她眼里的陌生会将他击溃。
    得知她恢复记忆后,他回国的计划也提上了日程,叁年足够他认清自己离不开她的事实。
    -
    月亮的日语发音是tsuki,喜欢是suki,望舒也有月亮的意思。
    大概番外更到这儿,明天该回现在新婚夜了

本文网址:https://www.haitangshuwu.vip/book/126280/37067411.html,手机用户请浏览:https://www.haitangshuwu.vip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