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画十八 一起 (1)

    大家不约而同地望向日向背后的漆黑，寂静无声的画面与他狰狞的表情形成强烈对比，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不小心跌倒撞坏脑袋了。日向奋力向前跨一个大步，瞬间朝我扑来，我只感到双脚突然悬空，视线被转了个圈，原来我被他打横抱起并朝着我们进来的路线奔跑。下一秒，回过神来的皓灼也朝我们跑来。
    「喂，到底怎么啦？」我回头看着同样搞不清楚状况的大家，但日向却还是一个劲地往前跑。
    「这个疯子……」舜也微微发怒的眼神直直射了过来，眼看他正单手解下鞋带，打算将它丢出来制止暴走的日向，「嗯？」
    「怎么？」皓灼简短的问道。
    「嘛，大家最好加快速度，不然，」舜也回头用拇指指向身后的漆黑，「不小心被笨蛋日向触动的陷阱会把大家压扁。」
    「什么！」除了日向和舜也，其馀的人皆异口同声地喊道，并加快了速度。
    「啊啊，抱歉啦……」日向略微惊恐的说，但他的担忧大概不是来自身后的陷阱，而是其他人想要杀死他的眼神。
    「前面出口转弯进另一个通道躲一躲吧。」我拋出一个建议，日向点点头后便加快步伐前进，马上躲进另一个通道口。
    每个人都都跟了进来，日向确认通道内安全后便将我放下。双脚刚落到地面就感受到越来越大的震动，巨石从一旁的通道滚了出去，要是我们再晚几步就要被它辗过，想到这我带点埋怨地回头看着日向。日向额头上冒出几滴冷汗，但在他脑海中的画面应该不是被巨石追击，而是被其他人死盯着场景。
    「这样下去，我们进来的事会被发现的。」诗夜小声的说，态度变得更加谨慎。
    「你知道雪羽爸妈被关在哪吗？」皓灼略微焦急地说着，而他背后的舜也静静地看着我。
    「日向，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知道蒙面侠的房间吧，估计在那一带，你跟诗夜先去探路，电话联系。」舜也的语气十分平淡，可他始终看着我的眼神却有温暖的感觉，同时也让我揪心，明明伤的这么重还拼命让自己提起精神。
    「好，走吧。」日向挥手示意诗夜跟上，接着往通道另一侧跑去。
    「让我下来，你先休息一会。」舜也侧过头并将上半身撑起，但一个重心不稳，险些跌下来。见状我赶紧上前，一手抓着他的手臂，一手扶着他的背。
    「别说傻话了。」皓灼即使用嫌弃的口气说，但不难看出他的操心，尤其是他撑住舜也的手更加用力和小心了。
    「但是，如果有什么状况，你背着我根本不是办法。虽然很不想承认……现在能保护雪羽的，只有你了。」舜也语重心长地说道，皓灼轻声叹了一口气，慢慢蹲下身，让舜也可以顺利贴着墙壁坐下。皓灼脱下外套，细心的盖在舜也身上，并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走到洞口查看。
    「舜也……」我跪坐在他旁边，而他轻轻握住我的手，感受着彼此指尖的温度和颤抖。
    随着夜越来越深，气温也渐渐降低，我越发担心舜也和爸妈的状况。我低头不语，紧紧握住舜也的手，这是每当我遇见困难总会伸出来的手，现在因为我而变得伤痕纍纍，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自责地皱起眉头，在我陷入更深的负面泥沼前，舜也空着的那隻手搓开我的眉间，接着抚上我的脸颊。对上他双眼的瞬间，顿时涌上一股安心感，还有想要抱紧他的衝动，但我只让脸颊轻轻贴在他胸前。
    「呵，傻瓜。」他宠溺的说着，语气很轻很温柔。
    过不久，佐藤老师接到诗夜的电话，于是我们再度起身。皓灼背着舜也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我望着他们的背影，心情变得复杂起来。我之所以成为人类，是因为爸妈的保护，而舜也跟皓灼是自己选择命运。如果我能选择，我又会走上哪一条路呢？
    「佐藤老师，我想问一个假设性的问题。」为了跟前方的人拉开一点距离，我便放缓脚步。
    「问吧。」佐藤老师走到我身侧，配合我小声的说。
    「如果舜也吸了我的血，身体是不是会恢復？」听见我的问题，佐藤老师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但依旧保持完美的笑容弧度，我坚定地注视着她，「会吗？」
    「这是假设吧？」她反问我，不知怎的感觉周围的气氛有些变了，她的眼神含有一丝威胁。
    「端看您的回答。」
    我不意外佐藤老师的反应，但我必须确定这件事的后果，还有自己的想法。静默片刻后，佐藤老师揉了揉太阳穴，微瞇起眼看向前方。自认识佐藤老师以来，这是我看过她最小心翼翼的时候。
    「答案是，」佐藤老师扭头说道，「你会在极有可能变回吸血鬼身分的前提下，救他一命吗？」
    「啊，到了。」皓灼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我向前走近一点，看见日向和诗夜正守着入口。
    「怎么样？我爸妈呢？」我快步上前问道。
    「跟舜也猜的一样，你爸妈就在里面。」日向拍拍我的肩膀，投给我一个放心的眼神。
    「但是，有一点很奇怪，这四周没有任何人看守。」诗夜蹙起眉头说，她轻轻推开门扉，这证明门也没有上锁。本该是戒备最森严的地方，竟然毫无防备，确实诡异。
    「就算是陷阱也罢，进去吧。」皓灼率先向前迈步，我紧紧跟在他身旁。
    「我们一起。」我将手放在门上，看了看皓灼，确认他的想法，接着用力将门推开。
    门后的灯光刺的我一下适应不过来，但我仍能看见红毯的周围有乾掉的血跡，而在红毯的尽头有一张酒红色的沙发，爸爸跟妈妈就被銬在那上面。我顾不得其他的，两步併一步地跑上前。牢牢被爸爸护在怀中的妈妈听见我的脚步声而睁开双眼，见到我的瞬间有一瞬即时的惊恐，下一秒我便被拉入她的拥抱中。虽然他们身上也有一些伤，但精神状况却比舜也好非常多。
    「爸爸、妈妈，抱歉来晚了。」
    「羽羽，你怎么跑到这来了？」听得出来她很高兴却也非常忧心，而爸爸摸了摸我的头，严肃和喜悦参半。
    「这能解开吗？」日向关心道，蹲在一旁研究该如何解开手銬，「糟了，这是被改良过的，需要花一点时间。」
    「不管怎么样都行，动作快。」诗夜在门口催促着，还不耐烦地踱步起来。
    「我来吧，」舜也在皓灼的搀扶下走到这，「我知道怎么解。」
    舜也俯身仔细看了看，一边指使日向一边自己操作。虽然是很简单的动作，但他操作起来却很吃力，额头上不断冒出汗珠。我发现爸爸的目光正紧锁在门口，而他似乎知道舜也的状况十分糟糕，巧妙地在配合舜也的动作。这个锁虽然外型简单，但却隐藏了很多机关，看来要解开还要花上一点时间，我索性起身观察四周。
    说实话，在这种山窟一样的据点竟然有这么现代化的设备，实在让人惊讶。撇除头顶上的水晶吊灯不谈，门口的监视系统还有一旁满满的实验器材都是最新一代，上了锁的展示柜里全是血液样本，看来蒙面侠平常一点都不缺这些东西，难怪有这么强的力量。我走到旁边翻看堆满资料的办公桌，上头还叠了许多字跡潦草的计画稿。拿起其中一张被圈满红圈的纸，我讶异地发现，那是马戏团纵火事件的计画。我迅速扫过桌上的稿纸，希望能找到与近期计画有关联的。
    「喂，我们不把那个柜子打烂吗？」日向边开锁边说，目光时不时向我飘来，「干嘛？」
    「欸？不，我想，如果把这个打破，那蒙面侠不就会伤害更多人吗？」我眨眨眼说，反覆在心里确认这个逻辑没有错。
    「确实如此，但是万一我们被抓到了，那他不就佔上风吗？」日向看我一头雾水的样子，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他有那么多血，就代表他的力量来源有所保证，反观我们这里，可没有这种资源阿。」
    「笨蛋日向！别说不吉利的话，闭上嘴手动勤一点。」诗夜难得说话完全没有耐心，在场的人都被吓了一跳，纷纷看着她，但下一秒诗夜清了清喉咙，硬是变回原本的模样，继续向外头张望。
    「好了。」舜也轻声的说，搭着皓灼的肩站起来。
    「趁现在快走吧。」佐藤老师离开门口，前去搀扶妈妈，而日向则是扶着爸爸向门口走去。在我迈步前，瞄到一张写着今天日期的纸，我便将它抽起来边走边看。
    「雪羽，小心跌倒。」诗夜前来拉住我的手臂，左顾右盼地。
    「嗯？」
    诗夜不理会我发出的疑惑声，继续朝门口走去。我的视线也离不开手中的纸，手心正冒出不少冷汗，心跳越来越用力地撞击着，阅读速度也随之迅速提升。皓灼察觉到我的异样，出声叫了我几声，但都被我忽视了。直到他抓住我的肩膀，我才将目光抽离。而下一秒，我猛力将诗夜往回拽，她因为我用力过猛便重重跌坐在地上。
    原本敞开的大门在我们眼前从墙壁中脱落，并向外倾倒，如果我们早一步踏出去，一定会动弹不得。但我们尚未脱离危机，一阵脚步声渐渐逼近，可想而知，蒙面侠的手下不过几秒就会抵达。在我们还没整理好情绪时，身后传来水晶吊灯砸落的声音，皓灼立刻将我护在怀里，免得被飞过来的碎片划伤。
    「糟糕……完全中计了。」皓灼压低声音说，「雪羽听好了，等一下一有机会，你就带着你爸妈逃出去，日向会给你打掩护。」
    「其他人你就不用管了，我会护送你们到安全的地方。」日向凑近我身旁说，而看着向前跨步的舜也，我怀疑起日向口中需要保护的对象不包含他。
    「我……知道了。」我看着舜也的背影，用尽所有理智，说出一句违背情感的话。
    果不其然，一群配戴武器的低阶吸血鬼率先抵达，他们似乎对舜也的出现讶异了几秒。皓灼毫不犹豫地，抓住这个机会，和诗夜一起先下手为强。我牵起妈妈的手，而日向则是扶着我爸爸，我们抓住他们製造的空隙，穿越那群人，一点也不敢犹豫和大意地奔向出口。
    过程比我想像的要顺利，而雅子竟然守在我们乘坐的车旁边。一路跑出来，爸妈也已经精疲力尽了。雅子见状便打开车门，和我一起搀扶爸妈坐上后座。而日向则是打开副驾驶座的门，示意我赶紧上车后，连忙跑去驾驶座发动引擎。雅子关上后座的门，朝着迟迟不上车的我看了一眼，轻轻发出一声叹息。
    「我……」
    「我什么我？去做你该做的事，这里，」雅子扶上车顶，不论是眼神或是语气都是我见过最认真而诚恳的一次，「我和日向会负责的，至少能安全送到你们那位大小姐家去。」
    「等等，你该不会...」日向还没说完话，就被坐上副驾驶座的雅子堵住了嘴。
    「谢谢，我欠你一次。」我微笑道，「爸爸、妈妈，你们在若溪那等我，我很快就过去了。」
    说完，不等爸妈的任何回应，也不顾日向反对的表情，我直直沿路跑去。
    在跑的途中我听见雅子轻声说了一句，「呵，这份人情绝对要还啊。」
    还有，引擎发动的声音。
    我一边暗自祈祷中途不会碰见蒙面侠，一边想要搞清楚那张纸上所写的话。让我感到不甘和不可置信的是这所有的混乱，都只是他计画中的一小部分，而我们一步步的被引入他的陷阱。让舜也丢下我独自前来，爸妈会被绑架，全都只有一个目的。我扶着墙壁，喘了几口气。
    「全部，都是为了把我引过来。」我拭去脸上的汗，来回全力的奔跑让我体力消耗不少，但我却一点也不担心会有人中途跑出来对我加害，「如果我真如他愿，为了救舜也……而变成吸血鬼……」
    我继续朝前迈步，毫不掩饰呼吸声与脚步声。
    他想要的，是我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