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

    隔天早上，顾灵烟决定回师门一趟。
    一方面她第一次收徒弟想找人讨论，另一方面，四方府的门人都会定期服用丹药，清净体内的浊气，她也要为芷蓝讨一些能健体的药。
    因此她到芷蓝房中却找到发烧的陶芷蓝。
    看到芷蓝病的脸色发红还打颤，顾灵烟才意识到自己跟芷蓝不同，自己习惯打坐吐纳代替休息，可她的小徒还是个凡人，看来自己要下山採买一趟。
    「师父…我要做早饭，咳咳！」陶芷蓝挣扎的起来，声音沙哑的说。
    「躺下吧！没有被子为什么不来找我?」顾灵烟按住她。
    「我不能给师父添麻烦…」陶芷蓝想起身，却被顾灵烟按在床上。
    「师父的命令，你不听?」顾灵烟低声问。
    陶芷蓝只好乖乖的躺回去「不敢。」
    顾灵烟看她躺好了，才挥手从自己的乾坤囊中拿出一件外衣给她，暂时充当被子。
    芷蓝迷糊的感觉一大片白色盖在她身上，顾灵烟的手盖住她，只觉得一股子浓厚的睡意袭来。
    「好好休息，五日后你要好起来。」她叮嚀着。
    陶芷蓝乖乖的点头，她看着顾灵烟「那师父，你晚餐想要吃什么?」
    顾灵烟愣住，看着自己小徒执着的模样，她迟疑的说：「…排骨汤。」她只有喝过这个，其他菜要她说她也不知道菜名。
    毕竟她的境界早就超过靠饮食来饱腹，也没有什么口腹之慾的追求，非必要的时候，她是不吃东西的。
    而且门派的辟穀丹，一粒就可以顶修道人十天的饮食，更是一般人族的半年的吃食，只是药性霸道凡人禁受不住，她也不可能给芷蓝吃。
    陶芷蓝并不知道顾灵烟想了这么多，只是虚弱沙哑的说：「恩，那晚上给师父做！」
    顾灵烟摸着陶芷蓝的额，她这个小徒虽然各方面都表现的进退有度，但唯独对厨艺有些执着，这样是好是坏顾灵烟不敢确定。
    「对了，为师要出去一趟。」顾灵烟又交待了一句。
    「咦?」芷蓝看着自己师父。
    顾灵烟就坦然的说：「你乖乖看家，应该没人会来找，若有人破了门，就说家师回四方府了，勿要为难你。」她拿出一个玉牌塞到芷蓝手上，那是四方府的身分玉牌，也是个简单的法器，可以保护她不被邪祟侵扰。
    「是。」陶芷蓝点头。
    「你有什么想要的?」顾灵烟问。
    陶芷蓝摇头，她需要的已经放在行囊里，能有师父愿意给一个栖身之所，已经是她的福分了。
    她对顾灵烟非常感恩，所以不想给她添任何麻烦。
    「那好，休息吧。」顾灵烟点头，拿了自己的配剑，出门后就驭剑离开了。
    陶芷蓝看着自家师父帅气的背影，踏在剑上的她仙气飘然，她的师父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吧?
    她默默的想。
    ※
    驭剑回到四方府的镜月堂，顾灵烟拜见了自己的父亲跟长老。
    「灵烟?怎么回来啦?」大黄师伯看着她，猜到她应该是回来领丹药，还正想问她收徒的过程，也就放下手边的事情。
    「大黄师伯。」顾灵烟行礼。
    「嘘、嘘、嘘….师伯！」大黄师伯不高兴的提醒，不要喊他的名啦！
    这个名字是师伯内心的痛，顾灵烟想到自己还有事情想问，就没在称呼上停留「师伯，我有事想问…」
    「灵烟，问啥?你怎么不问你爹?」顾弘懿是灵烟的父亲，应该更好问问题才是。
    「爹要忙，而且…是一些跟新徒弟有关的问题。」顾灵烟迟疑的说，她爹是掌门，而且跟徒弟相关的教学，她觉得应该问手段软和的师伯比较准。
    大黄师伯点头「也是，你爹不太会教人，不过你的新徒弟也真快到，我还以为还要两个月呢！」听到徒弟已经到了，大黄师伯有些感概，琉光阁安排徒弟的速度这样快，大概是有意讨好他们四方府，所以手脚俐落了些。
    「昨天她就到了，还挺实诚的。」顾灵烟说，想到陶芷蓝喜欢煮菜的样子，露出有些困扰的表情。
    「那你喜欢吗?」大黄师伯突然曖昧的问。
    顾灵烟一脸不解，但还是老实的说：「看的出来家世平凡，但是个好孩子，我有些心怜。」
    大黄师伯微笑「太好了！」
    他们之前卜了一掛，算出灵烟的红鸞星动，可灵烟的红鸞星又有些古怪，为了怕出了什么乱子，他才特地排命盘找出符合灵烟红鸞星之人。
    这才找到琉光阁，让他们派送弟子过来跟顾灵烟『学习』。
    他打着日久生情的主意，万一灵烟日夜相处，真的喜欢上自己的徒弟，这隔了一层还是可以直接联姻，名声也不算不好听。
    大黄师伯琢磨起来，现在她对门派送去的孩子有些心怜，那便是喜欢了。
    顾灵烟不懂师伯在高兴什么，她继续说：「不过有个问题。」总觉得师伯好像在算计什么不好的事情?
    「怎么啦?」
    「她很喜欢下厨，喜欢到…我有些担忧。」她的小徒对做菜的热爱，比过修仙。
    大黄师伯好笑「我说呢！灵烟，这就是你要接受的，大家修练这么久，谁没有个怪癖，你看那个翠虹散人，也是对珠宝热爱到仙器都镶满，这没什么，你就引导就好阿！」他开心的给顾灵烟支招。
    「引导?」
    「是阿，既然喜欢磨练厨艺，那就把修仙跟厨艺结合，寓教于乐麻！」
    「怎么结合?」
    「煮菜要看食谱吧！那就要识字阿！还有一些丹药也是食材的一种…」
    「痾…师伯，那不是吧?」
    「这你就不懂了，灵烟，丹药是不是内服?」
    「是。」
    「放进嘴里的是不是食物?」
    「…是。」
    「那不就对了，一个好厨师，也要懂各种食材吧?」
    「是。」
    「那就教她辨别各种灵兽鬼灵，这也是食材的一种阿。」
    「我好像懂了，就是用她喜欢的事物，引导她修仙?」顾灵烟点头，想想也是，大家修练也是喜欢才修练，她要增加小徒的兴趣，将她导往正途。
    「没错、没错，锻鍊身体是为了有更多体力，去料理更好的食材，筋肉骨骼也是武学的一环啊！」
    顾灵烟看着自己大黄师伯感叹，修真、修仙的人，眼光本来很远大，而她的这个师伯…算是心胸如沧海的那种吧！
    但也幸好他沉迷医道，所以没有继续接掌门之位，主要是其他师伯跟爹也不敢让他接！
    虽然他可能是父辈中，最有天资跟最接近天道的，但灵烟的父亲从小告诫灵烟，天才和白痴只有一线之隔。
    尤其是你大黄师伯！
    她听说大黄师伯曾经代理掌门过，但那百年时间所有的弟子都被抓去…种药草！
    据说那时，门派的修练全部改成读医书、种药草、打造炼丹卢，几乎是倾门派之力沉迷医道，还让四方府的武力曾经掉出百大，沦为只会吃药，不会打架的笑柄过。
    甚至医毒同源到污染食堂的地步，每天都有人中毒被抬去给师兄姐练手，导致招收不到弟子，门派差点解散，甚至有人传言他们天天练蛊，差一点点就被贬成魔道。
    幸好后来挽救回来，大黄师伯也觉得当掌门太浪费时间，让他不能沉迷医道，所以只接一个长老位，却老是远游去找奇药异草。
    顾灵烟看着自己师伯，她曾听过讹传，据说为了草药种子，师伯曾经与牡丹花精翻云覆雨过…
    算了，再深想下去，师伯好像又要炸毛了，顾灵烟转了话题「对了师伯，我徒儿会煮东西给我吃…我该吃吗?」
    自家小徒一直来问她想吃什么，完全是照三餐问，她想拒绝，可又怕伤了徒儿的心。
    大黄师伯却眼神转为凶狠，瞪着顾灵烟，这么让人羡慕对吗！
    大黄师伯的眼神让顾灵烟有些紧张「师伯…是我太过了吗?我是不是太贪图口腹之慾?」
    「是…」大黄师伯瞪着顾灵烟「是太让人羡慕了！…不是，这…也没关係、没关係，总之，你就好好接受你徒儿的孝心吧！」
    他们四方府为顾灵烟选的徒弟并非本门，名义上是让徒弟来学习，实际上是相亲，他们选了一个最接近顾灵烟命盘的徒弟，为的就是让顾灵烟红鸞星动时，能找个门当户对的对象，但这种事情当然不能跟灵烟说！
    「可…」顾灵烟总觉得似乎有些不妥，可又说不出来，因为她并不知道师伯打的主意。
    大黄师伯好奇的问：「对了，你徒儿给你做什么好吃的，说个几样给师伯听听！」
    「排骨汤。」顾灵烟默默地说。
    大黄师伯看着她「好喝吗?」
    「好喝。」顾灵烟点头，她家的小徒在厨艺的天分已经先出现了。
    「也是福气，哪像我们家的不肖弟子，一个个连米跟豆子都分不清。」大黄师伯感叹的说。
    顾灵烟无言的问：「师伯是嫌弃我吗?」严格来说，虽然父亲是四方府的掌门，但并不是她直属的师父，她是记名在大黄师伯名下的。
    「哈哈！…」大黄师伯都忘了，灵烟是记在自己名下的，他一清嗓子「反正呢，你家小徒喜欢，若不是过度的沉迷，你也别太压着就是了。」大黄师伯笑说。
    顾灵烟虽然是本门优秀的弟子，但自小心思冷沉，他们四方府讲究自律规则，也教的她一身正气冷然，加上顾弘懿的对女子的态度，连带影响自己女儿，养成不好亲近的模样。
    「好的，师伯。」灵烟点头，只是这课程当中拿捏，她还要再琢磨。
    「灵烟…」大黄师伯在送她到门口时喊住她「那个阿！你的小徒是从人界来的，自小恐怕七情六慾旺盛，你若不犯门规时就多担待。」
    「恩，她很乖。」除了对厨房的坚持外。
    「这就对了，你多忍忍，人跟人相处阿！也是门学问。」
    「好，谢谢师伯。」顾灵烟点头驭剑回去。
    ※
    她到山下又採买一些东西，床被、衣物等等，直到走到一个水粉摊子，她想到芷蓝化妆的模样，虽然不懂她为什要这样做，但在这几天的相处，顾灵烟发现自己不是这么在意了。
    看着旁边的有条手鍊，还有个荷花的小吊坠，她连一把荷花纹路的梳子一起包了。
    「小姐是要买给妹妹的吗?」
    「恩。」
    「你妹妹多大。」
    「十三。」
    「那要不要买这个头绳，小姑娘会喜欢的！」
    顾灵烟冷着脸，原本老闆娘以为她不要了，只好摸摸鼻子，正要收起来时，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说。
    「帮我包起来。」
    「小姐真疼妹妹！有这样的姐姐真是好福气啊！」
    是嘛?
    顾灵烟迟疑的想，她真的能照顾好芷蓝吗?
    她拿着手上的纸包，另一手提着一堆东西慢慢回去，刚回荷居开门后进去，就看到她的书房前，陶芷蓝趴在桌上，桌边有个小竹篮。
    她踏入门口，芷蓝就张开了眼，迎上她的眼神欣喜而开怀「师父！」
    「怎么不去房里睡?」
    「等师父回来。」陶芷蓝微笑的看着师父。
    「有什么喝的没有?」顾灵烟想起师伯的话，她上前摸摸芷蓝的额发。
    芷蓝惊讶地瞪大眼，然后乖驯的说：「排骨汤」桌上的小竹篮拿开，就是一盅正温着的排骨汤。
    「恩，就这吧！」顾灵烟点头入座，看着陶芷蓝开心的替她拿出碗，给她盛好端过来。
    她以前都一个人，最多操纵灵偶，还不曾有人这样端了东西到她手边，而且转头看到一张笑脸对着她，让她心情好了许多。
    「过来一起吃，吃完就去睡吧！」顾灵烟吩咐。
    看着她蹭到自己身边，小小的身量捧着汤喝，顾灵烟顺手替她拍掉发上的落叶。
    芷蓝抬头看着顾灵烟，她不知道自己头上有落叶，只以为是师父要找她，只好眨眼看着师父。
    顾灵烟被她看得有些紧张，眼神飘了一旁，却看到自己买的东西。
    她把纸袋放到芷蓝面前「给你。」
    芷蓝没有想到师父还买东西给她，她愣住「我不能收！」她根本没做什么事情，怎么能收东西。
    「不要就丢了。」顾灵烟却强硬的说。
    芷蓝看着纸袋中的东西，幸好只是普通的木梳、头绳，师父又很冷硬的样子，她小心的说：「好，谢谢师父。」
    收到礼物，她笑的甜蜜，这是她第一次收到东西，都是因为她有个仙子一样的师父。
    顾灵烟看着她的笑容，感觉有些甜味在舌间，她闷头喝着汤，或许是芷蓝的新口味吧！
    师伯让她跟芷蓝多相处，她并不讨厌这样的要求。
    作者：馥间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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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面绘师：kageno-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