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虑

    和柳浅浅关系好的人都知道，柳浅浅和乔以寒在一起了。乔以寒获得金奖的那天，她不惜花重金买下商店橱窗里模特身上的最漂亮的白裙子。她想，一定很适合学姐。
    事实证明她的眼光是正确的。那是一团柔软的白云，飘飘渺渺，竟能一把环抱在胸怀。她把云朵的腰肢来回翻折，惹得云儿频繁落下雨泪求饶，她还不知歇得挥霍压抑已久的情意。
    后来是柳浅浅凶狠地狰狞美目，跨坐在乔以寒强壮的大腿上，掐着她脖子告诉“不许了”，乔以寒才无措地眨眨兴奋的双眼，叹了一声好，软软地抱住学姐的身子躺下来入眠。可她半夜睡不着，心又喜又惧，喜自然不用说，惧是南柯一梦，天一亮就摸不见。只得紧紧抱住柳浅浅不肯放才放心阖上眼睛。纵使少年人的身体素质再强，手臂被人枕了一晚上也会酸麻。可乔以寒不在乎，她兴奋的是学姐终于属于自己了。
    此刻的她，或许真真切切全然拥有了柳浅浅。可自古，好景人人向往之，谁又能凭爱意让巫山私有呢。
    况且，这云可不光柔软可人，时而也变成乌云，笼罩在别人心头下起倾盆大雨。
    华千雪凭借她一张巧嘴，很快钓到了一个富哥。富哥评价她会说话、会口交。躺床上的时候还聊起来她的身世，华千雪称自己被父母抛弃在港城，投奔首都的亲戚结果被人扫地出门，只能在酒店打工赚房租。一段话说得身泪俱下，富哥就爱这口楚楚可人样，听得他重振旗鼓，又好好疼爱了一遍小可怜，还说过段时间，介绍朋友给她。
    华千雪的“生存问题”暂时不用愁了。富哥平常要应付美女很多，也不能经常关注她，于是华千雪有大把的时间耗在秦萱身边。
    “孙尚海那种货色你都要？”司懿冉一如既往的犀利，“窝囊废一个。”
    “哎呦，司总，要不你收了我？”
    “我可没这神通。”
    华千雪淡然一笑，她当然知道这句话的背后含意——司懿冉可瞧不上她，她玩的花，口味也挑，不是仙女不要，不纯洁也不要，太单纯不要，太懂行也不要。
    “阿萱还好吗？”司懿冉打电话过来的主要目的就是问秦萱状况。她这个老朋友，每次都能遇人不淑，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她这话也把自己包括了进去——她们大学期间是出了名的死对头，水火不相容，司懿冉为此搅黄过她的许多好事。
    “表面风平浪静，可实际嘛…司总你知道秦总的脾气的。”
    “失眠吗？精神状况还好吗？”
    “还行，这几天我都陪她睡的，但经常说梦话。”
    “……让她去宁医生那里看一下。”
    “我建议过了，她不去。她说她没事。”
    “你好好陪她，你的经济问题不用担心，”司懿冉又想到什么，厉声道，“跟那个姓孙的断了，别把不干不净的东西带给阿萱。”
    华千雪又折回房间，秦萱刚好处理完公事，闲得一些时间品味咖啡。
    “秦姐姐。”
    “你今天不去他那吗？”
    “不去了。”华千雪捧起一杯热牛奶放在秦萱面前，拿走了那杯喝了一半的咖啡，“喝这个，暖胃。”
    不等秦萱反应，便将她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喝完，眉毛皱了一下又很快舒平，“我帮你喝苦的。”
    秦萱知道华千雪的心思。应该说，在港城就清楚这个女孩对自己不一般的心思，华千雪能顺利地陪伴在自己身边，多半出于自己的纵容。
    在港城的时候，她终日沉浸于惆怅、心不着边的情绪——仿佛纵身于无边无际的云端，一直往下坠，不知何时摔得粉身碎骨的恐惧。她控制不了柳浅浅是否爱上别人，也控制不了自己不为此难受担忧而无能为力的焦虑。她遇见了千雪，这女孩和柳浅浅像极了，甚至更体贴，更全心全意。以至于她在这之中找到了细微的不像。
    很朦胧，她无法用语言去形容这种细微的差距。直到华千雪从港城来找她。她看着华千雪见到她欣喜若狂的眼神时，联想到的是，为什么柳浅浅从来没有来。
    秦萱这才意识到，一直以来想错了一件事，她们要相见、要约会，不是非得她去首都大学找柳浅浅。柳浅浅完全有正当理由过来找她。一个认识了仅仅两三个星期的妓女都可以对自己抱有“奋不顾身”的痴妄，柳浅浅为什么没有？虽然她并不提倡这样的行为，但这就是华千雪和柳浅浅的区别。
    后来，想法得到了证实。意料之中的分手，意料之中的痛彻心扉。只不过，那点恐惧也一同烟消云散。
    “想什么呢？”华千雪的声音将秦萱拉回了现实。秦萱对华千雪是有歉意的。她利用华千雪的爱意，看清楚了柳浅浅隐藏在甜蜜之下的冷漠。到最后，她还无法回应华千雪的满腔温暖。
    秦萱摇摇头，拿起热乎乎的牛奶，想想又放下，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表达，“我等下要回去了。”
    “哎？”
    “总是睡在你这里也打扰你休息，你…”秦萱斟酌自己的用词，“你也有你的事要做。”
    “没事的，这些都是我该做的。您给我提供这么多东西，这是我…力所能及的回报。”
    “千雪，你想找一份正经工作吗？”
    华千雪睁大眼睛，“您什么意思？”
    “这有一个成人大学入学名额，你可以选择喜欢的专业就读，关系我已经打点过了。有了学历文凭，我就可以帮你安排工作。”秦萱笑了一下，“孙尚海的为人我清楚的很，并非良木。你年轻，又聪明，可以用这个社会都认可的方式来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华千雪傻傻呆愣在原地，一时说不出来话。如果从前有人劝她从良找一份正经工作，她用抹上艳红的口红的唇笑他“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可这个人换成了秦萱，她突然很想尝试一下秦萱所为她规划的另一条生活方式。
    “我…可以吗？”
    “你可以的。”
    坚定，温柔。
    秦萱迎着风从酒店出来，望向天上一轮明月，如从前般皎洁。她手机里传来一张照片，来自网名为【乐琪琪的永生花】的用户。
    是一张柳浅浅和乔以寒接吻的高清照片。
    秦萱平静地看完，平静地放下手机，平静地从包里拿出抗焦虑的药物，塞进嘴里生嚼硬吞。
    这才分手多久，她们就在一起了啊。
    然后她失手将手机砸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