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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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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的,”郑铣唧唧歪歪,一副脾气很臭的样子,大咧咧往梅阿查身边一坐,一只脚赤足踩在椅沿上,“什么事,七哥?”

    梅阿查斜他一眼,放下茶:“坐正喽。”

    郑铣没马上按他说的办,雪白的手在长头发里拨来拨去:“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但慢慢的,他把踩椅子的脚放下来,“赶紧的,我要睡了。”

    他这副慵懒散漫、将怒不怒的样子标志极了,梅阿查却看惯了似的,伸手在他下巴上轻蹭了一下,那里有一个新鲜的牙印,刚咬的,还湿着:“回去也睡不成吧?”

    郑铣眉头微动,茉莉花儿一样笑了:“七哥,你这样有意思么……”

    “借我点儿人。”梅阿查忽然说。

    郑铣愣了,直了直身体,捋着头发慢慢说:“借给你,多少都可以,”蓦地,他似笑非笑哼了两声,“要是别人……”

    梅阿查知道他指的是谁,从怀来掏出那份备好的礼单,放在桌上,推到他跟前,郑铣看都不看:“他要人干什么用?”

    “怕老百姓闹起来,”梅阿查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城里有梨树的人家太多了。”

    郑铣幸灾乐祸:“活该!”他顺手抄起梅阿查那杯茶,不喝,在手心里转着玩,“他砍树干什么?”

    梅阿查不说话。郑铣等了一会儿,长手指在茶杯里轻轻一点,很调皮的,把人家喝过的茶水涂在自己唇上:“不说算了。”

    他要起身,被梅阿查叫住:“是戚畹要来。”

    郑铣立马靠过来,像个好事的大姑娘:“那老家伙来……给万岁爷办贡?”

    梅阿查点头,郑铣一下子明白了,眼风一转:“那你让廖吉祥找兵部借兵去啊,何必找我。”

    “去了,”梅阿查叹息,“事情兵部知道了,但不肯出面。”

    “哦哟,”郑铣嘲讽,似乎还有些动气,“平时有事没事把天下苍生挂在嘴上,真用得着他们了,都他娘缩回去!”

    梅阿查沉声:“他们是不想和太监扯上关系,”悠悠的,他叫了一声,“老九……”

    “得了,七哥,”郑铣打断他,“到啥时候你都是我七哥,但廖吉祥……”他狠狠把袖子一抖,决绝的模样有几分冷艳的味道,“他得意时,我不沾他的光,他要是翻船了……”郑铣一笑,“我必定踩上一脚。”

    梅阿查一把握住他的手腕:“都是宫里出来的,何必呢?”

    “不是我跟他过不去,”顿了片刻,郑铣说,“是他瞧不起我。”

    梅阿查还要说话,后头一个老婆子急急跑上来,贴着郑铣的耳朵叨咕了几句,郑铣就势挥开梅阿查的手:“不说了,房里的等急了。”

    梅阿查放松身体,脊背往后,将将靠在椅背上,挑着眉:“你躲我。”

    郑铣笑得不以为意:“今天兴致好,用了点儿药……”他贴近来,戏谑地眨了眨眼,“这会儿,那婆娘药劲儿上来了。”

    梅阿查没再说什么,把礼单拿回来,拍了他肩膀一把,站起来:“玩你的去吧。”

    谢一鹭从兵部去的灵福寺,把信在石灯里塞好,他左看右看,舍不得离开。不过是一个风雨剥蚀的石头洞,一个素昧平生的信中人,他却像被罗网罩住、被心魔魇住了,一个人对着石灯自言自语,直到身上觉得冷了,才恋恋不舍地回家。

    提着灯笼刚上大道,就听背后有马蹄声,不等他避到路旁细看,快马旋风一样已到了近前,倏地一闪,是一抹熟悉的翠蓝。

    梅阿查!谢一鹭能肯定,去的是聚宝门方向,这么晚了,他出城干什么?

    忽地,脚下起了一阵卷地风,烛火随着灯笼剧烈摇晃,谢一鹭忙稳住灯火,就这时,城北半山传来一片铿铿的啄击声——织造局开始砍树了。

    5

    南京城果然翻天了。

    第二天天不亮谢一鹭出城去看,还没出太平门,就碰上了屈凤的软轿,拿屈凤自己的话说:“砍个树,怎么闹这么大动静!”

    一路上老百姓络绎不绝,来签押的、看热闹的、借机做买卖的,数不胜数,从城门到梨树林,搭棚子烙饼的,吆喝卖水的,那个热闹劲儿,和城里没有两样。

    轿子抬得费劲,屈凤干脆下来和谢一鹭一起步行,道两旁都是织造局拉的围子,隔几步就是个带刀的火者,谢一鹭没和屈凤说昨晚的事,看眼下这架势,不用兵部出兵,老百姓自己就能把织造局的台子给掀了。

    镇台子的仍然是上次那个魁伟的女真人亦失哈,两边负责签押的是皮肤黝黑的安南宦官,谢一鹭一眼就看见阮钿了,刀带鞘抱在怀里,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这人很有意思,好恶都写在脸上,一看见谢一鹭,立刻恶狠狠瞪过来,是个直肠子。

    先签押的全是平头百姓,没钱、没人、没势力,谢一鹭和屈凤在人群里看着,他们流着泪在文书上摁手印,然后磨蹭着,有几分卑怯地,把太监讹诈的钱从腰包里掏出来,小心翼翼压在文书上。

    “下一个!”签押宦官扯着嗓子喊一声,这些被无辜剥夺了财产的人就牲口似的,被推搡着撵下高台。

    “欺人太甚。”谢一鹭要去理论,被屈凤按着腕子拦下了,正这时候,后头有什么人使劲往前挤,谢一鹭不经意一瞥,居然是灵福寺见过那个张彩。

    “给我回来!”高台上阮钿突然吼,谢一鹭和屈凤回头看,原来是亦失哈从台子上跳下去,正逆着人流往这边挤。

    几乎同时,从谢一鹭身边窜过去一个人,“嗖”地一下,挡在张彩面前,因为离得近,谢一鹭认出来,是上次拿刀逼着他那个安南孩子,他记得他的刀,长得离谱。

    张彩不往前走了,很警惕地,沉默地和他对峙,两个人都是孩子,却皆有一副大人的面孔,谢一鹭偏头问屈凤:“这俩不都是廖吉祥的人么?”

    “是呀,”屈凤也搞不懂,“织造局不像郑铣,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看不透。”

    “阿留,走开!”亦失哈赶过来,老百姓像一片无助的浪,被这大个子推得东倒西歪,他就是一把劲风、一阵狂澜,眨眼吹到到跟前,死死握住张彩的手:“你怎么来了!”

    张彩个子才到他肩膀,贴近了,像是要投到他怀里:“我来看看你。”

    “快回去,”亦失哈握他的手没有松开,“这地方乱,再说让你哥知道了……”

    “我才不怕他知道,”张彩踮着脚,越过亦失哈的肩膀看阿留,“我怕你跟着这伙安南蛮子,吃亏。”

    极快地,阿留反手把刀背在背上,这是要拔刀了,亦失哈旋即回身,大手猛地盖住他握刀的手,阿留试着抽刀,但抽不动,回头望向台上的阮钿,这时候阮钿已经蹲下来,看戏似地看着这边,缓缓地,摇了摇头。

    阿留松手,亦失哈也松手,长刀顺着阿留稚嫩却有力的背脊滑下去,悬在腰间晃了晃,不动了。

    亦失哈牵着张彩往回走,谢一鹭和屈凤、还有周围那些小老百姓,都自觉地往后退,张彩扭头一直盯着高台,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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