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会（一）——一些寻常小事

    他们开始约会。
    牵手，拥抱，吃饭，看电影，还有鲜花和亲吻，按照寻常恋爱步骤，一个不落。
    只是，如果没有周柚，就很完美了。
    看电影周柚要一起，吃饭周柚也要一起，躲在犄角旮旯想要偷个吻，周柚跟在他们身上装了监控一样，总会准时出现。
    每逢周末她都提前联系卫苨。
    卫苨不会撒谎，只能如实告知。
    而周熤拒绝的话，周柚根本不会听。
    不能和卫苨独处，周熤表示很烦。
    客厅玫瑰换过两轮，时间进入十二月。
    他们的恋爱进程发展虽然缓慢，但是卫苨的心在日常相处中却逐渐趋于平稳。
    没有闹过矛盾，卫苨性格软，周熤虽说话直接，但很会照顾她的情绪。
    周柚之前说他们不合适，现在看来，他们意外的合拍。
    周熤不喜文字聊天，卫苨怕会打扰他工作，所以聊天框里的对话很少，语音和视频通话倒是很多，每段时长都在四十分钟到一个半小时左右。
    最长一次通话近四个小时，那天周熤加班到很晚，卫苨开着视频，和他聊到睡着。
    他们每天都会抽时间聊上一会，偶尔开着视频各自忙碌。
    起初卫苨不太习惯，主要猫猫们会在固定时间跑酷，她担心会影响到周熤。
    周熤则没有这些顾虑，他说如果有受到影响，他会直接告知，并改换其他时间。
    所以和平时一样就好。
    他只是因为无法见面，很想她，所以哪怕只是远远看着，或是听到她的声音，也会很安心。
    于是就这样度过了十一月份后半个月，卫苨逐渐习惯了下来。
    十二月第一个周五晚上。
    最近开始降温，虽然每日都有阳光，但是风变多起来。
    门窗紧闭，卫苨盖着毛毯缩在沙发上看电视，面前暖气扇吹的她脸庞一片红润。
    手机放在茶几上，依旧开着视频，卫苨在给躺在膝上的汤圆剪指甲，周熤在办公室加班，中途他起身倒水，回来后问她明天要睡到几点。
    天气一冷卫苨就变得嗜睡，周末往往要很晚才能起床。
    起初约会，卫苨六七点就爬起来收拾好等周熤，后来周熤发现她总打哈欠，一问才知道没有睡好。
    于是他调整了时间，每次来之前会先问一下。
    卫苨想了一会，说道“…九点…”
    语气犹豫，周熤笑着替她拍板。
    “那就十点，周柚说附近开了一家火锅店，味道还不错，带你去尝一下”
    他说着靠近屏幕，唤她名字“卫苨”
    “嗯？怎么了？”
    “你有没有觉得周柚很碍事？”
    卫苨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捏着猫爪爪装傻“嗯…或许…她只是想和我们一起吃饭…热闹？”
    周柚自己来还不够，上周把沉涛也带了过来，四人互相当电灯泡，实在够亮。
    卫苨想起那次聚餐就觉得尴尬，手上微微用力，汤圆抽出爪子，溜了。
    她还穿着那件兔子睡袍，由于心虚，脸躲进领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
    周熤知道她心软，只是周柚总跟着他们算怎么回事，他得想个办法。
    这次周柚依旧跟了过来。
    进了火锅店，点好餐，趁着她去洗手间，周熤拿过卫苨的包和衣服，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卫苨问他“我们去哪儿？”
    周熤对她笑了一下，那笑容实在不算纯良，卫苨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说“改天再带你来吃好不好”
    “？”
    周熤决定带着卫苨跑路。
    周熤结了帐，头也不回的领着卫苨出了店。
    卫苨不愿意走，她不能有了周熤就这样对待周柚。
    周熤叹了口气，弯腰来捏她的脸“卫苨，你很偏心”
    卫苨很不好意思，明明不久前她还说周熤和周柚一样重要，结果，做的事完全不是这样。
    她知道周熤已经很忍让，他们不过每个周末可以见上两天，却都因为周柚无法独处。
    卫苨握住他的手，想要劝说“我…我会和周柚讲的，下次好不好”
    周熤拒绝的很干脆“不好”
    卫苨沮丧的垂下眉眼，一脸为难。
    周熤拿她没办法，知道就算把她带走，她心里压着周柚，也没办法开心。
    他给周野周寻打去电话，正巧周寻就在附近，周熤发了个红包过去，对面回的速度“十分钟到！”
    周熤把聊天内容给卫苨看“这样可以放心了？”
    卫苨眨着大眼睛，试图再争取一下“等…等他到了…”
    周熤再不废话，抱起她就往电梯走。
    他们身旁是一排餐厅，里面吃饭的人转个头就能看见外面一切事物。
    卫苨羞红了脸，捂着脸跟他求饶“不等了不等了，我们不等了，周熤，快放我下来”
    等电梯时卫苨一个劲的往他身上靠，脸红的根本不敢见人。
    他们没有离开，而是去了一楼的超市。
    在门口取购物车时正好看见周寻跑进商场。
    周熤牵着她的手往里走。
    “想吃什么？我来做”
    卫苨犹豫着问“去…去你家吗？”
    每个周日，周熤家人都要在一起共进晚餐，原本卫苨可以尝到周柚和周熤，甚至是周柚母亲和奶奶做的菜。
    奈何她心虚，还没有做好面对周熤家里人的准备，所以不敢去。
    于是周熤只能选在周六给她开小灶。
    “去市里，我的房子”
    他们路过零食区，周熤从架子上拿了根粉色棒棒糖给卫苨，逗她“等哪天你做好心理准备，就可以到家里吃了”
    卫苨拿着糖果，不说话。
    不敢去主要是她有些担心周熤母亲会反对。
    毕竟，她比周熤大上两岁。
    还是再等等吧。
    回到车里，周熤看见周柚打了很多通电话过来。
    她在聊天群里骂翻了天，主要攻击对象为周熤。
    这边的周寻忙着干饭，乐呵呵的说大哥真好，给红包还请吃饭。
    周柚气的想掐死他，把他摁倒在沙发，邦邦就是两拳“你怎么这么轻易就被收买啊？一百块！这么不值钱！”
    周寻哭丧着脸去够手机，以为是她嫉妒，委屈说道“别生气啊大姐，实在不行我分你一半”
    “谁稀罕！”
    周野姗姗来迟，被服务员领着找到座位，他坐到对面，喝了口水，看见周柚黑着一张脸，忐忑的问“大哥…大哥把卫苨姐姐追到手了？”
    周柚蹭的一下站起来“你怎么知道？”
    傻白甜周寻一脸茫然的从碗里抬起头，视线在他们脸上来回扫荡，疑惑的问“谁？”
    “大哥和谁在一起了？谁和卫苨姐在一起了？谁和谁在一起了！？”
    一直到小区，周柚都没再电话过来，看样子，周野周寻把人劝住了。
    两百块没白花。
    周熤心情很好，他一手提着菜一手牵着卫苨走进电梯。
    卫苨在看手机。
    就在刚才，群里多出两个人。
    周熤看见那两个熟悉的头像，笑着对卫苨说“下次吃饭可能要五个人了”
    “啊？”
    卫苨正要问，群里跳出两排大字。
    “卫苨姐姐？你和大哥在一起了？”
    “大嫂！！”
    卫苨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到地上。
    周熤的房子很干净，干净到…没有人气，蓝色沙发上连个抱枕都没有，像是那种刚装修完，还未入住的房子。
    大两室的规格，客厅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卫苨一进门就看见阳台上满满两排的绿植，养的很好的样子。
    周熤同她解释“公司有休息室，这边很少回来住”
    不过东西都有配备，厨具齐全，甚至还有围裙。
    两人挤在厨房洗菜，手机放在一边，叮咚叮咚的响。
    五个人的群，那三个人面对面吃着饭，还聊的这么嗨，像是故意聊给不在场的他们看一样。
    周寻一直在追问周熤和卫苨的事情。
    卫苨有些担心，她问周熤“如果…他们告诉阿姨，怎么办？”
    周熤准备开火炒菜，他伸出手让卫苨帮忙把衬衫袖子卷起来。
    卫苨认真的帮他卷好，周熤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这段时间周熤时不时就要亲她，卫苨都习惯了，没开始那么害羞，就是心还会跳的很快。
    周熤一如既往的淡定，回答她的话。
    “没办法，到时只能委屈你跟我回家了”
    卫苨咬咬下唇，心想周熤该不会是故意的。
    他怎么会没办法，只要他开口，周野周寻大抵不敢偷偷告诉阿姨。
    可是周熤也不止一次提过想带她回家吃饭，已经拒绝了三次，大概没法再拒绝很久。
    卫苨心一横，把手机调了静音，决定顺其自然。
    他们准备做三菜一汤，照例有红烧肉。
    另外还煮了一条鱼和一道白灼虾，讲究荤素搭配，周熤临时决定再炒一盘蔬菜。
    做菜时卫苨像只小蜜蜂一样跟在他身边，叫她去客厅等，不愿意，非要赖在厨房里，亦步亦趋跟着他，不知是黏人还是在黏肉。
    红烧肉需要炖很久，收拾好厨房，周熤领着卫苨去阳台整理盆栽。
    这些绿萝和吊兰是温居的时候周熤奶奶买来的，她很喜欢养植花草，乡下老宅被她种了满满一院子的绿植和鲜花。
    一到春天，院墙下的花争相开放，姹紫嫣红的间错着，香味围绕在院子里，引来成群的蝴蝶绕着院落飞舞。
    整个初中时代，周熤都在那个院子里度过。
    盛夏时节，他会同爷爷奶奶躺在凉棚下的软床上赏花，西瓜桃子就泡在旁边的井水里，任何时候捞起一颗都携裹着凉意。
    “有时间，带你去老宅玩，好不好？”
    “院子外面爷爷种了一棵老槐树，长的同屋顶一样高，等到5月份，槐花开了，我们到房顶去摘槐花”
    “奶奶教过我用槐花做糕点，到时候做给你尝尝，好不好？”
    他和奶奶的感情很好。
    婚礼期间，从周柚家到餐厅，再从餐厅到酒店，他总是跟在奶奶身边，时刻注意不让人冲撞到她。
    当下卫苨听他笑着说起这些年幼时的往事，心口又酸又涨，她能感觉到他在怀念那些时光。
    他在思念。
    卫苨抱住他的腰，仰着脑袋问他“听说…槐花也可以直接吃？”
    周熤抚摸她柔软的长发，眉眼间俱是温柔的笑意“可以，不是很甜，但是闻起来很香”
    “记得有一年，我和周野周寻趁着爷爷奶奶午睡，爬到树上，想摘一瓣来尝尝，结果没摘到，还磨破了裤子，把爷爷气的不轻”
    “爷爷打你了？”
    “没有，他只是担心我们受伤”
    “晚饭时爷爷说我们真笨，明明楼顶就可以摘到，偏偏费劲的去爬树”
    “虽然挨了一顿训，但是第二天早上我睡醒，发现床头放着一篮子槐花，上面还沾着露水”
    “苨苨，要是能早点遇见你该有多好，这样就可以让爷爷见见你”
    “你这么乖，他一定会很喜欢”
    卫苨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些什么。
    只是心口很疼，疼的像是要裂开一道缝。
    周熤的声音轻而温柔，他在缓慢的诉说着这些很久很久以前的寻常小事。
    可是难过却如丝般将她缠绕起来。
    卫苨很想给他一些东西，却又不知道能给什么。
    她最终只是抱着周熤，同他一起迎接那座名为思念的大山震耳欲聋的倒塌下来。
    她在山底，在废墟之下，紧紧的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