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抉择

    「哥哥，你手上的箱子里装了什么？」脸上稚气未脱的少女好奇的望向哥哥手中的礼物。
    「恩……原本是要等到家里才送给你的，不过没关係。鏘鏘！」黑发少年从箱子中拿出来的，是一隻毛绒绒的兔子玩偶。
    「谢谢哥哥！哥哥最好了！」少女用力抱住那隻玩偶，脸上漾起了灿烂的笑容。「我最喜欢哥哥了！」
    少女手舞足蹈地向前奔跑，一边向哥哥招手。「哥哥快点！妈妈说他今天会煮佛跳墙！」
    「都十二岁了，还那么幼稚。慕黎！不要在大马路上跑跑跳跳……小心！」少年距离少女太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台煞车不及的轿车撞上那娇小的身影。
    「慕黎！」少年崩溃般的吼声回盪在寂静的马路上。
    绒布玩偶因为衝击力的关係而掉落在路旁的草丛。在马路中央，只有一个娇小的身躯浸在大量的血液中，一动也不动。
    一动也不动。
    殷红的鲜血染红了晚霞。
    §
    我在同一天里第二次从床上醒来。
    慕玄已经恢復正常，在床边望着我。
    「那之后呢？」我开口问道。
    「什么之后？」慕玄的表情有些疑惑。
    「我被车撞死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的记忆在被撞死后就断掉了。
    慕玄微微偏着头。「我动用了禁忌魔法让你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
    我想起秦月几周前质问我的事情。
    原来我在十二岁时曾经死过。
    「如果你是违背自然的存在，我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秦月曾经如此说过。
    喔喔我死定了。
    「在我将你带回家后，慕恩莱特学院的人员便立刻找上门来。他们说魔法公会发现我使用禁忌魔法，原本应该将我关起来，但是学院认为我是可造之材而向公会求情，只要我去学院就读就可以免除牢狱之刑。为了不让你知道魔法世界的事情，他们坚持要替你清除记忆。」慕玄握紧双拳。「但是他们答应过我只清除九岁以后的记忆！」
    「哥，我会努力回想起来的。」不知为何，我突然很想安慰他。「不过为什么你到学院后要染发呢？」
    「这不是染的，是禁忌魔法的反噬。」慕玄叹气。「你的那帮朋友来了。」
    地板突然剧烈的晃动。
    「黎，如果你想离开，我就送你离开。」慕玄扶我起身。「虽然我不喜欢那帮人，但我尊重你的决定。」
    「为什么你要背叛学院呢？」我不解地问他。「加入邪恶的一方有比较好吗？」
    慕玄淡笑。「所谓『善良』与『邪恶』会因立场不同而相反。也许他们认为他们是善，但在我眼中他们便会变成恶。」
    我好像懂了。
    「我要回去。」我认真地看着哥哥。
    「我知道了。」慕玄带我走到门边。他把门打开，外面是熟悉的学院大门。
    「哥哥，谢谢你。」我诚心向他道谢。
    「也许我们未来在战场会是敌人，但我绝对不会动你一根寒毛。」慕玄的语气异常温柔。「记住，哥哥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出乎他的意料，我迅速抱了慕玄一下。在我恢復记忆前，我一直以为慕玄是敌人，但我现在才知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保重。」
    「你也是。」接着哥哥便把门关上。我的眼前连一丝房间存在的痕跡都没有。
    「慕黎！」嵐月一脸担心的出现在我身边。「你没事吧？慕玄有没有伤害你？」
    「没有，我没事。」虽然我很惊讶第一个出现在我身边的竟然是嵐月，但我并未多疑。
    「秦月很担心你，已经三天都没睡好了。我带你去见他。」嵐月把我往宿舍的方向拉。
    大约走了几步，我便停下脚步。「不对吧？秦月在自己家里休养，根本不知道我失踪的事。」
    「呵呵，竟然没骗到你。」嵐月的嘴角勾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接着她的声音分裂成好几个人的声音。「那我想你也知道你死定了。」
    地上冒出许多墨色藤蔓，朝我包覆而来。我召唤安冰倩，却发现她根本不在身边。
    「受死吧！」藤蔓缠上我的手臂，我的皮肤立刻被刺穿。我用尽力气挣扎，藤蔓却纹风不动。
    唰唰！藤蔓突然被黑色的能量硬生生地切开。
    我刚开始以为是慕玄，但眼前佇立的是一名红发少女。
    「你是谁！」见有人破会坏她的好事，嵐月的表情也狰狞了起来。
    「你不需要知道。」话刚落下，嵐月原先所佔的位置已经剩下断成两截的藤蔓。
    本体是藤蔓吗……
    少女对我伸出手。「夏绿蒂˙兰开斯特。」
    我回握。「太阳，慕黎。」
    少女的手十分冰冷，手背上佈满不明的银色纹路。她的眸色非常漂亮，是翡翠般的绿眸。她的徽章是代表五年级生的银河。
    「最近九星太多人受伤，因此没有能量可以维持学院的防护罩。很多不明的东西都会在此时侵入学院，请你小心。」夏绿蒂对我说。
    「学院的防护罩是九星在撑？」这件事我还是第一次知道。
    「你一当上九星，徽章便会固定汲取你的力量来支持学院的防护罩。所以九星才会有『学院守护者』的别名。」夏绿蒂解释。
    ……原来我身上一直带着像水蛭的东西。
    「你刚才说九星很多人受伤？发生了什么事？」我记得他们不是学院最顶尖的一群人吗？
    「好像是他们前几天去拯救同伴，结果被雾迷宫整得很惨。」夏绿蒂耸耸肩。
    对齁，因为我被慕玄抓走了，结果他们没有嚮导。
    我突然有点罪恶感。
    「我想你应该会想去找他们，跟我来。」夏绿蒂领着我往保健室的方向走。虽然夏绿蒂对人很冷淡，但我就是不自禁的想相信她。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刚刚被她救的原因。
    学院的走廊空荡荡的，就像一座鬼城。许多低年级生的父母一听到凯格尔又要进犯学院的消息，便立刻帮自己的子女请假了。
    「慕黎！」身后传来一声兴奋的叫喊。我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到了……嵐月。
    嵐月扑向我，我下意识的闪开，结果换来泪眼汪汪的注视。
    「哎？这不是我刚刚干掉的小妞吗？」夏绿蒂惊讶地说道。
    「嵐月，我和你所住的房间是几号？」我故作轻松地问道。
    嵐月嘟起嘴。「我们才没有住在一起，你跟苡恩住。慕黎你今天怪怪的哦？」
    「真的是你。」我松了口气，紧紧抱住她。
    「什么真的是我？难道我还有二号吗？慕黎你真的怪怪的。」嵐月嘟噥。
    「我和夏绿蒂正要去保健室，你要一起来吗？」我提出邀请，当作是刚才试探她的补偿。
    「好啊！」嵐月欣然答应了。
    夏绿蒂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到了保健室后，夏绿蒂对我行了一个优雅的礼。「太阳，那我就先行告退了。」
    「谢谢你刚才的救命之恩。」我再次向她道谢。
    「不客气。」夏绿蒂化为黑烟消失。
    我走入保健室，界瞥了我一眼，指着保健室里面的一扇毫无装饰的门。「从那道门进去后走到底，九星的房间的门有特别用牌子标示。」
    我依着界的指示，来到一扇由名贵檜木所製成的门前。上面刻着四个十分端正的字：九星专属。
    我很有礼貌的敲门，应门的是地球。「慕玄果然有信守承诺放你回来。」
    「啥？」地球遇到我所说的第一句话也太奇怪了吧？
    「我们带着仅剩的人去找你，慕玄允诺我们一定会在今天送你回来。」地球解释。「我们决定相信他一次，而且我们也没有兵力可以折损了。」
    我和嵐月走入房间后，地球把门带上。「我们想向你道歉，而我们也已经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除了秦月，其馀的九星成员都在里面。水星、土星、木星和土星躺在床上，脸上均毫无血色。我第一次见到如此多人受伤，竟然将近成员的一半。原来雾迷宫的威力这么强大，也难怪大家会想控制迷人族了。
    在我还没做任何动作前，不在昏迷中的九星成员同时在我面前下跪。「太阳，我们很抱歉，常常在未告知你的状况下使用你的力量。」冥王星轻声说道。
    ……拜託你们快站起来不然我会折寿的阿阿阿！
    「你们不是只有在迷宫时请我当嚮导而已吗？」那个「常常」是哪来的？
    「我想想……第一项是用你的力量在学院四周布下迷宫防护。第二次是在冰殿让冰迷宫安定下来。第三次是……」冥王星真的认真的在我面前计算起来。
    「好了够了，拜託你们快起来。」我阻止冥王星继续算下去，免得她要算到天荒地老。
    「那你原谅我们了吗？」这次换天王星开口。
    「我原谅你们。」呃呃金星眼里感觉有杀气。「那些躺在床上的人怎么了？」
    「他们……被雾迷宫的魔物咬到，再一周就会死去。」冥王星冷静地说出这段话。
    「咦咦咦？！」死、死去？「没有解药吗？」
    「有，就是迷人族的血。」冥王星认真的看着我。「但我们不会再利用你了。」
    「太阳……」听到这声音，我才发现满脸泪容的沫雯跪在水星的床旁边。「求求你救救我哥哥……」
    「沫雯，够了。你不能强迫她做她不想做的事，何况这是我们应得的。」海王星劝告她，并递给沫雯一包面纸。
    「可是……」沫雯欲言又止。
    全宇宙都知道我是很容易被打动的一个人。我走到沫雯面前，扶她起身。「我会救你哥哥和其他人，所以别再哭了。」
    「谢谢太阳！」沫雯立刻破涕为笑。
    「太阳，你确定？」冥王星又再问了一次。
    「我确定。」我伸出手臂。「帮我抽血。」
    因刚才嵐月的攻击，我的手臂还留着密密麻麻的伤疤。冥王星细心的帮我抹药，直到腾出比较乾净的空间。地球递给冥王星抽血的针头，冥王星低应了一声谢谢。我感觉到冥王星用沾了酒精的棉花消毒我的皮肤，凉凉的感觉有点舒服。
    「我要抽囉，忍耐一下。」冥王星将针头刺入我的皮肤，我微微皱了下眉。
    我的血顺着针头进入针筒中，就我来看我觉得我的血和其他人的血感觉起来没什么不同。针筒满了后，冥王星将酒精棉球压在伤口上。「压着。」
    地球服我到一旁的沙发上休息，并递水给我。沙发是皮製的，鹅黄色让人觉得非常放松。我看着冥王星在工作檯上过滤血液，并把血清分成四份。她的动作是如此的流畅，就好像这是她与生俱来的能力。
    解药注入四人体内后不久，沫雯突然哇一声的哭了出来。「哥哥！」
    「雯……」水星轻柔的揉着沫雯的头。「别哭。」
    「哥哥最坏了！每次都丢下我一人！」沫雯也不管四周有没有人在看，直接扑到水星身上。
    「哎哟喂呀！我是病人欸！」水星的哀号中夹杂着明显的笑意。
    不知为何，我的心底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刺痛感。是因为眼前的画面太过幸福了吗？还是我在忌妒？
    水星望向我，眼神充满感激。「非常感谢你愿意救我。」
    「你怎么知道是我救你的？」我感到疑惑。
    「因为只有你的血能解毒，而我相信慕玄绝对不会救我。」水星淡笑。「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沫澄，你愿意让一切重新开始吗？」
    我静默了几秒，毅然握住他的手。「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慕黎。」
    就好像早先已经说好似的，九星的成员不约而同在我面前排成一排。
    「嗨，虽然我不能告诉你我的真名，但是你可以继续叫我金星。」金星的语气虽然距离「友善」还很远，但至少已经没有很明显的敌意了。
    「我是艾莉˙维奥拉˙瓦尔利亚。」地球露出害羞的表情。「我很少在别人面前说出自己的真名，这就当是道歉吧。」
    「很高兴认识你。」以前我都觉得地球不好亲近，原来是怕生啊。
    「莉婕婭。请多多指教。」火星很酷的对我点了下头。
    「木星。」又是个不肯说名字的，不过我不在意。
    「我的名字是普雷格斯˙杰纳森。」土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根洁白的羽毛。「天使羽毛，会带来好运哦。」
    「咦？送我吗？」我讶异地接过羽毛。这羽毛应该很珍贵吧？
    「卖你一万元。」土星看到我的表情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骗你的，这是见面礼。」接着土星把天王星推向前。「另一项见面礼是秦雪姬恶整器，迦利亚。」
    天王星一拳把土星揍到墙上。「别理那个智障。」
    「我是蕾伊˙塔洛希亚。」海王星朝我扮鬼脸。「和迦利亚是搭档哟。」
    「搭、搭档？」这两人的个性看起来天差地远，怎么会是搭档呢？」
    「因为我和他刚好掌握了这世界上的两大『要素』，分别是时间和空间。当我将时间缓滞时，天王星就可以在缝隙中安插空间，九星圣地就是这样出现的。」虽然海王星说得很清楚，但我听得很模糊。
    最后一位是冥王星，她对我露出鲜少出现的笑容。「学妹，从开学到现在，你进步了非常多。我一直觉得当初女神会让你撞上是有原因的，而现在我更加确定了。祝福你以后事事顺利，愿女神保佑你。」
    「谢谢学姊。」冥王星退开后，我才发现她根本没有说出她的名字。
    门被碰一声的打开，秦雪姬直直走向我。「拿去。」一封信被塞到我手中。
    我打开乳白色的信封，信纸上只有一行秀丽的文字：诚挚邀请慕黎小姐来参加今日下午的茶会。若愿意请告知秦雪姬。洁艾儿。
    我看向雪姬，她正用很不耐烦的眼神瞪着我。我站起身。「我要去。」
    嵐月站起身。「那我也……」
    「你不行。」秦雪姬果断回绝，嵐月只好耸耸肩放弃。
    「手。」她朝我伸出手，我回握。
    我和雪姬周遭的景色开始快速旋转，就像在微波炉内一样。当旋转停下，我和雪姬出现在一片荒凉的草原上。更可怕的是，草原是深红色的。
    「这里是……？」
    秦雪姬邪笑。「欢迎来到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