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3---黑

    「妈。」我喊住正在切水果的她，她旋身，见到是我，微怔后，显然也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我要去加拿大。」我坚定地看着她，儘管心里正对我吼着，要我留下来。
    既然给自己的考验已经结束了，我想，接下来就是另一个考验。
    唯有这种方法，才能让我暂时忘掉其他的事。
    我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洗涤自己紊乱的心境。
    忘掉本来不应该出现的感情，对孔浚翔的感情。
    而且，这也是为了达成父母的冀望，我看得出来他们很期待。
    我不知道自己未来将在哪里，所以我不敢给他保证，要是我让这份星火烧得太旺，到时，谁也无法挽回。
    在星火仍只是微微闪烁、微微刺痛，就得将它彻底踩熄。
    儘管流下的是自己的血，灼伤的亦是自己的肌肤。
    我不怕痛的。
    又再一次的自以为这样能保护他。
    他不知道这一切，一切就不会有所不同。
    那时我的确是这么相信的，可是，我实在是太天真愚蠢了。
    妈妈红唇一抿，「你??你想好了？」
    「对。」
    她掩嘴，上前拥住了我，「妈妈好以你为傲，昀熙，现在开始，妈妈会让你去上一些课程，是那些帮助你衔接加拿大那边的课程。你要加油喔。」
    「嗯，谢谢妈。我会加油的。我??很高兴有一个目标。」我漾起微笑。
    我回到房里，穿着制服就躺下，闔上双眼，仍是雷燁尧方才的那个眼神。
    好像他挣扎着是否要告诉我什么，但他最后不说。
    我们拥紧彼此，最后各自往不同方向走。
    他有他的路，我也有我的。
    但为什么就是有一股酸涩不断卡在喉咙里？
    我告诉自己这就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我应该要很兴奋的。
    不知不觉想到了于彬，之前对他的气愤，早就消失了。
    现在，我好想再跟他聊聊。
    所以我打开笔电，看着他之前留下的话。
    心不免一紧，「我??选对了吧？这是你希望的，对吧？」我自言自语。
    「于彬。我还是选择去加拿大。」我传了脸书给他。
    五分鐘后，等来的却是孙世泓。
    我不自觉地往在线的人那边瞧了一眼，发现孔浚翔跟林郁缘都在线。
    我浅浅一勾嘴角，不知该作何感想，点开了与孙世泓的聊天室。
    「如何？」他传。
    「结束了。」我道，思索着是否告诉他去加拿大的事，「还有，我要去加拿大了。」
    他很快又传来，「什么？你要去彬哥那里？」现在，那个人的名字不在让我有心痛的感觉，而是一片漠然。
    「嗯。但我们应该不会有机会见面，毕竟加拿大那么大。」
    「你什么时候决定的？」
    「刚刚。」
    「所以你是等到雷燁尧决定后才下定决心的？」对于他的敏锐，我微笑。
    「嗯。你反应很快。」
    「虽然会捨不得，但你开心就好。」
    我凝视着他的话，轻轻地敲着键盘，儘管心跳如此沉重。
    「我八下才会走，吧？」
    「那其实还很久。」他传了一个松了一口气的贴图。
    这时，于彬回了我。
    「等我一下。」我告诉孙世泓。
    「你真的打算要来？」于彬传。
    「嗯嗯。」
    「太好了，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不会了。之前的事，对不起。」
    「没关係啦。我只是想告诉你，加拿大是一个可以让你忘记其他事情，专注于梦想上的一个地方。爱情，在这里并不重要。」
    我怔然。
    「你在那里，快乐吗？」
    「快乐啊，只是老实说，有时候有点寂寞。」
    「为什么寂寞？」
    「因为我还没找到真正很适合我的好朋友。」
    「是喔？」
    「对不起，我有事要去忙了。很高兴你最后决定来，这绝对是个对的决定。」
    然后他下线。
    我回到和孙世泓的聊天室，但他也已经不在了。
    我叹了口气，却发现孔浚翔和林郁缘还在。
    爱情??可以不重要吗？于彬？
    在三段前的一个晚读，一件事情发生了。
    我上完厕所出来后，一个声音唤住我，我不记得上次跟他讲话是什么时候。
    「蓝昀熙。」前方站着的是郑祺恩，最近，他似乎长高了不少。棕色眼瞳在昏暗的灯光下奕然，但却是那种让我不明所以的闪烁。
    我踏出女厕一步，「怎么了？」
    他不语，只是瞅着我。
    我们无语地对看了几分鐘后，他深吸口气，「蓝昀熙??我喜欢你。」
    我反应迟钝地消化他的话，「什、什么？」
    他走近我，「我喜欢你。」
    他又靠了过来，我全身一颤，把他推走，「谢、谢谢。」我打算直接绕过他，但他却拉住我的手腕，从后面抱住我。
    他把头靠在我肩上，凑近我耳畔，呼吸急促，「你不要跑??」
    我使力想要把他甩开，他却用双手环抱住我的腰。
    「啊！」我被他突然的使劲弄疼了，「放开我，郑祺恩！」
    我惊恐的尖叫回盪在走廊上，但还不足以让关着门、闭着窗的教室里的同学们听到。
    还差得远呢。
    心底燃起恐惧，双脣发颤，「你想怎么样？」
    他发烫的身体紧贴着我，原本抓着我的腰的手，缓缓地上移。
    我僵着身体，感觉到他的手爬上我的胸部，抚摸着。
    「啊??」我再次发出一阵凄厉的吼声，脚往后一踹。拔腿就要跑，他再次抓住我，我一个重心不稳，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郑祺恩，你在做什么？你竟然这样对我，放开我，不要碰我！」
    他伏在我后背上，喘息着，手指又不安份地在我身上乱摸。
    刚刚跌在地上，不小心撞到了膝盖，我痛得红了眼眶，却又同时想着方法如何让这个骚扰我的男孩离开我。
    我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不属于自己的重量压着我、不属于自己的味道衝着我而来。
    视线早已被眼泪蒙蔽，「放开我！拜託你！」我踢着脚，但随即也被他压了下来。
    在朦胧之中，震动声似乎传来，我小幅度地抬起头，好似看见两个黑影朝我们而来。
    我吓得尖叫，「不要过来，你们走开！」我以为还有其他的男生要来。
    我使尽所有力气，踢了黑影一脚，他闷哼，随即我的身子一轻。
    只剩下我一个人趴倒在地，馀悸犹存地流着泪，却又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为了什么而哭。
    感觉到有人把我抱了起来，我不自觉地倚向那股温暖，鼻腔被一股熟悉的香味灌满。
    是哪种让我安心的味道，我停止啜泣，在意识褪去前，听到一声很低沉的嗓音如催眠般的音韵道，「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
    我昏厥过去，梦见自己沐浴在靛黑的寰宇中。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保健室里，消毒水的味道混杂着泪水，彷彿想要刺穿我的皮肤。
    「嘿，你醒啦。」张瑋纶的声音使我瞬间清醒，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回到了我脑里。
    我听到溃堤的声音，阻也阻不住地流洩、冲垮我最后一道自以为的防线。
    泪水扑簌簌地流下，张瑋纶眼神一黯，把我按进他的怀抱中。
    在那里我好像找到了方才让我安心入睡的味道，眼泪马上又掉得更兇。
    「是你带我来的吗？」我含糊地问。
    我感觉到他的身子缩了一下，「对。」
    我静静地接受了这个不知道为什么让我有些失望的答案，但心里又驀地流过一丝暖流。
    谢谢你。谢谢你。我在心里对他说了好几声，但却怎么也发不出其他声音。
    我把整个身体缩进他和煦的怀抱中，「我、我好害怕??」
    直到他轻轻握起我的手，我才发现我的手一直颤抖着。
    「没事了。我在这里。」他轻抚我的背，我可以清楚辨别他的抚触不像是郑祺恩那样有着齷齰的感触。
    现在的心里充满着对郑祺恩的憎恨，还有对张瑋纶的感激。
    「你好奇我们怎么知道你有危险的吗？还是你不想听？」
    我抬眸，「你们？」脑袋闪过那两道頎长黑影。
    他的眼神没有闪躲，直直落在我身上，「对。我跟孔浚翔。」
    我怔了一阵，「没关係，我想听。」
    「其实，郑祺恩昨天有跟孔浚翔说他会去跟你告白??」他凝视我一阵，「你真的想听？」
    我浅浅勾起笑，「嗯。」
    「孔浚翔跟他说他一定会被拒绝的，郑祺恩就说他有办法让你接受他。」
    我浑身打起冷颤。
    「就是以这种方式？」
    「对，我想他是这个意思。」
    「老师知道吗？」
    「他还不知道，但你可以跟他说。我们，想看你的意见，不想擅自帮你做决定。」
    「我不知道。」
    「其实，他敢这样做，也是因为这是他最后一天在这个学校了。」
    我淡漠地看着他，「很好。我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他，我不会告诉老师。」
    「你原谅他？」
    「不是原谅，只是不想再引起一段纷争，我尷尬，他也尷尬。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我想也是。」他莞尔。
    「那你们怎么跟老师说要离开教室的，他也会觉得我们那么久没回来很怪吧？」
    「我跟孔浚翔一起找藉口说去上厕所，然后??孔浚翔跟郑祺恩已经回去了。等等回去再跟他说是我不小心撞到你，所以带你去保健室。」
    我只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我是不是踹到他？」许久，我问出了一句很白痴的话。
    「他不要紧的。」
    「所以真的是他。」我垂眸，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受。他是来救我的，我却还踢伤他。
    「你还好吧？昀熙，有哪里不舒服吗？」他问。
    我凝睇他为我忧心的脸，想出口的话吞了回去，「不要紧的。我、我没事。」
    知道是孔浚翔带头来救我，就有一种感觉渐渐填补我的心。
    很轻很柔地，再次淹没了我所有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