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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在池咏由的帐篷睡了一夜,神清气爽地睁开眼睛。托比侧着头看到伊格尔就躺在身边,有股莫名的安心感油然而生。
    「伊格尔。」托比侧卧着,左手枕在头下,轻声喊着。
    「嗯?」伊格尔知道托比正在看着她,没转头看她,反而僵硬地仰躺着。
    「我们错过日出了。」托比平淡的语调,让伊格尔抓不着头绪,丝毫感觉不到托比的情绪。
    她翻身背对托比,「对不起。我不该睡着的。」
    背后传来托比的轻笑声,身体随即被温暖的怀抱笼罩着。伊格尔的背贴着托比的胸前,让她的脸又开始发烫,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默默的承受。
    「没关係。以后有的是机会。」托比鼻间温热的气息穿过伊格尔颈后的碎发,直达她的颈项。
    「你的口气很像厌世的人,好像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事值得你坚持了。」伊格尔突然有感而发,说出口了却又后悔。她好像说得太严重了。
    我昨天才刚失去了一个长久以来最重要的目标,你怎能奢望我马上又找到另一个目标呢?」托比淡淡地说。
    「你会找到的。」伊格尔闷着头说。
    「我知道。」托比笑了笑,翻身坐起,拱着背不想用力挺直。
    听到身后的窸窣声,伊格尔也跟着坐起身,看到托比侷促的姿势,「背还痛吗?」
    「活动活动就会好了。」托比四肢并用地爬行到帐篷入口,拉下拉鍊,鼻尖立刻便充斥着海的味道。她转头对伊格尔笑着说,「我们今天去哪里玩?」
    「不知道。就继续往前走吧。」伊格尔对托比露出大大的笑容,不过旋即又歛下笑容,板起脸说,「但是,今天晚上我是绝对不会再让你睡海边了。」
    托比似乎早料到伊格尔会有这种反应,不以为意地伸手揉乱伊格尔的头发,俏皮地说,「是你自己受不了这种艰困的环境吧?你看看你的头发,乱得跟鸟窝一样。劝你把头发抓好再出去,免得把外面的海鸟都吸引过来了。」
    「喂。没礼貌。」伊格尔窘迫地抓着头发,撅着嘴巴,紧蹙着眉头抗议着。
    因为托比想当面谢谢池咏由,她们收拾东西之后,还在沙滩上磨蹭了一会儿,始终没见到池咏由回来。没耐心的伊格尔再也等不下去,便拉着托比走了。
    照着昨晚店员的指示,伊格尔找到那家小旅馆,要了个房间。两人轮流洗了个澡,好不容易将风尘僕僕的身体弄乾净。才刚骑上大马路,砂石车从她们身旁呼啸而过,还挟带着风沙。虽然,她们戴着全罩式的安帽,可视觉的感知,还是让她们觉得身上又蒙上了一层沙。
    「早知道就不要浪费时间洗澡了。」伊格尔懊恼地说。
    「什么?」知道伊格尔说了话,却因为风声太大而听不到,托比只能大喊着。
    伊格尔敲了下自己的脑袋,在路旁停下来。她转身将手指伸进托比的安全帽着摸索着,托比听到喀噠声,耳边便传来伊格尔清晰的声音。
    「这样就不会听不清楚了。」伊格尔说。
    说完之后,伊格尔重新将车子骑上柏油路面,再度迎风前行。
    「这是什么?」托比对安全帽里传来伊格尔的声音很好奇。
    「无线电对讲装置。很久没用了,幸好还没坏。」伊格尔回答,「以前我们经常骑车出去玩,一直闷着头骑车也挺无聊的,要聊天又听不清楚。所以,就买了这组有对讲功能的安全帽。」
    「发明这东西的人,真是贴心啊。」托比说。
    伊格尔笑了笑,没有接话。
    有了无线电对讲装置,一路上两人一边谈笑着,一边欣赏海岸风光。
    接近中午时,她们经过一间面海的庙,旁边的停车场里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车辆,看起来似乎香火鼎盛,而另一旁则有一排各式小吃的摊位,人潮络驛不绝。伊格尔停下车,牵着托比进去。她下定决心,今天不能再让托比坐在车上太久了。两人在庙里逛着,又到摊位上吃了点东西,还像观光客一样,随意地拍着照。
    「这里有条步道。」托比指着指示牌说。
    「你想上去看看吗?」伊格尔望着往上延伸的阶梯说。
    「走吧。」托比拉着伊格尔的手,迈步踏上阶梯。
    走到阶梯的尽头之后,脚上由平坦的石阶变成崎嶇的石子路,穿过一座小林子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广阔的草原。她们手牵着手走到崖边,下面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湛蓝的海面上,装饰着白浪,远远的还能看到渔船。
    「这里的风景真好。」托比自从当上艺人之后,便经常上山下海的,到各个美丽的景点拍照。但是,漂亮的景色,是再多也看不厌的。
    看托比那陶醉的模样,伊格尔不禁笑了起来。这女孩天真起来,还真有股傻憨劲。她牵起托比的手,触碰到的是一阵冰凉,那女孩闭着眼睛,张大了嘴巴,活像在吃海风一样。她摇了摇头,将托比的手塞自己外套的口袋里。
    「刚才没吃饱吗?」伊格尔笑着说。
    知道伊格尔在调侃自己,托比闭上嘴巴,转头瞪了她一眼,「这叫做吸取日月精华,懂不懂?」
    「还成仙了咧?」伊格尔嗤笑一声。
    托比捏起小拳头,要往伊格尔的脑门敲去。反应敏捷的伊格尔略一侧头便躲过,而一隻手还在人家口袋里的托比,却被伊格尔的动作带得踉蹌一步。伊格尔伸手要扶托比,又被托比下坠的力量拉得两人一起倒在草地上。
    「都是你。」托比娇嗔地指责。
    「对不起。」伊格尔毫不犹豫地反省着。
    两人相视而笑。
    「伊格尔,你说,这世界有没有尽头呢?」托比躺在草地上,仰望着蔚蓝的天空,点缀着绵花糖般的白云,偶尔有鸟飞过,像毛笔扫过的一抹黑。
    伊格尔紧抿着嘴想了想,「有。如果有一个人能让你想为她停留,那就是世界的尽头。」
    「所以,我们在找到那个人之前,只能不停地往前走囉?」托比问。
    伊格尔在心里无声地说着,我已经停下脚步了,你还在往前走吗?
    这一天晚上,托比没有提出古怪的要求,乖乖地跟着伊格尔走进饭店房间。而托比会这么乖的原因,大概和她体力透支也有关,小脑袋瓜没力气再天马行空。刚洗完澡,倒在床上就昏沉沉地睡去。伊格尔苦笑地看着托比溼濡的发丝披散在枕头上,只能拿来吹风机,像尽责的女僕般,温柔地轻梳托比柔软的发丝。
    托比的手机在外套口袋里发出嗡嗡声。伊格尔这才想起,今天她们一时兴起想测试在荒山野岭里,手机讯号的强度,是不是真的像广告说的,在鬼地方都收得到。托比开了机,竟然忘了关机。
    她忐忑地从口袋里捞出手机,萤幕上显示的是姜成瑄的名字。她松了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亲爱的小朋友,说好的电话呢?」姜成瑄轻浮的语调传来。
    「不准再叫她亲爱的。」伊格尔咬着牙说。
    「啊。怎么会是你?我们的姦情被你发现了。」姜成瑄依然没正经地说着。
    「姦情?」伊格尔却认真了。
    「开玩笑的啦。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姜成瑄无奈的口气,让伊格尔觉得自己像笨蛋似的。「她呢?」
    「睡着了。太累了。」伊格尔无力地说。
    「太累了?」姜成瑄尾音上扬着,「你……你对她做了什么事?」
    「想太多。」伊格尔忿忿不平地翻了下白眼,可惜的是对方看不到,「我们今天爬山去了。」
    电话那头传来姜成瑄的訕笑声,「好吧。那你也早点休息。」
    耳边静悄悄的,伊格尔将手机拿到眼前一看,那人竟然就这样掛了电话,未免也太我行我素了吧。想了想,伊格尔又叹了口气。毕竟,那人是个事业有成的傢伙,又是自己的老闆,是有实力展现这样的傲慢。如果今天换成是别人,她早把那人打到趴在地上了。
    她们沿着滨海公路骑着,到了一个分岔路口,一边是沿着海边,一边则是往山边靠去。伊格尔远远地看到,想了想便往山的方向骑去。骑没多久,便来到了温泉饭店林立的小镇。
    「我们今天在这里住一天吧。」伊格尔停在饭店门口,转头对托比说。
    托比甜甜地笑了笑,点头说好。
    因为饭店的入住时间还没到,她们只好步行到附近逛逛。因为不是假日,游客少了,就连店家似乎都有些意兴阑珊,街道上显得有些冷清。
    伊格尔拿着两杯热咖啡从便利商店里走出来,坐到在店外长椅上等候的托比身旁,将咖啡递给托比,「给你。」
    「谢谢。」托比捧着咖啡,仰着头闭上眼睛,享受暖暖的日光洒在身上,她觉得自己就像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棉被,轻飘飘得彷彿风一吹就能飞上天空。
    她睁开眼睛,端详着手上咖啡杯上的品牌标致,「伊格尔,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事吗?」
    「记得啊。」伊格尔啜饮一口咖啡,不慎被烫了下,她懊恼地用手背抹着嘴角上的咖啡。
    托比笑着从口袋里抽出面纸,拭去伊格尔唇上残存的咖啡,「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有人长得那么好看,还那么能打架?你和路克都一样。」
    「我和路克才不一样。」听到自己和那个冰山脸相提并论,伊格尔大感不满,「她那是不要命的打法,跟我是不一样的。」
    「可是,她现在已经不会再那样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看了。」托比往后靠着椅背说。
    「有了女朋友,自然是该怕死一点的。」伊格尔淡淡地说。
    托比右手一挥,拍在伊格尔的后脑勺上,「那叫珍惜生命,不叫怕死。」
    「随便啦。」伊格尔揉着头,无所谓地说。
    「那你呢?你也会怕死吗?」托比故意拿伊格尔的用语反问着。
    伊格尔露出被噎着的表情,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进退两难。
    「时间到了。我们走吧。」托比指着手錶说。
    跟在托比身后,看着她踩着轻快的脚步,伊格尔步伐却是越来越沉重。她反覆思索着,怕死吗?似乎开始有点怕了。
    郑于的那个问题,她犹豫了。这表示即使不需对任何人承认,她自己却心知肚明,在她内心深处,曾经闪过要离开她的死党们的念头。但这是活生生的背叛啊。对相交十几年的伙伴的背叛,为了一个只认识一年多的女孩。
    这算是见色忘友吗?伊格尔的双手在口袋里握成拳头。
    好像比见色忘友更该死呢。她在心里自问自答。
    虽然,工作时在后台换衣服时,渐渐的不再那么避讳,但要袒裎相见还是有些害羞。托比和伊格尔泡到浴池里时,仍然各自围了条浴巾,就像在别墅里的蒸气浴室一样。
    但毕竟还是有些不同,当托比站起身,弯腰要拿浴池外的水瓢时,溼透的浴巾紧紧地包裹着托比身体,显露出她姣好的身材。伊格尔紧张地别过头去,却撞到了一旁的水龙头。
    听到伊格尔吃痛的声音,托比转过身看着伊格尔,只见她摀着鼻子,紧皱着眉头。
    「你怎么了?流鼻血了?」托比俏皮地笑着。
    「才……才不是。是撞到水龙头了。」伊格尔痛得几乎要流出眼泪了。
    「为你默哀三秒鐘。」托比重新坐回水里,将预先买好的梅酒放了两罐到水瓢里,任由水瓢在水面上漂着。每次看到梅酒广告,那漂浮在水面上的托盘,承载着小巧可爱的罐子。她总想亲身体验一下这样的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浪漫和悠间。
    「我又还没死,不用默哀啦。」伊格尔觉得和托比相处得越久,看到托比越来越多面的性格。她时而沉默忧伤,时而顽皮欢乐。公司给她设定的那种冷漠慵懒的形象,似乎倒有些埋没了她。
    听到托比咯咯笑着,伊格尔忍不住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心情大好的托比打开一罐梅酒,浅浅地啜了一口,香甜的滋味溢满齿间,她忍不住又多喝了几口。
    当伊格尔从生理上的痛楚与心理上的无奈深渊挣扎上岸时,映入眼帘的是双颊緋红的托比,粉红色的丁香正探出头来,舔了下上唇的小珠。伊格尔艰难地吞了下口水,觉得口乾舌燥,她打开一罐梅酒,狠狠地喝了一大口。
    托比趴在浴池边上,冰凉的石质壁砖让她滚烫的脸颊稍稍降温。坐在她身后的伊格尔看到那泛着水光白皙的肩膀,以及浴巾上缘若隐若现的青紫,再度勾起了她心里的愧疚。
    她在水中缓缓地向前移动,手指轻轻地抚上托比的背,那片青紫像藏宝图,指引着她的手游移。她的耳边似乎还能听到木棍撞击托比背部的声响,她的背彷彿也开始隐隐作痛,但始终比不上心头的那股刺痛。
    托比缩了缩肩膀,两眼迷离地转头看着伊格尔,她沙哑地说,「伊格尔,要怎样才能知道是不是真的喜欢一个人呢?」
    一路上,托比问了她许多问题,但这个问题是最让她紧张的。
    听说……接吻是最快的方法。」托比没等伊格尔回答,便自问自答着。
    伊格尔心头闪过一丝危机感,一抬头就迎上了托比的双唇,两人温热的嘴唇刚一碰到,伊格尔便被吓得往后倒去,整个人沉到了水里。她慌乱地从水里站起来,差点因力量过猛,而让浴巾滑下去,幸好她反应很快地压着胸口,勉强护住了前面。
    她低头重新将浴巾围好,眼角意外地瞄到在浴池边排排站的空罐子。她扶着托比的肩膀说,「你一个人喝掉了五罐梅酒?」
    「梅酒?」托比瞇着眼睛看伊格尔,双颊红通通得像苹果一样,她咧嘴笑了笑,「梅酒很好喝,你要不要也喝一杯?」
    听到托比答非所问,伊格尔苦笑着说,「原来你的酒量这么差?难怪庆功宴的时候,瑄姐都不让你喝酒。」
    「我的酒量好得很,哪里差了?」托比口齿不清地说。
    伊格尔哭笑不得地心想。这个时候又能把话搭上了?到底是真醉还假醉啊?
    「这种事情不用听得这么清楚啦。」伊格尔扶着托比站起来,将她拉出浴池,「我们去睡觉吧。」
    「我还要泡温泉。」托比抬起脚要跨进浴池,伊格尔只好双手穿过她的腋下,将人架走。
    但喝醉的托比却展现了过人的毅力,即使上半身被架住,下半身仍执意要往浴池走去。她的力气大得连伊格尔差点招架不住,她不停地扭动身体,挣扎之际,浴巾就这样悄悄地滑落到地上。
    伊格尔将人拖到床边,才发现不远处掉落在地上的浴巾。她低头看到怀里的人一丝不掛的模样,红着脸伸长了手拉来一条乾的浴巾,别着头将浴巾胡乱地盖在托比身上,看到墙上镜子的倒影,她又连忙将眼睛闭上,把人塞进被子里。
    她坐在床沿,不停地喘着大气。刚才的情景真是太刺激了,即使像她这样的年轻人,心脏都有些不堪负荷。她拿来掛在一旁的浴袍换上,才刚穿上就觉得脖子有些刺痛,转头照镜子,看到上头被托比抓伤了一块,那里被抓得破了皮还渗出一点血,因浴袍的领子有些粗糙,磨擦到才感到微微的痛。
    听到床上传来动静,才一转头,脸上就被蒙了一条浴巾,伊格尔无奈地拉下浴巾。这人真是醉得过份了。
    她跪在床上,想帮托比掖好被子,不料托比大脚一踢,身体一翻,整个人从被子下面翻到上面。雪白的背部,玲瓏的腰线,浑圆的臀部,修长的玉腿。
    伊格尔觉得有液体从鼻子里流了出来,低头只见一朵梅花在床单上绽放着,「干。流鼻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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