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2)

    下午的大队接力，如火如荼的展开。
    周姐跟爸爸一起来休息区找我时，我承认我的确是吓了一跳。
    「阿辛，这你妈妈的朋友，仪茹阿姨，不过她跟我说你们早就认识了？」我正在做伸展操，爸爸跟周姐就站在我面前，「什么时候？」
    「你上上礼拜出去的时候，我回家的时候阿姨站在我们家门口。」
    我看到周姐的眉毛轻轻的挑了一下，「是，只是我之后一直很忙，就没有时间再过去了。」
    「小姐，你明明可以打电话的。」
    「我不确定你电话有没有换，我很少看到我爸，所以你也不用喊我小姐。」周姐轻哼一声，「虽然有些事情还是会用到我爸的人脉，但是我现在做的跟那些事情无关。」
    「我知道，街头塞车嘛！最近年轻人很疯这个。」爸爸淡淡的看了我一眼，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菸盒，愣了一下后又塞回去，「想当年我们都只是喜欢骑车，才不会这样没命的比赛，上次阿辛的朋友就比到出车祸。」
    「所以才应该有人管……不过还好不是每个人骑车都跟信萱一样，把平面道路当成特技场，最多就是小动作。」
    我感觉安眠很久的妈妈中了一箭，我背上也中了一箭。
    「是啊，萱骑车的确是有些疯了。」爸爸无奈地笑了笑，突然伸手指着我，「很像吧？」
    「是，很像。」
    我知道他们两个在说什么，「爸……这个年纪再婚有点太晚囉。」
    爸爸果不其然的请我的头吃芭乐，而周姐则一脸嫌弃的看着我，眼里也是透露了想捶我的慾望。
    「阿辛！集合了！」
    「好！我马上来！」我揉了揉头壳，看着眼前的人，「你们什么时候要走？」
    「当然是等你比完啊，我早上可是去菜市场买很多东西，就为了煮庆功宴喔。」
    「我晚上没事，应该也是看你比完吧。」
    「那……阿姨也来家里吃饭？」我笑了起来，没等两人回答，就先往队伍的方向跑，「放心吧！我会拿第一的。」
    排好棒次后我们就各自带到各个接力区，我穿好了号码衣，再稍微的压了下腿，枪声响起，我看着起跑的人，开始在场边喊着加油。
    很快的到了第三棒，陆谊琦抢跑道抢得很好，但是因为前两棒速度比较慢，名次有些后面。
    「欸！」
    陆谊琦撞上了传棒完成的同学，就在我眼前倒下，但是她很快的爬起，把棒子传出去。
    我最先到她旁边，直接把她抱到队伍旁边，有老师来关心，而我则抽空看她的伤口。
    「老师在这里，你不用管我！先去准备！」
    「说什么啊！我来得及啦！」我小心的握上她的脚踝，陆谊琦叫出了声音，「靠北……我先送你去保健室。」
    「别碰我！」陆谊琦拉开了我的手，再抵着我的肩膀不让我靠近她，「先去跑完你的比赛！」
    「阿辛！」胡智恩趁机穿越跑道过来，手上还拿着我早上去买的结冰水，里头的冰块还没融光，「快到你了，你先去准备接棒。」
    陆谊琦的眼刀我真的是接不住，加上胡智恩来了我的确放心一点，我就先回去，此时是倒数，我跟第一名落后了一个棒次。
    「现在最后一名的三班在棒子接给阿辛后急起直追！一连超过了一班、四班！现在超过了二班的男生！」
    「阿辛还在加速！现在进入接棒区了！三班棒次成功男女交换，三班男生第一棒与五班男生第二棒同时出发！」
    「干！」我往观眾的地方减速，最后停下，我揉着自己发酸的小腿，再看向我们班异常争气的男生，「加油啊！」
    然后我下意识的去寻找陆谊琦的身影，却没在刚刚的地方找到人，我先回去接力区等着，结果我们体育老师突然跑来找我，「你在这里干嘛？你还有最后一棒啊！」
    「什么？」
    「有个男生早上跑大队的时候扭到，候补又都掛病号，大会同意你跑最后一棒啦！体育股长没跟你说喔？」
    「没有啊！」我很错愕的被棒上了最后一棒的头巾，然后又被推着上接力区，我们班现在第二。
    「三班男生因为早上的赛事少了一个男生棒，大会讨论后同意让辛实栖同学顶替三班的最后一棒男生棒，请三班同学加油！」
    男生的速度比女生快很多，所以我起步的时候快了一点，但棒子还是成功的送到我手里，「跑！」
    我看着眼前的第一名，咬紧牙关，死命的拉开步伐，在衝过终点的前一刻，我成功超了过去！
    今天是第二次撞上缓衝垫，而且还只有我撞到。
    呜呜呜，伤口好痛！
    可能是知道我快虚脱，其他同学过来帮我收号码衣跟头带，再把我扛回休息区。
    「水！快点帮拿水过来！」
    我整个人感觉都快烧起来，有同学拿冰水往我身上倒，又拿了一水桶的冰过来帮我降温。
    「阿辛？还好吗？你看得到爸吗？」
    「我没晕！我只是觉得很热！很渴！身体很痛！」我看着蹲在面前的爸爸，脖子上被冰块贴上让我直起身子，是周姐，「太冰了啦！」
    「精神有好点吧？」周姐轻轻的挑眉，「你跑的可真快啊，不愧是没有阻碍的操场。」
    我轻轻的皱了下眉头，爸爸伸手揉着我的小腿，「你今天运动量那么大，不知道晚点会不会抽筋，我先去帮你买香蕉？」
    「不用……欸！你们知道智恩跟谊琦去哪了吗？」我转头看向有说有笑的同学们，开口问道。
    「保健室，他们刚刚一堆人过去了。」
    「谢谢。」我站起身子，先帮毛巾上的水挤掉，再盖在头上，「爸，我觉得我还是吃香蕉好了，你去帮我买。」
    「欸！你不坐着休息……」爸爸突然没了声音，我转头看，是周姐拍了拍爸爸的肩膀，说了什么，「那我先回去了喔！跑成这样不好好吃一顿怎么可以！记得叫智凯智恩跟你那个同学来吃饭喔！」
    我没放太多心思思考爸爸跟我说了什么，而是加快脚步的往保健室跑，刚好遇到我们班的同学，「谊琦还好吗？」
    「还在冰敷。」
    我比了个ok就进了保健室，保健室阿姨正在打电话，然后比向一旁小房间，陆谊琦躺在床上，冰袋就放在她的脚踝上，手上也是包上了纱布，现在胡智恩正在处理她膝盖上的伤，「你摔得真惨。」
    「你跑了两次不累？」
    「很热啊！所以头上披着毛巾。」我把毛巾握在手里，看着胡智恩，「伤口还好吗？」
    「还行，就小石子有点多。」
    「我来？处理伤口我比较专业喔。」
    胡智恩是大方的把手上的东西给我，再让出了位置，「但我真的觉得刚刚那个女生是故意的欸。」
    「故意的？」
    「就谊琦离她又没有很远，棒子接出去之后不都还会看一下吗？」胡智恩有些生气的说着，「她看了一眼，走了一步之后就停下，然后谊琦就撞上去了。」
    「那是不小心的，真的。」
    陆谊琦看着我的眼神有些怪异，我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的帮她贴上纱布，「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
    「那个，陆同学，你妈妈的电话我打不通，你还有其他家人吗？」
    陆谊琦摇了摇头，「我休息一下就可以了。」
    「但是你脚踝都肿了，我是怕你伤到骨头或韧带。」
    「所以是要去医院做检查吗？」
    「建议。」
    「那我晚点送她去就好了。」我把毛巾掛在脖子上，看着护士阿姨，「交给我吧。」
    护士阿姨思考了一下，最后应了声好又去忙别的事了。
    「我真的没事。」陆谊琦皱着眉头，把冰袋拿走后缓慢的穿起袜子，「回去吧。」
    「这是交换。」我淡淡的说着，看着在下床一瞬间震了下身子的陆谊琦，我直接抱起她，再把她丢回床上，「你们就在这里待到放学吧，然后我爸叫你们两个还有胡智凯来家里吃饭。」
    「我不用……」
    「没得谈。」
    放学后，我让胡智凯跟胡智恩先去我家，然后我背着陆谊琦去找我停在学校附近的摩托车，直接去附近的復健诊所照x光。
    「x光看上去没有什么问题，应该就是韧带拉伤的急性发炎，这阵子多休息，走路不要太刻意把重心放在没受伤的脚，然后我开些消炎止痛的贴布给你。」医生说着一边按着滑鼠，「可以的话就冰敷十分鐘，热敷十分鐘每天三次。」
    「好的，谢谢医生。」
    陆谊琦搭着我的肩膀慢慢的走着，我把她的药收进她的背包里，「我手机给我，我打电话给我妈。」
    我从背包里头翻出了手机，我先让陆谊琦坐到车上，我本来想走到一旁的，只是陆谊琦伸手拉住我，而电话似乎马上接通了，「妈。」
    「……学校今天有打给你，我比赛的时候受伤了……扭伤，现在走路会痛，医生有开药，也先帮我固定住了……不用赶回来，还有我今天去同学家吃饭，她会把我送回家的，就期中考完送我回家的那个女生。」
    陆谊琦嗯了一声，就掛断电话，再把手机塞给我。
    「阿姨骂你？」我把陆谊琦的背包背好，看着她戴上安全帽，再跨上摩托车，「她出差喔？」
    「算吧，她最近手上的案子很棘手。」陆谊琦拉着我的衣服，「她没有骂我，就让我好好休息。」
    「这样啊，那就好。」
    回到家里，我扶着陆谊琦进家门，看着客厅一桌子的菜，「爸！我回来囉！」
    「你们好快喔，医生怎么说？」从厨房走出来的是胡智恩，她端着的是一个果盘，看上去是饭后甜点。
    「骨头跟韧带都没事，好好休息就好。」陆谊琦坐到了沙发上，我则脱掉外套，再拉起袖子，「智恩你别忙啦！我来就好，啊胡智凯呢？」
    「我哥？我哥出去买饮料啦，等等就回来。」
    下一秒，胡智凯真的提着好几罐家庭号的饮料进门，「快来帮我啦！很重欸！」
    「那你别买那么多啊！」
    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聊着今天发生的事，陆谊琦说她是看我跑完女生最后一棒才去的保健室，后面没看到我逆转胜很可惜。
    「我有录下来！」胡智凯马上拿出了手机，递给胡智恩还有陆谊琦，「真的跟鬼一样，那个男生还是田径校队的欸！」
    陆谊琦跟胡智恩看影片看得认真，随后就把手机还给胡智凯，「你到底是怎么跑的？」
    「就跑啊，我很想赢欸！」我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陆谊琦还有胡智恩，「胡智恩你那什么表情？我跑得快你不是本来就知道了吗？」
    「你追了半圈操场欸！」胡智恩夹过了桌上的凤梨虾球，「还是男生！」
    「你这速度不参加校队太可惜了。」
    「就是说啊！」
    「我就不想训练咩……」我求助般的看向爸爸，他只是很认真在检查今天拍的照片，「爸！」
    「嗯？」
    「叔叔都不说话，我都忘记你在了。」
    「小孩子讲话大人当然不要插嘴啊。」爸爸笑了起来，「智恩跟智凯的照片我再洗给你们，然后陆同学……抱歉啊，我照片比较少，」
    「没事的叔叔。」
    一直到胡家妈妈来找人，早就吃完饭的双胞胎才心甘情愿的回家，而我们刚刚吃完饭在打扑克牌。
    我把牌收好，看着正在揉眼睛的陆谊琦，「累了？」
    「嗯。」
    「我载你回家吧。」我站起身，先去敲了敲爸爸的工作室，然后开门，爸爸转头看着我，「我送谊琦回家，啊要顺便帮她上药，可能会晚点回来。」
    「好，路上小心。」
    陆谊琦家里有淡淡的香味，比她身上的香味更浓。
    「我房间在楼上。」陆谊琦勾着我的肩膀，指向了楼梯，「我房间里有浴室，你在我房间等我就好了。」
    我走在陆谊琦旁边，陪她缓慢的上楼，她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房间门，「我先帮你拆纱布那些的？」
    「好。」
    我小心的把陆谊琦身上的纱布拆掉，再打开固定住脚踝的绷带，看上去的确没有下午那么肿了，「你家有冰袋吗？睡前冰敷一下吧。」
    「在楼下冰箱，热敷的话也有热水袋，我等等拿给你，但是要煮水。」
    「嗯，你先去洗澡吧，我来弄。」我站起身，直接走出了陆谊琦房间，到了楼下找冰袋跟热水袋，再用热水壶煮水。
    我弄好已经半小时后，回到房间的时候陆谊琦正在吹头发，「都在这了。」
    「要我顺便帮你拆你身上的纱布吗？」陆谊琦拨了下头发，把吹风机放下，「而且你背我一下午，伤口没事吧？」
    「也没有一下午吧？就一下下。」我背过身子，脱掉了身上的衣服，「麻烦一下。」
    陆谊琦的手有些冰，而且我发现纱布黏着我的肉，黏的还有点死，撕下来的时候有些痛，「会痛吗？」
    「还好。」背上一凉，我就穿好衣服，转过身子，陆谊琦把手上的东西丢进垃圾桶，「扶你去床上？」
    「我能自己走，帮我把东西放过去就好。」陆谊琦说着就离开书桌，小步的走向床。
    我现在才有时间观察她的房间，一个摆满了书的书柜，书桌上也是一个小书柜摆满了参考书，除了文具外还有一台电脑，床不大，就是一个单人床，房间有个对外的窗户，紧靠着陆谊琦的衣柜。
    依旧是那个茉莉花香。
    「阿辛。」
    我转头，才发现陆谊琦在等我，「抱歉，我只觉得你房间都很乾净。」
    「我有点洁癖。」
    我帮她垫上冰枕，再把热水袋放在陆谊琦方便拿到的地方，顺手的帮她拉上被子，「那我回去囉，好好休息。」
    「门记得帮我锁好。」
    我应了声好，在离开的时候反锁了陆谊琦的房门，再反锁了她家家门。
    回到家里，爸爸刚好从工作室出来，「阿辛，爸爸有事要问你。」
    「蛤？怎么了？」
    「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女生？叫陆谊琦的。」
    我内心满是困惑，爸爸的表情却异常严肃，「没有啊，我们就只是朋友。」
    「人与人的互动是很复杂的，有时候你没有那个意思，但是就会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真的想法。」爸爸认真的说着，又笑了一下，「不过怎样都好啦！快点去洗澡，早点睡觉吧，我也要去睡了，晚安。」
    「晚安……」我看着爸爸上楼，有点不太能理解他刚刚说的。
    我跟陆谊琦，就真的只是单纯的朋友啊。
    「你好渣喔。」
    我看着坐在对面的杜允湘，轻轻的笑了起来，「为什么这么说？」
    「随随便便就对一个女孩子那么好，你不知道连牵手都可以把女生的心牵走吗？」
    「后面知道了。」我揉了揉十七的身子，牠现在趴在我身边睡觉，「我本来就是秉持着除了男生应该要怜香惜玉外，女孩子跟女孩子之间更应该如此。」
    杜允湘吃完了盘子里的食物，又喝了口咖啡，「我想在我的关係里面，我是陆谊琦的角色。」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吗？你求死的表情，我看过。」我撑着脸颊，回想起很多年以前，在玻璃的倒影上，看到的那张，毫无光芒的脸，「那是很后面很后面的事了。」
    「你们有在一起吗？」
    「有，一开始是因为她纠察队的公务出了点事，后面也有些戏剧化吧？特别是我爸一直在旁边推波助澜的。」我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那件事回想起来还是让我头痛，「阿海还有胡智凯跟这件事也有关。」
    「因为智恩？」
    「不是，那次导火线不是智恩……不过有点关係在。」我摇了摇头，看着见底的咖啡，「你的还有吗？」
    「没了……你的咖啡真的很好喝。」
    「因为她喜欢，所以我研究很久。」我拿过了马克杯，小心的站起不去打扰在睡觉的十七，「有想喝什么吗？」
    「都可以。」
    「那我弄个符合这个故事的咖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