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人多作怪

    体育课。
    两个班的队伍交叉混合排列，一排己方，一排对方，合成一个大列队。
    此时第一遍预备铃刚响，体育老师还没到，队形比较松散，众人交头接耳互相谈话。
    姜伊一米六八的身高排在班里女生第二，右手边是一米七一的妹子，左手边是她的同桌秦菲菲。
    这时候，姜伊正拿着一本巴掌大的小书在背单词。
    这一届高三的竞争还是蛮激烈的，除了高坐第一无人能及的钟程，往下的第二第三和第四名总是你争我赶地换着人坐。姜伊的目标是六百八的分数，但是目前还是卡在六百五左右，再加上前段时间总被钟凛和秦泽舟占用晚上时间，她的学习时间不够，久而久之就养成了在海绵里挤水，在时间的缝隙里挤时间的习惯。一有空就在脑子里复盘错题，或者背诵单词和公式。
    秦菲菲知道她的目标，所以遇上她在学习的时候不会打扰，甚至会和她一起学习。
    譬如现在。
    秦菲菲也拿着一本和姜伊手里那本一样的单词本在看，只是那双眼睛时不时咕噜转一下，明显没有姜伊那么专注。
    这不，耳朵接收到感兴趣的内容，立马竖起来，神就不在单词本上了。
    后排几个女生扎堆议论。
    “学霸看的不会是她吧？”
    “有什么好看的，上长下短，要腿没腿。”
    “就是，长得寒碜死了。”
    “穿着也土。”
    “上体育课还看书，装什么装。”
    秦菲菲本来听得津津有味，听到最后一句，觉得不对味儿，看看自己手里的书，又看看姜伊手里的书，皱起了眉。
    她回头看向声源处。
    那三个女生里有人注意到她，翻了个白眼：“看什么看！”
    得，看这阵势，说的不是自己。
    那就是说的姜伊咯？
    黄金比例，超级大长腿，是“上长下短”？这长相，可妩媚可清纯是“寒碜”？身上穿的高奢定制是“土”？努力学习，争分夺秒是“装”？
    秦菲菲气笑了，一双眼将那三个女生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
    “丑人多作怪。”
    秦菲菲的声音没有那三个女生那么放肆，那三人又不注意她，所以没有听到她的嘲讽，依旧自以为是地贬低和姜伊。
    倒是姜伊听见了她的话，从单词本中抬起头：“怎么了？”
    “没什么。”秦菲菲对上姜伊，立马换上甜甜的笑，“只是看到了一些晦气的东西，十分无趣，浪费时间，不如学习。”
    不过话说回来，她们说的“学霸”是谁呢？
    秦菲菲的视线飘忽间，看到了钟程，突然眼前一亮。
    她凑近姜伊身边说悄悄话：“伊伊，你三哥在看着你哎。”
    姜伊想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三哥”是谁，然后瞬间，后背就绷紧了。
    “钟程在……看我？”
    “嗯。”秦菲菲想到那几个女生说的“学霸”，又补充了一句，“好像看了蛮久的。”
    姜伊的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像一只受惊的猫猫竖起毛毛，眼中惊慌不已。
    钟程他看着她做、做什么？
    意识到钟程在看自己，姜伊想转头，又不敢，浑身绷直。
    好在这时候体育老师终于来了，稍微缓解了姜伊的紧张情绪。
    这节体育课没有什么教学内容，老师放同学自由活动，但在那之前，还得绕操场跑圈。
    全体两圈，起跑按照队形开始，第一排左边第一人先跑，后面人跟上，第一排最右边的人起跑之后，第二排最左边的人跟上，后面的人依次跟上，以此类推。
    刚起跑时顺序是很固定的，但是起跑后可以随意放飞自我，跑的快的任你飞，跑得慢的你就慢慢跑。
    姜伊和秦菲菲两人并列跑，秦菲菲内圈，姜伊往外一圈，跑在比较前排的位置。
    秦菲菲跑了半圈就开始喘气，往旁边看姜伊，却见对方大气都不喘一个，轻轻松松的模样，又羡慕又感动。
    “没事、哈、伊伊、你不要斯哈陪我、你先跑吧。”秦菲菲边说边喘，说完后喘得更厉害了。
    姜伊见她喘得厉害，稍微放慢脚步：“又不是比赛，不用争第一。你别说话了，嘴巴合起来，不要用嘴巴呼吸，用鼻子，慢慢调整。”
    秦菲菲听话，合上嘴，用鼻子呼吸，脚步随着姜伊放慢了一点，逐渐调整过来，没有那么喘了。
    姜伊观察她的模样，说：“有一些人刚刚跑起来的时候是会喘得比较厉害的，找到节奏之后就好很多了。现在好多了吧？”
    秦菲菲点头。
    姜伊见她适应了，就没再说话，陪在她旁边慢慢跑。
    两人逐渐落到中间的位置，就这样跑完了第一圈。
    第二圈开始，很多女生已经明显慢下来，更是有个别同学改跑为走了。
    姜伊注意到前方十米左右三个慢走的女生，和秦菲菲对视一眼，达成默契。靠近时，一个往里，一个往外，打算绕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变故横生，站在外面的那个女生在察觉到姜伊靠近时，刻意往外移了两步。
    “啊！”
    姜伊急忙停住脚步，根本没有碰上那个女孩子，可是那个女孩子还是跌了下去。
    “你没事吧？”她伸手想要扶女孩子起来。
    谁知女孩竟然狠狠瞪她：“你干嘛撞我？”
    姜伊微顿，不太明白。
    “我没有撞到你。”姜伊好声好气地解释，“我刚刚停下来了，距你还有半步，并没有挨到你。”
    女孩根本不理她，兀自大哭大叫：“啊，好疼啊，我的脚扭了。同学你干嘛要故意撞我！”
    和她一起的两个女孩立马上前，一个恶狠狠地瞪她，大声质问：“你干嘛撞人啊！”
    另一个赶忙应和：“就是！跑道那么宽，干嘛偏偏往人的身上撞！”
    姜伊联想前因后果，好似明白了什么。
    她收起表情，冷着眼，问：“同学，我惹你了？”
    她们这边的闹剧很快吸引了同学的注意力，后面的同学停下来，围过来，前面的同学也往回跑。
    女生隐隐地勾了下唇，然后又立马摆出痛苦无辜的表情，哭得梨花带雨，又表现得体贴感人：“同学，你以后跑步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行人，不能看到前面有人了，还一个劲地往前撞，不然……啊！好疼啊。”
    秦菲菲这个小炮仗忍不了：“你别乱泼脏水！伊伊看到你们，往外绕了两个跑道打算绕过去的，是你故意在她靠近的时候往外移！而且她根本没有撞到你，她在看到你的时候就及时停下了，挨都没有挨到你！”
    对方的那两个队友也不甘示弱：“呵，没撞到，难不成好端端走路，还能自己摔倒吗？会平白无故扭到脚吗？我同学好心谅解你们，你们竟然还不认！”
    “笑死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故意摔倒的！”
    秦菲菲要跳出去，姜伊及时拉住她。
    这时候，老师也跑过来了，大老远将两边的话听了个遍。
    他来到后，看了看姜伊，又看向地上的女同学。
    女同学眼角挂泪，见了老师，说：“老师不要怪这位女同学，她可能也不是故意撞我的。嘶，疼！”
    好装，秦菲菲快吐了。
    姜伊皱眉：“我没有撞到你。”
    体育老师神色复杂：“找个人背她去医务室。”
    女同学往钟程方向看了眼。
    她的朋友立马会意，跑到钟程面前：“学霸，你能送陈羽辛去医务室吗？”
    热心肠的体育委员默默收回了刚刚伸出的腿。
    钟程往地上看了眼，冷冷道：“不能。”
    那人微愣，继续胡搅蛮缠：“学霸，同学一场，情况紧急，你能不能帮帮忙？”
    钟程睨着她：“情况紧急？我没看出来。”
    “她的脚扭了！”
    钟程的视线移向地上那女孩：“你的脚真的扭了吗？”
    陈羽辛委屈无辜：“学霸，你什么意思？我当然扭到脚了……”
    钟程走上前来，往下俯视她，声音清晰有力：“可是我看到，你是自己倒下的。轻飘飘的，十分做作的倒下，演戏都不舍得用力，身上一点擦伤都没有，还张口闭口就污蔑人撞的。”
    陈羽辛表情僵硬，缩起脖子，还不死心：“学霸你怎么能这么说……”
    “你以为没人看见？”钟程指着操场另一边，他们起跑的位置，也是他们的终点，说，“当时我在那里，视力5.2，看得一清二楚。她，并没有挨到你。”
    话音落，周围人的表情都变了。
    体育老师的表情变得更加复杂，他没拆穿的事还是被另一个同学拆穿了。不过这样也好，他之前想着顾及那个女孩的脸面，但是处理不好，可能会污蔑另一个女孩。把真相说出来也挺好的，本来就是那女孩心术不正，应该受受蹉跎。
    只是这场面实在有点不好看。这男生说话也太不留情面了，应该委婉一点嘛。
    体育老师把人挥散，指派体委将女孩背去医务室。
    还是将这场戏做到底。主要是因为，那女孩赖在地上，硬要说自己脚扭，也得成全她这点体面。
    陈羽辛趴在体委的背上，忍住难堪，回头，视线穿过人群落在姜伊身上，阴狠不甘。
    姜伊没注意到她，定定看着钟程的身影。钟程轻飘飘和她对了一眼，然后和同学走了。
    秦菲菲看着那两个女生义愤填膺的：“果然是丑人多作怪，不仅丑，还心眼多，又装又茶！”
    姜伊想起什么，问：“体育课前你说的那句话是这个意思？”
    秦菲菲：“是啊！她们竟然背后说你丑！”
    姜伊疑惑：“我哪里惹了她们了？”
    秦菲菲道：“她们把你当成假想敌呢！那个陈什么辛的，估计是喜欢你三哥，然后你三哥对你的关注多了一点，就以为他喜欢你，所以想抹黑你。”
    姜伊听得云里雾里：“她喜欢钟程？误会钟程喜欢我？”
    “嗯嗯。”秦菲菲点头。
    姜伊想到钟程那双冷冷的眸子，苦笑了下，说：“怎么可能。”
    秦菲菲点头：“就是啊！哎，不过，她们不知道他是你三哥嘛。”
    姜伊心想，他应该从来没认过她，哥哥妹妹之类的关系，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