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就没有正常人了吗

    站在大床面前，与叶羽丰互视着对方，罗墨心的脑袋里飘过千思万绪。
    他来这里找店长的原因没别的，就只是想来讨个拍拍而已啊！就只是想要有人来安慰他乱糟糟的心里啊！就只是想要找个人诉苦而已啊！
    天知道他上辈子做了什么值得被上天这样拼死拼活捉弄的坏事，竟然给他遇上了这么多离奇的事儿……他的身边，难道就没有正常人了吗？
    就没有正常人了吗？啊哈！谁快来告诉他啊！
    「我说，请问你来这里有什么事情。」
    眼神空洞空洞的，罗墨心的理智就如同风中烛火般可能一吹就会灭掉。
    「我……我来找店……不是……我……」他说的结巴，整个脑袋晕呼呼的，「呵呵，我要……我本来是要来找店长的……」扶住墙，眼底眉间尽是混乱。
    叶羽丰从床上翻起，走了下床，「墨心，你的状况看起来有点差。」伸出手来，想用手掌侧量体温。
    下一秒，轻脆的「啪」在室内回盪。
    罗墨心慌乱的缩了缩身子，他的抖着手，看着眼前被他一掌拍开的男人。
    「店长这是……这是……」鼻头忽然一酸，一滴透明的水珠从眼角流了下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闯进来的……」他慌张的避开了叶羽丰的视线，转过头就要离开。
    「罗墨心你怎么了！」叶羽丰从来没有看过罗墨心露出这样子的表情。
    没有因为对方的话而停下脚步，「没事……我没事，你们继续忙，我先回房间了！」罗墨心的背影看起来很是狼狈。
    「你──」伸手捉住了罗墨心的手，叶羽丰用力的扯了对方的手，让他因为疼痛而转头看向自己，「哭……你怎么哭了？」
    「只是心情有点低落罢了……没事的……」吸了吸鼻子，罗墨心的脸早就被鼻涕和眼泪沾湿，整张脸满是水痕，「店长，我要走了，明早见。」用力甩开对方的手，离开了卧房。
    「他是怎么了？」
    「不知道……」
    叶羽丰看着不久前才被用力关上的门，被人拍开的手还有点麻疼。
    ＊
    失落的走在大厅走廊上，罗墨心觉得自己真的好幼稚。
    他的反应并不是故意要这么大的，只不过在脑袋一热、情急的情况下，他才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让他在店长面前大爆走。
    眼角的眼泪不停地下滑，脸颊及下巴皆沾满湿痕。
    其实他外表看起来很欢脱、很天真，但其实是个很懦弱没有安全感的人，他曾听人说过：「强顏欢笑的人都是忍着心痛的笨蛋」而他，就是这种人。
    在他的内心深处，早就把店长──叶羽丰当成了自己的精神靠山，不管是心情方面的问题、或者是生活的困难，他都会求助叶羽丰，因为就是这个人给了他稳定的工作，也是这个人对待他就像自己的家人一样，在他的心里，叶羽丰无非是个像是哥哥一样的存在。
    每天每天，他的三观都在无限刷新着，虽然他的外表都是笑笑的，感觉好像天他了都没什么关係，但他的心里却是非常讨厌改变的。
    终于，他最讨厌的改变降临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找到了他童年的玩伴，他童年的玩伴忘记他了；他童年的玩伴说喜欢他，说忘记他都是继骗他的；他喜欢上了他童年的玩伴，对对方还没有抗拒的感觉；他与他的童年玩伴上了床，把自己交给了对方。
    在这些变化的过程中，他都在心里默默地想着──没关係，不管到了哪里，都会有一个地方给你作靠山，别去害怕这些有的没的，跟着自己的感觉走，相信自己准没错。
    结果这个靠山也改变了，在他的面前硬生生的毁坏了自己脑袋里既定的印象。
    之后他就崩溃了，在叶羽丰面前崩溃了──他寧愿继续当傻子，也不要亲眼看到自己的心灵依靠在眼前崩坏，因为这样太残忍了。
    对，就是残忍，他们对他真的都太残忍了！
    他本来自认为是个「正常」的人，在一间正常的咖啡厅生活，有着和善的同事和不错的薪水，但这些却只是表面上的假象，这些假象一点也不保留的在他的面前一一绽放开来，赏了他的脸一掌又一掌。而这些颠覆他的人竟然还接二连三的继续伤害他，就连自己最后的堡垒也不放过，一起沦陷其中。
    这间咖啡厅已经不是本来的咖啡厅，他的同事也不是本来的同事，本来的生活也不是本来的生活，这一切都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全部改变。
    但他最害怕的就是改变了啊！为什么要改变啊？为什么啊？
    停下脚步，他走到了饭店大厅外头，冷风呼呼的吹着，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坐落于较山区的饭店应有的星象夜景，这样的美景本来是扣人心弦值得享受的，但现在外头冷心也冷的情况，他根本没有享受美丽夜景的心思。
    「墨心！」
    后头传来了叫呼声，罗墨心煞然回头，接着被人拥入了怀里。熟悉的气味窜进鼻腔，他被人抱的一楞一楞的，本来很精明的脑袋一瞬间空白，连脑子里的各种思考也一起断线，彷彿像是在迎合这个人一样，不让自己有任何的分心。
    下一秒，罗墨心回过神来，捉着男人胸口的衣服开始狂哭。
    在某些情况下，男朋友应该也算靠山吧？所以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把这个人当成心灵支柱吧？就算他也是让他心烦意乱的其中一人……但事情是可以这样发展的吧？
    「墨心，你发生什么事情了？」
    望着在他怀里哭的一楞一楞的人儿，高易竹一瞬间矇了，他可没有在罗墨心身上看过这么脆弱的样子，因为这个人一直都是个强势、搞笑、欢乐，甚至洒脱的人。
    「高易竹……易竹……小竹……」抬起头来，罗墨心的眼神湿润润的，「以应该不会再改变了吧？不会再改变了吧？」
    对上了罗墨心的眼睛，高易竹以为这人是因为被自己吃乾抹净了以后心情不安，所以才对他问这些话，而且他也从来没有看过罗墨心对他摆出这么可爱、害怕受伤、希望被保护的表情……自从他告白的那一天起，每一次见到这人都受尽了白眼，唯独这次不一样。
    所以高易竹非常动然的被罗墨心给攻略了。
    「我当然不会改变……」抱紧罗墨心，高易竹轻轻的吻了一下他的嘴唇，「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一直一直不会改变。」然后满意地望着对方害羞的样子。
    与男人的思考方向完全不同，办罗墨心还是被对方的话给感动了，因为这个人已经对他主动承诺了，也和他有了不一样的关係，既然是这样，那他应该也不用再继续纠结下去，把以前的东西忘掉，或许对他会更好。
    「嗯！」回拥高易竹，罗墨心的嘴角勾着淡淡的微笑。
    冷风还在吹动着，只不过在低温下互拥的两人用着对方的体温形成了绝佳的御寒遮罩，本来在几个小时前还是衝突的两人到了现在似乎已经冰释。
    「为什么你会在半夜跑到大厅来？」
    高易竹忽然发问，原因是他醒来时发现身边没有躺人，又担心罗墨心一个人又跑到一些奇怪地方，为了保全罗墨心的安全，所以他便出了房间四处寻找罗墨心。
    「嗯……只是出来走走。」
    罗墨心紧抱着高易竹，享受着对方的体温及气味，忽然，他发现自己好像已经离不开这个人了，不知道从哪个时候开始，这个人竟然变得如此重要。
    在夜空下，两人透着误会以及误解确定了自己的心。
    而纯情的罗墨心小朋友也正式进入了热恋期，和退去了纯情两字。
    ＊
    另一方面，此时的叶羽丰与高易木。
    「所以他是来做什么的？」高易木躺在床上看着站起身子的叶羽丰说道，对于刚才发生的是情他的评价只有两个字──闹剧。
    「不知道。」
    说完，叶羽丰坐到了床上，歪着头望着正半躺着且半裸的高易木。
    「嗯？不继续吗？」
    高易木挑眉，那样子在叶羽丰的双眼看来，不是普通的欠揍。
    怎么感觉好像几年过去了，这个人的表现越来越不像自己脑袋里从前的样子，反而颠覆了他的想像……至少在这几天里，这人的表现已经让他惊讶多次了。
    「继续个头！看情况好吗？先生。」叶羽丰翻了个白眼，对着床上的人吐槽。
    刚才罗墨心的表情彷彿还歷歷在目，他怎么可能在继续和前面的这人「调情」？当然是担心他那位平时快乐又无忧的小祖宗，竟然会摆出那样「伤透了」的表情，嗯……还蛮像大人的……
    「不过只是个员工，有什么好担心的？」高易木说着，靠近了坐在他身旁的叶羽丰，「这种情绪管理不好的员工，要是我，我早就叫他回去吃自己了。」
    呵呵，没被你送回老家吃自己可真是万幸，他可是自己辞职的呦，董事长。
    「什么叫做这种员工啊！」转过头，叶羽丰露出了不温柔的表情，「他可是我店里的『长老级』人物，怎么能随便裁掉！」
    开玩笑的口气，就像对待挚友极熟悉的人才会出现的口气。
    在以前，他可是没有办法这么做的。
    「在某个公司里头，有个叫做叶先生的一位秘书也是个长老级的人物。」看了看叶羽丰的表情，高易木续道：「他没被裁掉，可是自己递辞呈的。」
    闻言，叶羽丰笑出声来。
    「都几年了，还提这事啊？」身子向后倾斜，倒在高易木的身上，「年少气盛──这叫做年少气盛！」一切动作及说话口吻皆是自然。
    「当然……我可没有像你这样小心眼，一走就是三四年。」
    有些苍桑的口吻，感觉经过时间的洗礼，两人都改变了很多。
    他不知道在这些年里，高易木是怎么过的。
    而他，在这些年里，他可是时时刻刻都在想着这个人，参访每个国家、去感受每个国家的人文风情，在失落到冰点时，品上一杯当地的极品咖啡，接着在背上背包，前往下一个国家。
    他很幼稚。
    在出国前、见世面前，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想法是成熟的。但他一放开心胸，见识到自己没看过的一面以后，回头看看自己，他才知道他的思考模式是如此的幼稚。
    「高易木。」
    「嗯？」
    抬头，与男人对上了眼。
    「我爱你。」
    然后吻了上去。
    这一句话在他离开台湾前也有和男人说过，但那个时候对方没有听到。现在，几年过去了，他不敢说两人的相处亲密了多少，但他还是得向对方表白，第二次的表白，确实的让对方知道他的心意。
    他知道自己对男人的感觉，但从前的自己是懦弱的，总是在意对方的目光、对方的态度，就算他对自己很差，也忍气吞生下去，就像小女人一样，让对方越来越漠视自己。然后在他发现了两人的裂缝之后，一切都来不及了。
    因为两人从没开始过，谁也不说，何来起点？
    「好了，轮到你了。」
    两人的双唇才刚分离，气息都还在交换着，隔着一张纸的距离，叶羽丰开口。
    「轮到我……」高易木的声音低沉诱人，微微沙哑的嗓子不晓得是在蛊惑着什么，「轮到我什么？」然后反问。
    对着对方的脸吹了一口气，呼的一声，带着调皮及逗趣，这样的叶羽丰并不是外人可以轻易看见的。
    「你变了很多。」高易木从背后抱住叶羽丰，在他的耳边低语，「以前没这么外向……至少在我的面前你没有这样过。」
    「那我……那时候是怎么样？」
    「装大人装成熟的屁孩。」
    ……好残忍。
    「现在不一样了吧？」笑了两声，满是自信，「我也觉得自己变了很多，不在像以前一样事情只考虑一半，也慢慢的有了更多的想法。」将手盖在对方抱紧自己的手上，补充，「在各种方面。」
    所以他要向男人表达自己的情感，也要知道对方对自己的感觉──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想知道。
    「不只是你，我也变了很多……」将头埋在叶羽丰的肩颈，高易木说话闷闷的，「如果我那时候在意了你一些，那么……」
    没给对方说完，叶羽丰插嘴，「别说！」然后吻了躺在他肩膀边的脸颊，轻道：「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出国，就不会有这样的我，也不会完成自己的梦想。」开一间咖啡厅的梦想。
    两人沉默了下，这无声的相处是叶羽丰打破的。
    「那我的答覆呢？」生怕对方没听懂他想讲的话，接着补充，「你对我的感觉？」
    高易木笑了笑，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脸染上了笑意，但这奇景被对着他的叶羽丰是看不到的，只能听到属于成熟男性低沉的笑声。
    「当然也和你一样。」靠近首先告白者的耳边，试图造成对方酥麻，「我爱你。」
    这事个迟了几年的告白，当年没能问出来的问题得到了解答。
    他爱他啊！
    「真亏你说的出口啊！」叶羽丰打趣的说着，呵呵笑了两声以后问道，「你的未婚妻呢？她去哪了？」不是离了就是分了是吧？
    「未婚妻？」高易木不解。
    「未婚妻啊！就是你那位身材很好的女伴，那时还有上过八卦杂志的那位。」顿了顿，叶羽丰对于高易木的表现感到些许的怪异，「你不是要跟她结婚了吗？」
    他确确实实的听到了对方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叶羽丰……」高易木将他所呼唤的那人转过身子，正眼望着对方，「你认真的说，那时候你跟我闹翻，是不是那个女人的关係？」
    「嗯……你说得没错……」既然事情都过了，那就没需要在矜持或是逃避问话了，「这件事情不是我们两个引火点吗？」接着说，「这件事情只是小部分，其实最大的部分是你对我的态度……」
    「天！」
    男人忽然呼喊，那张脸看起来很懊恼。
    「叶羽丰！你真的──」抓住了叶羽丰的肩膀，男人半吼着，「那是我姊！」
    那是我姊。
    我姊。
    高易木的姊姊。
    睁大双眼，叶羽丰还没反应过来，对于男人极具震撼力的话，他略显呆滞。
    在他确切且深刻的记忆里，他们两个之所以会这样反目，就是因为他意外撞见了一位身材姣好的女人躺在高易木的休息室开始的。
    然后这位影响力巨大的女性并不是高易木的女友，更不是未婚妻，也不可能是妻子！而是姊姊！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扯了扯嘴角，叶羽丰不知道该摆怎么样的表情面对这事情，「那是你姊姊？我可没听说过你有姊姊……」
    「你当然没听说过！出外留学博士，三十几岁才回国……你怎么可能听说过她？」
    嗯，误会冰释。
    简单的来讲，他吃了对方姊姊的飞醋，然后伤心过度出国了。
    还搞了自己一身狼狈！
    「哈……」叶羽丰苦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