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

    「要我们接受这个女人，不可能。」
    我和孙宇才一进门，坐到他的家人面前，他们冷着脸，马上否决了我们未说出口的话。
    否决的那么伤人。
    那么令人感到难受。
    手心顿时传来熟悉的温度。
    我抬眼望向孙宇，他温柔的握住我的手，给我一个微笑，要我别担心。
    「爸，妈，你们不会到了现在，还想要我娶艾灵吧？」
    孙宇没有对他们生气，反而挑了挑眉，讽刺的问道。
    「儿子，不是我要说你啊，好好的医生老婆你不要，就偏要一个卖花的，究竟是为什么呢？」
    伯母皱着眉头，嫌恶的看着我说道。
    那种眼神，那种语气，我已体会过不下百次，但到了现在，我竟还是无法完全免疫。
    心，还是痛的。
    「为什么？妈，难道你跟爸在一起是因为爸是律师，比你那只是个小小广告设计师的前男友有钱有势吗？」
    我惊讶的看着孙宇，简直不敢相信如此无情又犀利的话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
    孙宇不是这样的人。
    何况在他眼前的是他妈妈，不是别人。
    语气里的冷讽与嘲弄，是我不曾听过的。
    「你......你在说什么？」
    伯母震惊的看着孙宇冷酷的表情，彷彿站在她眼前的孙宇是个陌生人，而不是她的儿子。
    不是以前那个体贴温柔的儿子。
    「我在说什么你自己心里很清楚，从小到大我已经受够了你这种势利又现实的态度，你还想否认什么？」
    孙宇扬起一抹冷笑，他看着伯母，眼神冰冷，不带任何感情。
    让人绝望的目光，深深刺进她的心里。
    伯母捂住嘴，低声啜泣。
    「我养你养到这么大，把你栽培成一个律师，你是这样报答我的？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伯母死死瞪着我，将所有的错归咎到我身上。
    「儿子，你到底怎么了？怎么这样跟你妈说话？」
    伯父也蹙起眉头，望向孙宇，说道。
    「你们用心良苦把我栽培成一个律师，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想要当的，是律师吗？」
    伯父伯母当场怔住，孙宇随即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
    「从小到大，不论什么事都是你们替我决定，念最好的高中，念最好的大学，当最优秀最顶尖的律师，你们在做决定的时候，想过我的感受了吗？连要结婚，你们都已经先替我找好人选。爸，妈，婚姻不是办家家酒，更不是儿戏，这种终身大事怎么是你们说了就算数？要结婚的人是我，要跟另一半过一辈子的人是我，不是你们！就连要结婚的对象，妈你的眼光竟然还是这么势利，你要找的，到底是媳妇，还是金主？」
    我愣愣望着孙宇，从他深邃的眼眸里，看见了深深的怨恨。
    我以为，他生长的家庭，很美满，很美好。
    跟我是截然不同的。
    怎么会是这样......
    「儿子......对不起啊，我和你爸真的没有想到你会对我们这种行为这么反感......」
    伯母抬眼，露出歉疚的表情，虽然在我眼里看来，实在不是很诚恳。
    「妈，早就来不及了。我已经28岁了，我已经被你们当成魁儡操纵了28年，你们现在才说对不起，想要弥补，早就已经来不及了。」
    他直勾勾的注视着他们，面无表情，令人惧怕。
    可是眼神里的愤恨，眼神里的怨毒，却叫人不寒而慄。
    「儿子，真的对不起......你要我们怎么弥补你都可以，可是正因为婚姻是终身大事，我们才不能让你随随便便找个女人就结婚啊！」
    「怎么弥补都可以？」
    他挑挑眉，扬起单边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
    「那就把我的人生还给我。」
    「请你们，把我的人生，还给我。」
    伯父伯母杵在原地，看着孙宇，眼角缓缓流下眼泪。
    儘管我无法辨别那些眼泪，究竟是不是出于真心。
    他们是否真的对孙宇感到抱歉。
    对于剥夺了孙宇对自己人生的主导权，对于他们的自以为是，是否真的感到歉疚。
    「不用哭，不用觉得对我很愧疚还是什么的，我失去的，你们夺走的，再也回不来了。所以，如果你们连结婚，都要替我找好对象，替我决定，想要操控我下半辈子的人生......」
    他顿了顿，望向我，眼神转为温柔。
    「你们就当作没有我这个儿子吧。」
    「孙宇......」
    我睁大双眼，不敢相信孙宇对自己父母的怨恨竟深到这种地步。
    「儿子......这是两码子事啊，你怎么可以这样逼自己的父母呢？」
    伯父有些痛心的看着孙宇，颤抖的说道。
    「爸，你们已经逼了我够多年了，我只不过是想要和自己心爱的女人过下半辈子罢了。别再毁了我剩下的人生。」
    孙宇拉着我的手，转过身。
    那样冰冷决绝的语气，彻底粉碎了两个人的心。
    我听见了，伯父伯母，心碎的声音。
    走出门外后，孙宇牵着我的手，正微微颤抖着。
    他突然转过身，将我拉进他的怀里。
    那一瞬间，两行清泪直直落下。
    我知道，他也很难受。
    孙宇不是那种在把话说绝了以后，会开心大笑的人。
    更何况，他这样的举动，伤害的，是他的父母。
    怎么可能不痛苦呢？
    原来，孙宇的人生，并不是我想像中的美好。
    并不是我以为的幸福。
    「孙宇......别难过了，我知道你不是有心想要指责你的父母，别自责了。」
    我轻轻拍着他的背，温柔的安抚着他，说道。
    「小薰，你知道吗？这些都不算什么，就算要与我的父母决裂也无所谓，我只要有你就好了。只要你待在我身边一辈子，这样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