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睡

    躺在床上，姜意舒给宋星文回了电话。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意意，终于有空理我了？”
    “嗯……”她翻了个身，有一点点的紧张，“你还没睡呢？”
    “没有啊，一直在等你电话呢，听不到你的声音我睡不着。”
    姜意舒顿时感到有种说不上来的内疚，手里攥着被单扯了两下，心里堵堵的。
    她当时的声音那么明显，他肯定是听到了。
    果然，两个人简单聊了两句，话题就被他扯到了那件事情上。
    “我之前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就，看电视的。”
    她的借口太拙劣，连她自己都骗不过，宋星文自然也能听得出来她在说谎。
    “为什么要骗我？”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好糊弄吗？”
    她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谎言被当场戳破，一时忘了该怎么圆。
    “是我哥吧。”他开口，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她还是没说话，无声地默认了。
    “意意，我有的时候在想，做个普通人，每天陪着你身边，会不会更好一点。”
    “我也想……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每天都能和你见面。”
    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些许的失落，姜意舒甚至想象得出，他往日那张明朗的笑脸上此刻笼罩上了怎样的阴霾。
    “你现在这样就很好。”她轻声安慰着，“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呢。”
    他忽然问道，“我们好久都没见面了，你会忘记我吗？”
    “昨天不是才打过视频电话嘛。”
    “不是那个……我想要面对面的，能够真实地触碰到你。”
    看来他是真的很想她。
    “……好啦，不会忘记你的，等你回来，我们就去那个游乐场玩。”
    她的许诺让他的心情好了一些，声音听起来也愉悦多了，“下月初八我爸过生日，我听我妈说，五十岁准备给他办得热闹点，反正，到时候我也会回去的。”
    “好——那你就好好工作，等你回来再说。”
    “真的别忘记我……我很想你。”他的声音里是藏不住的缠绵的爱意。
    她的脑子里莫名想起了那个午夜的吻。
    “不会忘记的……我也很想你。”
    他说着说着，忽然又开始诋毁起了宋星源，“别对我哥太好，他真的很讨厌。”
    “……知道了。”
    隔着手机，她不想惹他不开心，只能顺着他的话说，心里悄悄念了几句“罪过罪过”。
    晚上在车里时宋星源的眼神，又在她的脑海里浮现了。她看不懂，却莫名觉得有些难过。
    夏天的雨总是说下就下。
    不过聊了几句话的功夫，屋外就突然就传来了“哗啦啦”的雨声。
    雨点拍在玻璃上发出沉重的声响，天边也突然落下一道炸雷，透过窗帘的缝隙可以看见闪电的光芒一瞬即逝。
    “打雷了？你那下大雨了吗？”
    “嗯，你那里呢？”
    电话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随后是窗帘被拉动的声音，宋星文似乎是查看了一下窗外的情况，“我这里只下了小雨。”
    “哦……”
    她忽然惦念起宋星源来，外面下着大雨，他一个人开车，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安全。从这里回他那里的车程至少也要半个多小时，赶上大雨，估计还要耽误到更晚。
    那边的宋星文似乎又躺回了床上，柔软布料摩擦的声音响起，他又开始絮絮叨叨，“我哥那个人，脾气差的很，整天摆着一张脸……”
    姜意舒思绪乱飞，随口应付道，“也还好吧。”
    除开他们之间发生的那几次不愉快，这段日子，宋星源对她确实很好。
    他很体贴，完美地照顾到她的每一项需求，又细心敏锐地为她安排好各项琐事，作为年长者，他称职地尽到了自己的责任——虽然她也会嫌弃他那些教她做事的口吻，但同时又在默默享受着他带来的便利。
    “你帮他说话？”
    宋星文的声音突然大了些，委屈地质问着她。
    “不是……”
    她被他的醋劲弄得哭笑不得，只能安慰道，“你也很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微的“哼”。
    她又同他聊了好一会，才好言好语地哄着他挂了电话早点睡觉。
    屋外的雨还在下，她毫无睡意。
    她翻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想给宋星源打电话，又怕他正在开车打扰到他。
    左思右想，又等了好久，才给他发去了一条信息：【到家了没？】
    那边并没有立刻回复她，过了十来分钟才发来信息：【到了，怎么还没睡？】
    她在聊天框里的字打了又删，自己都想象得出屏幕那头，“对方正在输入中...”的信息提示了有多久。
    【今天晚上，是我态度不好。】
    她没说“对不起”，因为她觉得宋星源也有错，但是一想到自己今天晚上对他发火的态度，她还是忍不住愧疚起来。
    没过几秒钟，宋星源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她按下接听，简单地“喂”了一声，就没再说话。
    宋星源却好像已经把今晚的事翻篇了，他问，“睡不着吗？”
    “有点……”她侧耳倾听了一下外面的雨声，“下雨，好吵。”
    那边传来开关按动的声音，然后是他沉稳的脚步声，“我哄你睡？”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他轻笑了一声，好像是掀开了被子进了被窝，“想听点什么，童话故事？”
    “你真要念啊？”
    “嗯……我找找……这篇好像还可以。”
    他停顿了一会，不知道找到了什么故事，然后自顾自地给她念了起来——
    “从前，有一座古老的城堡，城堡的北方有一片神秘的森林……”
    宋星源的嗓音低哑，实在不是念童话故事的料。
    她宁愿他此刻念的是时事新闻，都比念童话故事要真实得多。
    她听得有些想笑，却还是忍住了，关掉床头的灯，配合地躺进被窝，闭上了眼睛。
    窗外的雨还在下，嘈杂的雨声未歇，手机里宋星源的声音又清晰入耳。
    她本以为自己要继续失眠下去的，结果却意外地沉溺在他的嗓音里，脑袋昏昏的，慢慢地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