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回应

    昨天之后，沉逸无法再把自己约束在朋友的界限内。他忍不住在界线的那一边大胆试探，甚至一度想跨越。
    开口之前，他在脑海里飞速权衡了两种方案，不开口他们还可以维持友谊，一开口她极有可能被吓跑。
    有些话一说出口，很多事情都会发生改变，而这些改变是他无法控制的。
    但他奉行先下手为强的准则。
    在无法预见未来走向的当下，最好的应对策略是主动出击。什么都不做的话，那便是一丝可能性都不会有。
    沉逸的话让方清梦直接懵圈了。
    成年男女建立纯洁友谊的前提是双方自始至终都看不上对方。但凡有一方有一丁点其他的想法，友谊的小船说沉就沉。
    就在刚刚，她和沉逸友谊的小船已经被凿出了一个大窟窿。不过她还是想在船沉之前补救一下。
    “如果我现在答应你，在你深入了解我之后却发现我们之间还是更适合做朋友，也许你不在意，但我却不能再和你做回朋友。那个时候爱情泡汤了，友情也没了。你确定要以我们的友情作为沉没成本去赌一个不确定的结果？”
    她想用可能出现的最坏的结果劝退沉逸。
    虽然他们对彼此心生好感，却并不意味着非得跳上爱情这条船。相比转瞬即逝的爱情，牢靠的友情可能是更优选。
    “我真正想做的，不是你的朋友。哪怕最后是最坏的结果，我也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
    他的目标很明确。他也明白，不去尝试就不会有结果，哪怕是最糟糕的结果，都比没有结果强。
    船彻底沉了。
    “好！”  方清梦给出了她的答案，不带一丝犹疑。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友情也一样。沉逸想从友谊的小船跳到爱情的孤舟，她没必要死守。更何况她对那艘孤舟有好奇，也怀有期待。
    “现在开始我们进入了对彼此的考察期。对彼此既不享有恋人应有的权利，也不用履行相应的义务。我们当中任何一方如果在某一天想中断考察，出于对另一方的尊重，请务必及时通知。让双方都能及时止损，体面退场。”
    她和沉逸认识的时间太短，设置考察期对两人都好。对待爱情保持谨慎，这也是方清梦对自己的一种保护。
    “好！”  他的第一步成功跨出。
    方清梦想起还有事情没办。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双手递给沉逸。
    “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卖家，交货吧。”  她向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沉逸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原以为他是想接过信封，方清梦还特意将信封往上抬了抬。不成想他的手径直略过信封，握住了她的右手。
    “跟我来。”  沉逸拉着她往卧室走去。方清梦试图抽回手，但沉逸没给她机会。
    卧室是很私密的空间，她其实有点抗拒进入。
    球拍被他挂在卧室的墙上，沉逸取下来后，抬起方清梦的右手，郑重地把拍放到她手里。
    “买家，请查收。”  说完就收回了自己的手。
    “请当场点清钱数，事后概不负责。”
    沉逸接过信封打开随意看了一眼，方清梦也拉开拍包的拉链检查了一下。
    “交易圆满结束。”  总算解决了拍的事。
    离开卧室之前，她偷偷观察了一下。床很整洁，地板上没有杂物也很干净，书也没有乱摆乱放。结合他清洁厨房的表现，可以判断他有良好的卫生习惯。
    方清梦很快适应他们之间关系的变化以及自己角色的转换。对待朋友和恋人的标准是不一样的。之前不在意或者忽略的点，现在通通都要重视起来。
    “你等下有什么安排吗？”  沉逸看了下时间，快两点了。
    “打算回去看昨天借的书。”  半个月后书就得还回去了。
    “我想带你去兜风。”  沉逸不想她这么快离开。
    “去吗？”    他看着方清梦，试图用真诚的目光说服她。
    “那现在出发吧。”  方清梦想了想，借的书又不是立马就要还回去，不急于一时。
    下楼之后，沉逸去车库把自行车推了出来。
    “你的车？”    沉逸的车买了有两年多了，黑色的车身，带有后座。
    “对，大二的时候买的。”  他先骑了上去，转头示意方清梦坐上来。
    但方清梦站在原地没动。
    “你怕摔？”
    方清梦摇了摇头，“我是怕你的车胎报废。”
    方清梦合理地怀疑这车胎会承受不了他俩的重量。
    “我们要去的地方不远，坏了推回来就是。”
    还好她今天穿的裤子出门，方清梦庆幸的同时坐上了后座。
    腿长的人骑自行车更安全，车不稳的时候脚一落地就安全了。当然腿长的人坐自行车跳车也很方便。
    沉逸的车速不快，风扬起了方清梦披散着的头发。阳光迫使仰头的她眯着眼享受秋日的惬意。
    中途穿过了一片林荫大道，泛黄的树叶落得满地都是。路上没有什么车和人。她享受着他们两个人的世界，看着沉逸的背，突然很想靠上去。
    理智战胜了感性，她只是用手捏住了沉逸的衣服。
    沉逸在一条小路的入口处停了下来。方清梦下了车，环望四周，看到了有一块指示牌。原来穿过这条小路就是一条河的岸边了。
    沉逸推着车走在前面，方清梦跟随他的脚步边走边看。
    周围都是树，空气很清新。河岸边有很多空地，有人在这里露营，还有几个人在河里划船游泳。
    沉逸把车停在一个显眼的位置，上了锁。然后他们两个就沿着岸边漫步。
    “你怎么发现这儿的？”  这里无疑是一个亲近大自然的好地方，有水有树，人又不多。
    “有一次我一个人骑自行车乱逛，骑到这里无意间发现的。之后我有时间会来这里散心。”  心情不好的时候需要有一个安静的地方疗愈一下。
    这算是和她分享自己的秘密基地了，方清梦想着。
    “Oliver。”    方清梦听到有人喊他。
    “嗨，艾伯特。”  沉逸冲那人挥了挥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一个站在十米开外的老人在喊他。
    “这是我在这里认识的一个忘年交。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方清梦跟着沉逸向艾伯特走去。
    “好久不见，Oliver。”  艾伯特和沉逸拥抱，问候彼此的近况。
    “艾伯特，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Shirley。”
    “非常高兴认识您，艾伯特先生。”  方清梦习惯性地向他伸出手行握手礼。
    艾伯特笑着和她握手问候。
    艾伯特领着他们两个去了自己的地盘。
    沉逸告诉方清梦，河岸边的这一片地是可以私人买卖的。艾伯特在这里有自己的营地。
    艾伯特的领地里停着一辆露营车，车旁边放了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还生了篝火。看样子是打算今晚在这露营了。
    艾伯特先去车里拿了两张折迭椅出来，随后又拿了三罐啤酒放到桌子上。
    沉逸把椅子打开，让方清梦坐下休息一会。
    “丽萨今天没有一起来吗？”  沉逸问艾伯特。丽萨是艾伯特的太太。
    “她去B市拜访朋友了。”  说着艾伯特把三罐啤酒启开，分别递给沉逸和方清梦。
    果然D国人血管里流着的不是血液，而是啤酒。可以随时随地开喝。
    艾伯特很高兴在这里碰到他俩。一个人也怪无聊的，有人一起聊天消磨时光是件很幸福的事。
    他又从车里拿出一些香肠和面包，准备和新老朋友来一个简单的下午茶。
    沉逸自觉地起身拿上香肠往篝火那边走去。方清梦想起身去帮忙，但被沉逸用眼神阻止了。
    “你也是来自中国？”  艾伯特坐了下来，开始和方清梦闲聊。
    “是的，我来自中国南方的一个城市。”  方清梦没具体说是哪里。
    “你和Oliver是怎么认识的？”  艾伯特拿起啤酒罐，喝了一口。
    “我和他是校友，我们是通过一位教授介绍认识的。”  ?方清梦也拿起啤酒，闷了一小口。
    “您和Oliver又是怎么认识的？”  方清梦好奇这对忘年交的建交史。
    艾伯特说沉逸每次都是一个人来这边，他的亚洲面孔很引人注意。次数多了，大家就脸熟了。他喜欢和年轻人打交道，所以一来二往地就建立了跨国友谊。
    “我也会对你们的国家感到好奇，经常问他一些关于中国的风土人情。”
    沉逸用盘子把烤好的肠端上了桌，将芥末酱挤到香肠上。肠烤得滋滋流油，方清梦有点馋。
    尝了一口，不错。
    “很高兴今天在这里遇到你们两个，让我的下午变得有趣。”  艾伯特举起了手里的啤酒。
    “敬友谊。”  沉逸笑着说。
    在后来的聊天中方清梦得知，艾伯特是一位建筑师。说到职业的时候，艾伯特两眼放光。方清梦虽然对建筑一窍不通，但她能感受到艾伯特对自己职业的热爱。
    趁艾伯特短暂离开的时候，沉逸告诉方清梦他曾在网上查到过，艾伯特的一些作品是获得过很多奖项的。
    退休后艾伯特和妻子在市区开了一家咖啡馆，过着随心的养老生活。
    方清梦很羡慕这样的人生，有热爱的事业，有爱人，有爱好。
    “  Shirley，你怎么会选择不远万里来D国读书？”  艾伯特向方清梦发问。
    “我对D国充满好奇，也想去到文化背景完全不同的环境里开拓眼界，增长见识。当然也想认识更多的朋友。”  方清梦选择离开父母出来留学的原因就在此，她不想永远被局限在那个小圈子里。
    “D国虽然存在很多问题，但你在这里呆久了会慢慢发现它的可爱之处。”
    “我今天就认识了一个可爱的D国人！”  方清梦朝艾伯特举起了啤酒，开明随性又不倚老卖老的老头谁会不喜欢呢！
    “你们有时间就来我的店坐坐，我请你们喝咖啡。”  艾伯特盛情邀请。
    愉快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秋天的夜晚会来得早一些，沉逸方清梦得回去了。
    分别之际，趁着沉逸去拿自行车，艾伯特对方清梦说：“Oliver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他喜欢你，我看得出！”
    沉逸也不是一个感情外露的人，方清梦自己都是今天才知道的，艾伯特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的眼神，动作都出卖了他。”  当局者迷，艾伯特这个旁观者却门清。
    沉逸载着方清梦原路返回，他刻意放缓速度，慢慢悠悠，方清梦也没在意这些，只管享受这美丽的黄昏。
    “沉逸，谢谢你。今天下午我很开心。”  回到沉逸公寓楼下后，方清梦向沉逸道谢，谢他带她去兜风和认识新朋友。
    沉逸冲她摇摇头，又温柔一笑。
    黄昏之际，眼前人是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