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天马座”咖啡馆的店门口摆着许多植栽，放置在门槛旁边的宽叶榕随着风吹过而摇曳，有隻橘猫的尾巴在地上扫来扫去。
    那隻橘猫是“天马座”的店猫，妞妞。此时，它正用那双清澈蓝色的大眼睛盯着眼前不断揉搓它的怪人，毛茸茸的脸颊肉被一隻大手包覆着，蓬松的毛发里和脚上的肉球也被揉来揉去。
    朝日怀里抱着猫咪，发出高亢的声音，「啊～妞妞的脸好柔软喔，脸颊肉肉的好可爱。」朝日用身体尽情表达满满的爱意，猫咪舒服躺在怀里任凭朝日摆佈，似乎已经完全习惯别人这样的抚摸它。
    刚放完学的朝日依照约定来到了阿虎的店。但是来得有点早，潸冥还没来，朝日只好在店里等着他。这期间，阿虎要去买个东西，所以留下他和妞妞在店里。
    妞妞似乎厌倦了朝日的抚摸，从朝日的怀里跳出来，顺便伸了个懒腰。朝日看着这画面觉得十分疗癒。
    这时，妞妞走上前，用它的肉掌在朝日的腿上拍打，发出喵喵叫声。
    「你是饿了吗？」朝日摸着妞妞的小手，宠溺地说：「幸好阿虎有交代你的食物在那里，我去拿罐头给你，等我喔。」
    随后朝日起身走去储藏室，拿出几罐猫食。妞妞看到瞬间发出愉悦的猫叫声，乖乖等着朝日开罐头给它吃。
    朝日突然有个想法。他将肉罐排列在妞妞面前，然后说：「妞妞来，我们玩个游戏，你选一个罐头。」
    妞妞用着硕大的眼睛疑惑得看着朝日，朝日指着罐头说：「让我们来整蛊潸冥好不好，这个是偷拍他的头，那个是把他的鞋藏起来，要选哪个啊？」
    「选哪个都不行吧，你这个白痴。」潸冥在朝日身后出声吐槽。
    朝日猛然转过身，看见潸冥在后面叉着手盯着他。
    潸冥刚从学校回来，进到店里就看到朝日在地板上跟妞妞玩奇怪的游戏，「你在教我家猫咪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干嘛，我在跟妞妞讲话，不要吵我。」随后朝日又继续逗猫。
    潸冥直接绕过朝日把妞妞举起来说：「不行，妞妞跟你混在一起准没好事。」
    朝日不理他，拿起其中一个猫罐头打开，妞妞一闻到香味，在潸冥手里不安份地扭动。朝日把罐头递给妞妞，它马上不顾形象地埋在罐头里狂吃。
    潸冥问：「我爸呢？」
    「阿虎去外面买个东西，叫我待在这里陪妞妞玩。」朝日怜爱地摸了摸妞妞的头。
    「老爸心眼还真大，竟然留外人在这里看店。」潸冥对自己的老爸感到无言。
    一眨眼妞妞就将罐头舔得一乾二净，朝日看罐里变空了，于是再拿第二个罐头准备给它。
    潸冥阻止他，「行了，不要给它吃那么多，待会它就不吃猫粮了。」
    朝日低头说：「好吧。」难得有机会擼猫，而且妞妞那么可爱总是会忍不住宠它、满足它。
    看着眼前的美味，却吃不到的妞妞死命从潸冥的手中挣脱，潸冥被爪子挠不小心把它给逃脱了。
    妞妞马上凑到朝日的脚下。朝日不忍看到妞妞用楚楚可怜的眼睛向他撒娇，因为潸冥还在旁叫他不要这么做。
    朝日蹲下来用手阻挡妞妞的嘴说：「既然你主人都那么说了，那就不吃了吧。」
    妞妞依旧不放弃施予眼神攻击。
    「好可怜喔。」
    最后朝日还是投降，直接放任妞妞吃了。朝日的头马上就挨潸冥的一槌，潸冥无语，「我不是说了不要再喂它吃了吗？」
    「可是它真的很可爱嘛！我怎么可能忍心，我又不像你那么残酷无情。」
    「我才不是无情，这是对它好，你看它都那么肥了。」潸冥指了指妞妞那胖墩墩的身材。
    朝日看了一眼妞妞腰间挤出来的肉团，默默想着：“确实。”
    店里大门被推开，阿虎拎着大包小包东西走了进来，看到他们说：「我在外头就听见店里那么吵闹，原来是你们。看你们变得相亲相爱了，老爸很欣慰啊。」
    「爸，你别用那种说法好不好，怪噁心的。」潸冥用嫌弃的口吻说道。朝日听到马上反驳：「那是我要说的好不好。」
    阿虎看到眼前潸冥和朝日的吵闹景象，心里很高兴。看潸冥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朝日面前放得很开，这还是第一次从潸冥的脸上看到这样放肆的表情。
    店里紧接着就要营业了，阿虎急匆匆进入厨房准备开店，而潸冥和朝日就坐在店里特意腾出来的空位。
    潸冥将今天要教的课本放在桌上，接着拿出昨天批好的作业，摊开来给朝日作解释。令潸冥意外的是，朝日竟然很认真地听潸冥讲课，似乎是下定决心卯足了劲准备这次考试。
    就算读着味如嚼腊的文章、看着艰涩难懂的题目，朝日还是咬着牙撑了下去。毕竟要把之前落下的全部进度都搞懂需要耗费大量精力。
    过了两个小时，朝日从成堆的课本中抬起头，难受地说：「不行了，我要休息一下，再读下去我要吐了。」
    潸冥听到，便闔上课本说：「好，那就先休息。几天不见怎么变得那么认真。」
    「废话，我当然要认真啊。我可是为了那个愿望十分努力呢。」朝日握着拳，眼里充满热情。
    明明面对自己的慾望总是那么直白，会为了这件事往前衝，之前却放任自己无尽堕落。是因为那时候没有动力让他去做吗？潸冥内心想道。
    「呜哇，不行，眼皮都快要掉下来了。」朝日用手拍了拍脸颊，试图拍散睡意。过一会站起来说：「我要去找阿虎要一杯超浓缩咖啡，不然我就真的会睡着了。」
    潸冥点点头说：「嗯，去吧。」说完，朝日插着兜往柜檯的方向走去。
    片刻，朝日从柜檯那走回来，手里捧着杯咖啡和一碟蛋糕。走到位置前，朝日看到潸冥正拿着地理课本翻阅，在手边的草稿纸上记下题目。
    朝日看了看说：「这是你今天要给我的作业吗？」
    「对呀，我才出到一半，你先休息一下吧。」
    朝日看着潸冥在纸上写下的题目，说：「这些题目我说不定可以马上回答喔，我昨天有不小心读到这里。」
    潸冥抬头，有些讶异说：「真的？这是待会我要给你上的内容。」
    朝日点点头，「当然是真的，你可以考我看看。」
    潸冥想了想后说：「好啊，反正今天的课只会上到这里，如果都答对我的问题，我们就提早下课。」
    听到提早下课这四个字，朝日的精神立马振奋起来。他兴奋地说道：「好哇、好哇！来吧，快点考我！」
    起初潸冥还半信半疑，认为朝日可能只是看过一些，结果当朝日连续答对好几题时，潸冥都惊呆了，而且就连特地出的陷阱题也都答对了。
    「最后一题，“龙捲风走廊”的暖湿空气主要来自哪个缘海海域?」
    「我想想...」朝日苦思，拼命从脑海里捞出昨晚读的文字。
    「不知道的话，我就公佈答案吧。」
    「等等！我快想起来了。」朝日阻止潸冥，随后拼凑零零散散的记忆：「那个...我记得是墨西哥湾。」
    潸冥听到答案，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朝日竟然会答对所有的问题。仅仅是一晚，朝日竟然就把这些内容都记起来了。虽然都是些小题目，但是以朝日一直都没有学习的情况，做到这种程度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考完了吗？怎么样，我答对了吗？」朝日摇着潸冥的手，把他从思绪拉回来。
    「都答对了。」
    「耶！太好了，提早下课！」朝日兴奋地挥舞手臂，全身上下都散发无穷的快乐。
    「你竟然能在一晚内把这些内容的记起来，你真的让我出乎意料。」
    「嘿嘿，我果然是天才吧。」朝日厚脸皮夸自己，插起一块蛋糕往嘴里吞。
    潸冥侧过脸看着朝日，说：「既然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花点心思在课业上呢？凭你的实力应该随随便便就能及格了，也就不用像现在这样接受辅导。」
    朝日被潸冥这句话噎住了，咳了几声后说：「唔...我也不知道会要接受辅导嘛。」
    「真不知道该说你聪明还是笨了。」
    「我只是单纯不想花力气在考试，觉得没有意义。」但随即朝日话锋一转，「之前是这样，但是现在我找到动力了，所以你不用担心啦。」
    「你还真是悠哉。」潸冥一边吐槽，一边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
    「你也知道的嘛，只有色色的事情才会让我有干劲啊。」
    潸冥看着埋头吃蛋糕的朝日说：「不管怎么样，你有干劲就好。不要让别人那么费心。」
    「倒是你，潸冥。」朝日看着潸冥，问：「你读书的动力是什么啊？」
    朝日眨着眼睛，好奇到底潸冥会说些什么。潸冥垂下眼眸，将书本放进背包里，平淡地说：「没有啊，就像你知道的，我只是在做该做的事而已。」
    “骗人。”朝日心里想道。
    朝日觉得潸冥就像是火箭一样，只知道不断往更高的地方飞。但就算是那样，也得需要燃料才能笔直地前进啊。没有东西是能一味付出而不求回报的。至少，就他而言完全做不到。
    店里的客人不知不觉地变少了，渐渐只剩下朝日和潸冥在角落待着。朝日不着急回去，细酌咖啡，发呆看着咖啡馆内的景色。此时看到阿虎脱下围裙，在不远的椅子上坐下来休息。
    朝日对他喊道：「阿虎，要不要坐过来一起聊天啊。」
    阿虎看到笑着说：「好啊，那我就不客气咯。」
    「怎么样，咖啡还好喝吗？」阿虎在桌子旁坐了下来。
    朝日爽朗地回答：「好喝！跟蛋糕配起来一级棒！」
    「喜欢就好。」阿虎看到朝日有精神的样子也很开心。阿虎看了下时间说「现在才四点，你们今天结束地挺早啊。」
    「因为朝日都答对题目，所以就提早下课了。」潸冥回答道。
    「哇，这么厉害。我看朝日要过考试根本就没有问题嘛。」
    潸冥也跟着附和：「是啊，其实只要朝日在课业上认真一点，也不至于到辅导的地步。」
    「我就说我跟你不一样啦，我没你那么认真，能够天天板着张脸兢兢业业坐在书桌前。」朝日忍不住强调一番。
    「这我非常认同，潸冥个性认真又固执，所以一旦他认真起来都可以把饭都不吃了。」阿虎点点头说道。
    「你干嘛要对自己那么狠？」朝日转头看向潸冥，实在不解。
    「尤其是升高中那会，那段期间老爸我可是担心地要命呢。」阿虎像是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说道：「我也知道这间学校超难考，也劝过他。但是不管我怎么说，潸冥就是不肯妥协，执着到连我都吓了一大跳呢。」
    「这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不过以你的成绩不用担心啊，基本上你怎么考都会过吧，干嘛那么紧张。」朝日问道。
    眼看他们不断把话题围绕在自己身上，潸冥无奈解释：「我只是不想进别间学校，你们也知道在这镇上除了我们高中，别间的风气都不是很好。」
    「这么说倒也是。」
    这个答案朴实得无聊，所以朝日没有兴趣继续问下去。他叉了另一块蛋糕，放进嘴里，口感和味道意外的美味，朝日眼睛发光兴奋地跟阿虎说：「这个蛋糕好好吃喔，是阿虎做的吗？」
    「是啊，不过我只会做店里这几种蛋糕而已。」
    「怎么会，超厉害的！」
    朝日和阿虎就这样聊了起来，而潸冥则坐在那里静静地滑着手机，完全不管他们说什么。
    他们聊得正火热时，店门的铃鐺声响起，有新客人进来店里。于是阿虎急忙去招待，而朝日也觉得是时候回家了，他戳了戳不知何时又在读书的潸冥，提醒他说：「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要回去咯。」
    潸冥站起来对他说：「我送你到门口吧。」
    到了门口，朝日转过头，看向正在帮他开门的潸冥说道：「那我走啦。」
    「好，路上小心。」潸冥也回应他。
    「潸冥。」
    朝日走前叫了潸冥一声，潸冥回过头看着他。
    「怎么了？」
    朝日抓紧背包的带子，深吸一口气后，信心十足地对潸冥说道：「我一定会在期末考拿到前叁名的，你就拭目以待，准备好我的奖励吧！」
    潸冥看他那元气满满的样子，心情也不自觉受到感染，他露出开怀的笑容对朝日说：「嗯，我相信你，加油吧。」
    朝日突然抱住潸冥，搂着他的腰，潸冥双手悬在空中愕然看着怀里的他。
    「潸冥，谢谢你相信我！」他抬头看向潸冥，咧嘴笑着开心说道。
    朝日此刻脸上的笑容阳光开朗，眼睛发着闪闪亮光，眼里承装着无瑕的率直和纯真。一时之间，看得他的内心泛起阵阵涟漪。
    片刻，朝日松手放开潸冥。他低着头整理好衣服后对潸冥说：「我真的走啦，下次见。」
    潸冥站在原地看着渐渐走远朝日的背影，身上的衣服还残留来自朝日嘴上那一抹淡淡的店里蛋糕的清甜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