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犬 第36节

    李主任斟酌再三，说道：“你先回去，这件事我也得问问上面的意思，确定之后再通知你。”
    孙小彬走后，李主任先后拨了几通电话出去，得到答覆之后，他又拨通了孙小彬的电话。
    “喂，小彬啊，这件事我问过了，原则上是可行的，但拍摄时训导员要全程跟随参与，以免剧组人员恶意伤害警犬或发生警犬伤人等可能造成不良社会影响的事件。”
    前些年一个剧组在拍摄电影时，为了追求所谓的完美镜头，竟真的炸死了一只功勋军犬。这个事件一经曝光，立刻引来了众人的批判。正所谓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一个英雄，可以在战场上光荣牺牲，但不能死于吸引眼球以取悦大众的无耻之徒手上。所以，上面对于这方面有要求，进行正面的宣传，可以，利用一切无下限的手段进行炒作，不行。
    电话另一头的孙小彬很高兴，他的心中是倾向于接受这个邀请的。大荧幕能让更多人知道警犬这个群体，了解地多了，它们以后出去时，也会少一些人为的阻碍。
    挂断电话后，孙小彬按照那个男人私信里的号码，添加上了他的微信号。经过一番交流，孙小彬总算知道，为什么对方会联系上他了，原来剧组现在就在距离安阳市不到一百公里的地方拍摄。
    在拍摄到这部分内容时，他们曾找过一只真正的流浪狗出演，可惜的是，那只狗并不配合，几次伤人并试图逃脱。导演没办法，只好打上了那些宠物博主的主意。但，那些宠物博主的狗体型大多不大，偶尔有大型犬，还是脾气很好的金毛，萨摩之类的，再不就是二哈。用这些狗来演流浪狗，看着就不太和谐。
    最后，有人提出，要不找一只受过专业训练的警犬来出演？它们的服从性高，体型也合适，拍雨夜那场戏时，也能表现出凶性来维护主人公。
    和剧组商量好明天过来挑选警犬的事后，孙小彬赶紧在群里发布消息，征招有意向的警犬参与试戏。
    群里活跃的人很多，插科打诨的也不少，可一说起正经事，就都顾左右而言他了。没办法，他们对这事不了解，贸贸然报名，到时候丢人现眼，可不就出洋相了？
    无奈之下，孙小彬只好决定，明天直接抓壮丁，到时候看见谁谁就过来试戏。谁要被剧组看上了，就直接打包带走，这是给基地宣传的大事，不丢人！
    第68章 演电影
    “一二一！一二一！”
    冬日的清晨，一群人吆喝着跑圈，嘴里呼出的白雾混在空气中，很快又消失不见。这是安阳市训练基地每天务必进行的晨练活动，目的在于增强训导员和警犬们的身体素质。大概也正因为如此，基地里生病的人和犬少之又少。
    孙小彬跑在队伍的最后面，时不时的就要抬手看一下表盘上的时间，偶尔还掏出外套里的手机看一眼，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忽然，一阵悠扬的乐声响起，孙小彬心中一喜，赶紧走出跑道，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喂，程导，你们过来了是吧？已经到门口了啊？行，我现在就过去，你们等会啊！”
    挂断电话后，孙小彬跑到张猛面前，道：“教官，那个剧组来了，我得出去一下。”
    张猛挥挥手：“去吧。”
    孙小彬一路小跑，很快便来到了大门口。门口停着一辆七座的面包车，车旁靠着一个穿黑色羽绒服的男人，正低着头和车里的人说着什么。
    “张大爷，麻烦你开下门，让他们进来。”孙小彬来到门卫室，发现张大爷正警惕地坐在电脑前，通过监控视频观察着这辆面包车，想来是觉得他们行迹比较可疑。
    孙小彬一发话，张大爷就放心了，他掏出遥控器按了一下，基地的大门便缓缓敞开，把外面那辆车放了进来。
    孙小彬引着他们去停车，车停好后，上面下来好几个人，站在最中间那个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中等个头微胖的中年男人，就是这部电影的导演程安。
    孙小彬上前打招呼时，发现这位程安导演一脸的疲惫，眼圈周围也是深黑一片，像是熬了几宿没睡似的。
    不知是不是孙小彬眼中的好奇太过直白，一旁的副导演低声说道：“孙警官，我们程导太敬业了，最近刚刚赶了几个大夜。”
    原来如此，孙小彬恍然大悟，还真是熬了夜啊！也不知道他还撑不撑得住，别一会扛不住睡过去。
    事实上，孙小彬这属于白操心了，因为当那个程导看见这么多健康活泼的警犬聚在一起时，眼睛立刻惊喜地放大了。
    他的电影中，就需要这样通人性的犬，至于它们的外形和设定中的流浪狗看上去不太相似，这个倒是关系不大，剧组里的化妆师就能解决。
    “孙警官，请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试镜？”程安头也不转地问道。
    “晨练马上就要结束了，待会就可以开始了。不如你先说说，更倾向于什么品种的犬。”孙小彬问道。
    程安的视线移过来又移过去，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看了半晌，他才拍板：“就德牧和拉布拉多吧！”其他的犬市面上不太常见，用它们扮演流浪狗的角色，到时候很难引起观众的共鸣。
    孙小彬过去和张猛打了个招呼，张猛点点头，示意大家集合，然后把所有的德牧和拉布拉多都留了下来。
    名为试镜，其实不然。因为动物的试镜，肯定是和人类不同的。于是，每只警犬过来时，基本上都是演示一下握手转圈站立随行等服从性口令。轮到傲风时，他特意表现得和其他犬一样，小心翼翼不露出一丝痕迹。帮基地拍点短视频什么的就算了，拍电影这事他是真没兴趣。
    当留下的所有警犬都演示过一遍后，孙小彬看向程安，等待他做出选择。
    然而，程安并没有立刻做出选择，而是招手叫来了一直默默站在众人身后，一声不吭的男人。
    原来，这趟出行，他不止带了编剧和副导演，还把主角也带来了。这位主角叫做冯家俊，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曾在多部影片中客串过微不足道的小角色。这次也不知他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竟一举成为了程导电影中的主角。这样一来，他的曝光度就大了许多。如果有好演技加持的话，还是有望“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的。
    冯家俊很在乎这个机会，也很想把角色演好，他见程安向他招手，立刻就走了过去。
    “小冯啊，你过去和这些警犬互动一下，看看哪只最合你心意，到时候我们就定哪只。”程安说道。
    冯家俊有些紧张，他从出道以来，还没做过这么重要的决定。不过程导既然发了话，就不会更改，他只能尽力去挑选了。
    警犬们端坐在训导员的脚旁，注视着缓缓朝它们靠近的冯家俊，眼中情绪各异，有好奇的，有警惕的，还有严肃审视的。
    冯家俊被它们盯着，忍不住有些忐忑。他的眼睛在这些犬类身上逡巡，不一会儿，坐在最边上的那只犬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只犬不像其他犬一样盯着自己，而是把注意力都放在了一旁的花坛里，那里卧着一只大橘猫，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这只，就是傲风吧。”冯家俊说道，他昨晚把训练基地的短视频从头到尾都刷了一遍，清楚地记着，胸前有一撮白毛的德牧，就是基地的明星犬傲风。
    傲风倏地回过头，我去，这人竟然认识他？不会是他的铁粉吧？他自认自己和其他德牧在人类眼中应该挺相似的。
    难道是特意冲着自己来的？傲风严肃地盯着冯家俊，想看清楚眼前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冯家俊被他盯得心里没底，很想掏出手机对照一下，看看眼前这只到底是不是傲风。说实话，真让他来挑选合作伙伴的话，他的首选确实是傲风。在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再没有哪只犬的加入会比自带流量的傲风更好的了。只要到时候宣传得当，肯定能吸引很大一部分喜欢傲风的观众进入电影院观影。
    而且他发现，短视频中的傲风表现得很不错，有些时候看着比人还聪明几分，而且这种聪明并不掺假。冯家俊也玩过短视频，他发现训练基地发布的短视频，剪辑的痕迹都很少，大部分都用在转场的时候，不像某些博主发布的视频，恨不得一帧一帧地剪辑。
    除此之外，他发现，傲风特别理智。一个陌生人蹲在离它那么近的地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它那么久，也不见它有发怒的征兆，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在某一瞬间，冯家俊竟然生出一种被某个人盯着的错觉。他越看傲风，选择他的信念就越坚定！
    在场众人心里有点懵，冯家俊和他眼前的这只犬已经对视好几分钟了，怎么两边都像木头人似的定格住了？
    “小冯？”程安导演忍不住唤了一声。
    冯家俊回过神后，突然一脸激动地走到导演程安面前，笃定地说道：“导演，就它了！”
    嗯？？！
    傲风似是不敢相信的抖了抖耳朵，他没有听错吧？怎么突然就是他了？难道在他刚刚神游天外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他就说吧，这小子果然就是冲他来的！
    其实不止傲风不理解，其他人也都不太理解冯家俊的脑回路。难不成就这么盯着盯着，就一见钟情了？看他这一脸热切的模样，好似随时都要上映一部人犬情未了。
    “你确定？”程安有些郁闷了，他没想到冯家俊这么不靠谱，早知道就不把选择权交给他。可他自己奉行的就是一口唾沫一个钉，说出的话哪有反悔的道理？
    冯家俊重重点了点头：“导演，我很确定！”
    “那行，就这只犬吧。孙警官，既然犬已经挑好了，那我们找个地方商量一下怎么合作吧？”程安说道。
    孙小彬点点头，把他带去了李主任的办公室，这种事，当然还是要李主任做主了。
    傲风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去。他眨了眨眼，脑子里还有些糊涂，所以，就因为人群中多对视了那么一眼，他就要去拍电影了？
    第69章 有点东西
    桐城影视基地，算不上很大，但是最近还挺热门。因为最近网络上很火的一部现代剧就是在这里开拍的。
    影视基地负责人趁热打铁，推出了很多活动，还原了很多场景，吸引了很多看剧不过瘾，特意到现场来打卡的观众。
    程安导演很庆幸，他是在那部现代剧开播之前和影视基地签的合同，要是在这之后签，费用不知道得涨多少。
    他拍了这么多年电影，票房不高，但还能赚钱的秘诀就是一个字——省！
    所有东西能省则省，省到主角身上那件流浪汉的衣服，就是从真正的流浪汉身上花两百块扒下来的。也幸亏他的主角是冯家俊，要是换了稍微有点名气的，人家肯定不干。
    主角的造型是ok了，傲风的鼻子却难过了。他身上那件破烂的军绿色大衣，就像是在老坛里发酵了几百天的酸菜一样，螺蛳粉和它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如此有冲击性的味道出现在傲风鼻间，他差点忍不住呕出声来。
    当然，除了冯家俊外，傲风自己的造型也发生了改变。他全身的毛发不知道被剧组的化妆师涂了什么东西上去，没一会，就凌乱打绺，活像好一阵没洗过澡似的。再弄上一些灰尘草叶在毛发中间，一只流浪狗就新鲜出炉了。
    傲风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新造型，忍不住想像了一下，当初他要是没累趴在马路中间，而是彻底逃离了训练基地，不知道会不会是现在这幅样子？或者应该更凄惨吧，至少不会长得像现在这样结实。就算像大黄那样看似潇洒的流浪狗，在流浪期间，肚子也经常处于半饥半饱的状态。
    这只是傲风来桐城影视基地的第二天，他的形象就发生了大转变。如此可见那个程安导演确实十分敬业，一回到影视基地，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拍摄了。
    拍戏时，宋长风是一直跟在傲风身边的。傲风拍摄时，他就站在不远处。这是导演要求的，毕竟德牧算是比较凶猛的大型犬了，拍戏时身上不能拴绳，要是它突然发狂，暴起伤人，那就完了。
    其实宋长风对傲风的专业素养是极其信任的，他知道傲风绝对不会伤害无辜的人，但别人不知道，既然他站在这里会让其他人更有安全感，又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傲风来到这里后，拍的第一场戏是他和别的流浪狗争夺食物成功后，叼着东西回家，却发现一直睡着的纸板被主角占据后的场景。
    程安对动物的演技不抱希望，所以他对宋长风提了两个要求，一是让傲风打架时表现出凶悍的一面，二是让傲风回到狗窝前时把嘴里叼着的东西吐出来以表示震惊。
    这两个动作对经过专业训练的警犬来说，其实并不难。对傲风来说，那就更加简单了。只是，他既然来拍戏了，就要认真对待，这么简单的表演对他来说毫无难度，他得想个办法让自己的表演看上去更有层次感才行，可不能丢了他们训练基地的脸。
    于是，开拍时，傲风和另一只流浪狗见面了。那只流浪狗是剧组的工作人员抓来的，关在笼子里，它神情惶恐，尾巴夹在两腿中间，身体也不自觉地打着颤，明显是害怕到极点了。
    傲风心里有些复杂，他靠近笼子，低吠了几声。笼子里的流浪狗歪了歪脑袋，眼里的恐怖退去了些许，变得有些疑惑。傲风又吠了两声，流浪狗的神情开始变得平和，夹着的尾巴也伸了出来，朝傲风友好地摇了摇。
    周围的人震惊不已，谁都没想到，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眼前的警犬就和这只流浪狗建立起友好关系了。程安在短暂的震惊后，心里有些窃喜，因为他刚刚让摄制组试镜头，这幅画面应该是被拍了下来的，到时候把它当做花絮放出去，应该也能有所收获。
    为了少拍几次，傲风还特意给流浪狗讲了戏，要求它待会听自己口令行事。流浪狗毫不犹豫就答应了。等道具组那边准备就绪后，戏就开拍了。
    ……
    画面最初，是一个人过来倒垃圾。他随手一扔，垃圾袋没被丢进垃圾桶里，而是掉在了外头的地上。随着“啪”的一声响，袋子破了个口，里头被咬了一口就丢掉的鸡腿从袋子里掉了出来。
    这个鸡腿，瞬间就吸引了两只流浪狗的注意力。它们对视一眼之后，德牧率先龇起了牙以示威胁。串串有些害怕，但看了看地上的鸡腿，还是鼓足勇气往前挪了挪。
    德牧十分不满，逐步往前逼近，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串串的腿有些抖，眼里溢出些许恐惧。就在它想转身飞逃之时，一块不知道从哪被踢过来的小石子瞬间点燃战火，一场恶斗一触即发。
    德牧三两步就扑了过去，串串知道自己逃不掉后，反而有了迎敌的勇气，两只狗打的难舍难分，一时间，尘土飞扬，毛发乱飘，让人不敢轻易上前。
    最终，这场恶斗以串串蜷缩着一条腿慌不择路地逃窜，德牧低下头，叼起鸡腿结束。阳光下，德牧的脸上布满了骄傲自得，它翘着尾巴，以胜利者的姿态转身离开。
    ……
    镜头后的程安表情震撼，手中点燃的香烟也一口没吸。他早已准备好要在这个片段上浪费无数的时间了，可他没想到，两只狗竟然也能一遍过？
    这狗，有点东西！
    “cut！下一场，准备。”程安说这话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清楚，也正因为清楚他的为人，大家才对这件事感到不可思议。
    程安瞥了眼众人，不满地道：“愣着干什么？快点去准备啊！还有那个谁，给警犬和那只流浪狗几个鸡腿。”
    工作人员得到指示后，立刻拿盆装了几个备用的鸡腿给它们送过去。傲风看着盆里的四个鸡腿，并没有下嘴啃，而是给另一边的流浪狗推了过去。
    流浪狗的眼睛蹭地亮了，低声“呜呜”了几声后，得到肯定的回答，一时间，它背后的尾巴如同风车一般转了起来。
    而后，它迫不及待地冲着盆里的鸡腿啃起来。这鸡腿个头不算大，一顿八个鸡腿下去，并不会撑坏它，反而让它获得了以前难得体验的饱腹感。
    吃完后，它又被工作人员关进了笼子里。没办法，接下来可能还要用到，上次那只流浪狗咬人后逃走了，让工作人员很是头痛。
    没过一会，道具组的工作人员来通知了，说是第二个场景也准备就绪了，让他们赶紧过去。
    傲风叼起道具鸡腿，跟在宋长风身旁朝下一个地点走去。
    到了那儿，傲风忍不住想把口中的鸡腿加到道具组的饭碗里。这个布置，把街头闲散人员的现状一比一还原出来了。特别是佝偻着身子，蜷缩在纸板上，身上盖着破烂的军绿大衣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