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我心疼姐姐呀

    “今天也要喝可乐吗？”柳檬含笑问道。
    易姗姗读出好友眼中的戏谑，不禁红了脸，她不知如何回答，又听柳檬接着说道：“我看可以喝，毕竟步微姐不知道嘛。”
    那戏谑之意更明显了。
    易姗姗知晓好友在打趣自己，偏偏她无从反驳，只能娇气地一撇嘴，“哼！”
    柳檬笑了笑，便唤来侍者，让其把可乐送过来。
    “对，还有一盒冰块。”她嘱咐道。
    见着侍者离开，柳檬没忘了向易姗姗解释。
    “担心会让冰块融化，影响口感，等我们姗姗到了，再上可乐比较合适。”
    易姗姗懂得柳檬的细心，她甜甜一笑。
    等到可乐送过来，柳檬操作冰块钳夹，往饮品里又多加了两颗冰块。
    冰块碰撞，哐啷脆响，而后是一连串绵柔却又清冽的气泡碎裂声。
    柳檬将这份可乐推给易姗姗，她略一偏头，桌板镜面的反光映亮她的眼眸，让本就昳丽的面容染上瑰艳。
    “这段时间怎样呢？”柳檬弯眸含笑，开门见山道，“和步微姐。”
    这话太直接，易姗姗心下一怔，却是忘了回答。
    她会和好友分享与姐姐的相处，而后询问意见或要一个安慰，好让自己能守住本心，稳住心态。
    柳檬是至交好友，她知晓自己做过有关姐姐的梦，也知晓自己在情热期时对姐姐那不同寻常的想象。
    但或许是她刚经历情热期，才又一次经受不住考验破了戒，依靠对姐姐的想象而度过那私密的夜晚。
    而昨天晚上……她又梦到姐姐了。
    此时听好友点出，那些画面在脑子里飞快播映，易姗姗哪能应对。
    她短促地啊了一声，没有答话。
    柳檬知晓好友的性子，也不追问，只是勾过鬓角的发，将其顺在耳后，慢条斯理地叉了意面送进口中。
    很快，她听见好友的声音传过来，“就、就还是那样嘛。”
    那样？柳檬回想起易姗姗以前描述过的内容，不禁心叹，她的姗姗呀，到底知不知道，她如今和姐姐的相处已经远超普通姐妹的范畴了。
    柳檬回想起前几天与易步微的会面，就像她知晓好友对姐姐非同一般的想象，她同样也知晓易步微对妹妹过于强烈的偏执。
    她原本不想干涉，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介入，而让好友走向本不应该走的那条路。
    但是……柳檬咽下食物，她轻轻启唇，极隐秘地叹息一声。
    她望着浮在饮料表面的冰块，看着它们缓缓翻滚起伏，看着冰块润泽的表面浮现流光。
    她看见了易步微一次又一次地忍耐。
    她道易步微危险，知晓这个雷霆手段的易家掌权人，像是长满毒刺的恶之花，所以她总是担忧好友的处境。
    可易步微帮过自己是真的，易步微反复克制也是真的，反而是姗姗对于亲姐姐的情感逐渐变质……
    「总有一次，我会忍不下来。」
    「我活到现在，就是因为从来不会暴露自己的弱点。」
    「只要有姗姗在，我就不会失败。」
    易步微的声音在脑中浮现，柳檬不禁回想起她颤抖的指节。
    柳檬捻起吸管，轻轻搅动着饮品杯中的液体，她看见冰块旋转，她的心事却逐渐平和。
    “姗姗的情热反应越来越强烈了吗？”她问道。
    脑后蝴蝶纹样的发饰轻轻一荡，易姗姗随后点头，“对呀。”
    “和我之前说的一样，这次比上次还要严重，又突然就开始了，越来越难处理了……”
    易姗姗抱怨着。
    “步微姐呢，她知道吗？”柳檬问。
    “应该不知道吧，不然又要抓我去医院了。”易姗姗嘟哝，“我可不想去。”
    她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有数，知晓并不是异常病症，无非是随着年纪增长，腺体逐渐发育，而她偏偏不喜欢和Alpha打交道，没有得到信息素安抚，而且她对姐姐……
    易姗姗及时打断思绪。
    柳檬抬眼望了过来，不知道为何，对上好友的目光，易姗姗生出一种被看透的窘迫。
    她还不知道这莫名的窘迫从何而来，只见对面的Omega眉眼一弯。
    那好听的声线中，似是掺有循循而诱的蛊惑。
    堆迭在一起的冰块逐渐消融，上方那一块倏地滚落，踉跄地撞上杯壁。
    哐啷——
    “姗姗，有时候，我们不需要循规蹈矩呢。”
    *
    「姐姐，有时候，你不需要这样束缚自己。」
    易步微倚在窗前，看向远方都市的夜景，她环臂而立，足尖轻点在地毯的绒面里。
    她忽地回想起妹妹的声音。
    有段时间没发病了，现在的她想要不顾一切地血战，用什么方式都好，她会把生死忘却，去不顾一切地剥夺对方的生命。
    看颌骨碎裂，眼球凸出充血，而后是铺天盖地刺向她的猩红鲜血。
    易步微轻叹一口气，将这口呼吸抿在肺腑之中。
    斜倚着桌沿，易步微默然着，似是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指间的打火机。
    彼时她的性格还没沉稳，找不到合适的方式开解，没学会吞咽，她只会宣泄。
    她把束缚在身上的素养、理性统统撕开，她放任自己化身狂徒。
    她形貌癫狂，嘶笑着任由理智堕落，飞速堕落，她看见自己长出恶魔的犄角与獠牙，还有大片大片被撕扯得血肉模糊的翼翅。
    她开始狂笑，声嘶力竭，亦不知停歇。
    而这个时候，是姗姗来到她面前，不在乎她的失态，不恐惧她的癫狂。
    姗姗对她说：「姐姐，有时候不需要束缚自己。不要这样压抑了，姗姗会难过。」
    「有病的是我，姗姗为什么会难过？」她怔愣着，一字一顿，问。
    「我心疼姐姐，所以会难过。」
    姗姗抱住了她。
    那时姗姗还稚嫩，她用小小的身体，踮着脚伸长手臂，艰难地将她抱进怀里。
    像是吸饱了阳光的羽绒，她被紧紧包裹住了。
    她弓着身子，任由易姗姗抱着她。
    很久、很久，久到易步微感觉自己成了亘古的雕塑，她破损不堪，却有青苔生长。
    有细小的藤蔓缠上来，缀生着星星点点的小花儿。
    在裂隙之间，在表皮之外，逐渐长满富有生机的苔藓嫩草。
    成为一座雕塑，被鲜花和阳光拥抱……她竟是感觉到了幸福。
    真奇妙啊，她竭尽全力都没办法控制的冲动，因为一个拥抱而偃旗息鼓了。
    姗姗明明让她不要再压抑，不要再束缚自己，可她却因为这句话，而心甘情愿地平静下来。
    已经一周了。姗姗不在身边，理所当然的，那些蛰伏起来的冲动再度出现。
    易步微神思不属，眸中泛空，神色极淡。
    她看着远方闪烁的霓虹灯火，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却是那时的那个拥抱，那句安抚她的话语。
    「我心疼姐姐呀。」
    打火机表面的金属光泽在指尖流淌，易步微的思绪依旧沉溺于过去，习惯性地取过烟盒，动作娴熟地取出香烟抿入唇间。
    她掀开打火机的上盖，正要按下点火器，随即想起易姗姗冲她撒娇，不许她抽烟的神态。
    易步微总算回神，果断合上金属上盖。
    咔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