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圣母在上

    《御兽历史学》的教授名为迪里安·莱特。
    老教授迪里安穿着一袭明黄色的长袍，布料柔软且宽大，色泽温暖如秋日夕阳。
    她的双眼深邃，头发已经泛白，但在日光的映照下宛如银丝编成的光环。
    尼罗先提出了自己的几个问题，老教授都一一耐心回答。
    “泰拉莫拉是不是真的能纺织命运？”
    “四贤者复活了吗？”
    “布吉特里现在在哪？这些是不是都是真的发生过？”
    多罗西站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眼睛却敏锐地瞥到一点不同寻常。
    迪里安教授的领口环绕着一圈细窄的绿小麦花纹。
    尼罗提出的问题都算中规中矩，老教授很快就全部解释清楚。
    轮到多罗西提问。
    她上前一步，仰起脸来，天真地问道：
    “老师，在圣贤时代，凡人都是巫师吗？”
    她的第一个问题差点就把老教授的眼镜震惊掉。
    “圣母在上！你是怎么想到这个问题的！这个问题嘛，很复杂，众说纷纭，咳咳...”
    多罗西仍然用她九岁稚子的眼睛注视着迪里安教授，仿佛不得到答案就不罢休。
    圣人，贤者，凡人，巫师。
    四者截然不同，却又紧密联系。
    迪里安教授在学生求知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她跺跺手中的魔杖，俯下身，故作神秘地说：“好吧，渴望知识的小花瓣，其实你不是第一个问出这个问题的人。”
    “早在百年前，也有像你这样聪明的小巫师提出这个问题。”
    “那时候魔法社会可真是闹翻了天”，迪里安眯着眼睛回忆道，“有人说她是应该被烧死的异端，有人说她是敢于挑战权威的先锋，有人...啧啧”
    老太太摇了摇头，像是想到了不愉快的事。
    “最后还是圆环的弦月巫师亲自下场调解，要不然，说不定真的会因为这场争论引发一场战争呢。”
    作为纯粹的魔法研究组织，圆环的人员架构非常扁平，没有高低之分。
    每位刚加入圆环的巫师都被称为新月巫师。
    随着时间流逝，她们会依次获得弦月，满月，亏月，残月的称号，间隔为二十年。
    加入圆环的百年之后，残月巫师会重新成为新月巫师。
    于是，新的轮回开始。
    多罗西猜测：“老师，那她们最后是没得出任何结论吗？”
    “是啊”，迪里安颔首。
    “有时候，不存在的正确答案才是对所有人都好的解法。
    毕竟，圆环的公平公正毋庸置疑，每个巫师都该尊重圆环的决定。”
    厚厚的眼镜片后，迪里安的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阴霾。
    多罗西眨眨眼，疑心自己是否看错了什么。
    她还想再探听点消息，谁让“异端”书籍可太难找了。
    迪里安伸出宽厚的大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她的头。
    嗷！
    多罗西心想：老教授的手劲可真大，快把自己的小身板给拍散了，明明她也还算健壮。
    “你们两个”，迪里安皱起眉头，用严肃的口吻嘱咐道：“今天的问题可不要拿出去乱说。不然，让归一教会听见了，审判骑士就要来抓你们啦！”
    说着，老教授故意摆出一副恐吓的表情。
    “噢！”，尼罗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十分兴奋，“我都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多罗西，你太聪明了！”
    “圣母保佑！”，老教授连连摇头，口中念念有词。
    多罗西偏过头去，也温声劝尼罗收敛自己的情绪。
    多罗西微笑着，只是，她的眼神余光却谨慎地评估着这位外表和蔼的老太太。
    迪里安...她，祈祷的「圣母」是谁？
    本来她还准备了更多惊世骇俗的问题，如今看来是不方便再问了。
    思及此，她便挽住尼罗的手臂，一同向迪里安教授告辞。
    现在是午餐时间，两人却心照不宣地做出同一个决定——不去食堂。
    尼罗从神奇的巫师袖袍中拿出自己的母亲亲手烤制的海盐黄油牛角面包，分出两个给多罗西。
    “请不要客气，多罗西！”尼罗咧嘴，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多亏了你，我今天才能学到新东西！”
    不仅如此，她接下来准备去图书馆，趁着空闲的午休研究一些全新的课题。
    多罗西自然是要去接小灰。
    微笑着送别尼罗后，多罗西驾驶白云小屋，感应着小灰的方位，轻巧地落在一座雪峰顶上。
    小灰兴奋地跑过来，主动用光秃秃的头骨去蹭多罗西的手。
    “你好啊，小灰”，多罗西脸上挂着的笑容消失了，勉强打起精神说，“见到你真高兴。”
    感知到她突然的消沉情绪，小灰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零零七心道不好。她知道多罗西的毛病又要犯了。
    “哎呀小灰啊！”，零零七尬笑，“快给多罗西展示一下我们的训练成果，快，快！”
    小灰听懂了指令，张大空洞的狼口，吐出一股更凝实的白气。
    多罗西主动伸出手去感受。
    “霜冻的威力提升了?不错”，多罗西有点惊讶，“现在可以冻住整条手臂，而且...
    零零七兴奋地补充道：而且一次持续5s，可以连续发射三次！怎么样，宿主，在宿主上课的时候，本系统也没有闲着，而是非常敬业地指点小灰训练呢~”
    “你辛苦了”
    多罗西摸摸小灰的头，后者乖巧地蹲坐在她面前，垂着头，甩着尾巴。
    “零零七，你也辛苦了”
    “宿主客气啦~”
    零零七没有本体，但多罗西还是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小骄傲。
    现在，她要练习的就是与小灰合体。
    多罗西的打算是，她要借小灰的魔力发出冰雪类技能，尽力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正常的克里特巫师。
    虽然，这个世界表面上并没有分辨灵魂来处的魔法，能够沟通灵体的贤者赫卡忒也早已死去。
    但是，但是！
    她不能就此放松。
    多罗西垂在身侧的两手用力攥成拳，眉头无意识地皱起。
    她又陷入了思绪的漩涡。
    零零七：“......”
    尽管这是一个她前世从未想象过的美好世界，尽管原住民对她的异常最多只是嘲笑和排挤，尽管她已经拥有了每个穿越者必备的金手指系统...
    但是，从她带着残缺记忆醒来的那天开始，她就没有停下自我质问。
    “这是我能拥有的日常吗？”
    “为什么是我，拥有第二次的生命。”
    “是为了让我见证第二次的末日吗，呵呵，呵呵——”
    多罗西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无比沉重，无形的力量压着她往后倒去。
    她躺在雪地里，雪花落在她的脸上，是如此的温暖...
    好想就这样睡下去...
    ...
    ...
    零零七尖叫起来：“宿主!!!——我苦命的宿主啊！！！”
    零零七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砸在了脚上。
    在和多罗西签订契约后，在来到中央学院之前，零零七已经历了三次这样的惊吓。
    明明，多罗西只是在认真地看书，然后就毫无征兆地倒在了地上。
    零零七和多罗西共享心声，她看过那些一而再，再而三困扰多罗西的记忆碎片。
    那是一个普通的末日：小行星撞击，空间撕裂，异兽入侵...以及，异能。
    她的宿主很幸运...不，一定不仅是幸运，宿主一定觉醒了异能。
    哪怕记忆中的许多部分都模糊不清，零零七也如此肯定。
    不然，只凭幸运，宿主怎么可能成为泰拉星球最后一位幸存者，还独自在末日中又支撑了十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