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3章 个中滋味

    “吓死我了！”
    牛金山走后，嫂子抚着胸脯庆幸说道：“小弟，刚刚真的怕你会一刀砍了他呢。”
    说是害怕，但可以看得出来，先前对罗冲的那种陌生感和敬畏感已经消散了很多，看过来的眼神里除了亲切，又多了一种难以描绘的崇拜之色。
    咱家的男人，何曾这么的威风过，霸道过？
    虽有些吓人，但必须承认，确实是相当的过瘾，相当的解气，总算让她们体验到了人们常说的‘扬眉吐气’到底是何种感觉。
    “在战场上历练了一年多，总应该有些长进了。”
    这话是罗母说的，看向儿子的眼神透着明显地赞许和鼓励，但也有一定成分的提醒和担忧。
    还是担心他太过年轻，遇到某些事恐怕会一时冲动闯下大祸。
    “是的，你们放心。”
    罗冲含笑点头：“一百多同乡，活着回来了几十个，唯有我能够立下大功晋升百户，这其中总是有些原因的，但绝对不是头脑发热一时冲动。”
    “这便好。”
    罗母点头，也觉得是这个理儿。
    “小弟讲话很有些道理了呢。”
    嫂子神情间还有些羞涩，但已经有胆子跟罗冲对视讲话了：“当兵期间，一定也读了不少书吧？”
    “读了几本。”
    罗冲回道：“想当官，不识字可不行，看不懂上级下达的命令文书，那会耽误大事。”
    “嗯嗯，小弟真的出息了。”
    几句交流下来，嫂子在他面前也就越发的自然了。
    唯有罗秀儿，还是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像是个毫无发言权的丫鬟奴仆。
    “哦对了。”
    罗冲为了缓和气氛，来到桌前把包袱完全展开：“回来的路上，给你们买了些珠宝首饰，至于衣裳布匹，我不晓得你们喜欢什么花色，也就没买。回头，你们自己置办……”
    几个扁平的首饰盒里，都装着成套的珠宝。价值算不上太过珍贵，应该在中上等人家可承受的范围内，省得一上来就吓到她们。
    “花这些钱做什么？”
    罗母走过来，还没有看到这些珠宝的样子就说了：“家里需要花钱的地方那么多，委实没有必要……”
    下面的话，顿时就被盒子开启后绽放出来的珠光宝气给噎了回去，一旁的嫂子更是近乎窒息。
    女人嘛，对于这类东西的抵抗力都是几乎为零。
    这娘仨，别说不曾戴过，基本上都没有见识过如此华美如此夺目的珠宝首饰。以前那些不算值钱的嫁妆，这几年里也都送进当铺卖了个干干净净。
    “这真是给我们的，要花掉多少银子啊？”
    嫂子回过神来，并没有完全迷醉到珠光宝气之中，掌管家里财政大权的她，脑子里闪动地却是等价的银两堆起来该有多少。
    “没花多少。”
    罗冲笑着解释：“这都是军队里斩人头累计的赏金，至于朝廷颁发的千两白银，过几日会随着正式官文送过来，那笔钱，我就不会乱花了，交给嫂子用于咱家的正常花销。”
    “还有千两白银的赏赐？”
    一听这个，罗母心中大定，哪里还能顾得上训斥儿子胡乱挥霍。
    一旁的嫂子更是两眼冒光，失声惊叹：“官家这般恩赐，小弟到底立了多大的功劳啊？”
    “没多大。”
    罗冲难得谦虚了一把：“砍了几个敌军将领的脑袋而已。”
    到底是世袭军户，斩首砍脑袋这种话总挂在嘴边，家里的女人也不觉得有多么刺耳，平日里经常能听到那些缺胳膊少腿儿的长辈们如何吹嘘，曾在战场上怎样怎样的腥风血雨……
    她们畏惧死亡，这无法改变，但一个个的也早就认命了。
    “斩杀敌将，还不止一个？”
    罗母可不是不懂行，立即问道：“若真如此，以你的功劳，岂不是说晋升千户也够了？”
    “一下子不可能升太高。”
    罗冲点头：“军中讲资历，讲背景，讲人脉，这里面牵扯太多，水深着呢。”
    “这倒也是。”
    罗母点头，相当平静的接受了这样的现实。所谓的不公，在她的丈夫身上早就经历了太多，委实有些麻木了。
    没有身份背景，没有人脉关系，明知道别人夺了你的功劳，你都没地方伸冤去。
    如此说来，儿子的真实功劳要比所得的赏赐大了几倍，才可以拿到百户一职。
    该想的问题实在太多，一时之间，罗母还顾不上深究，自己的小儿子从哪里学会了这么大本事，才可以拿下这么些军功。
    “这是你的，过来看看。”
    罗冲端起其中一个首饰盒，对站在两米开外的罗秀儿说：“站那么远，拿自己当外人似的。”
    罗秀儿心中一颤，但还是乖乖地走过来，默不作声地接过了首饰盒。
    “哑巴了？”
    罗冲故意地歪头问她。
    “谢谢。”
    在罗冲面前，她这算第一次开口讲话，嗓音有些沙哑，但绝对不是她的正常嗓音，而是生理和心理层面的种种原因吧。
    逆来顺受的她，就连‘我配不上这么好的东西’这样的内心反应都不敢说出口，也从来不敢称呼他一声夫君。
    罗母和嫂子在一旁欲言又止，都觉得这么珍贵的首饰给了她真的有些可惜了。
    本来，不晓得罗动能不能从战场上平安返回，她这个童养媳的存在那是没必要讨论的，可现在，他身居官位，光耀门楣，日后的婚姻大事就必须讲一个门当户对了。
    不需要多说，罗母和嫂子的脑子里就会对罗冲的将来有一番打算和筹划了。
    不能说冷酷无情，这就是凡人生活所讲的现实，罗家人不觉得欠她什么，若没有当初的接纳，十几年前她就饿死了吧。
    好在，罗秀儿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不需要罗母吩咐，她就把那盒首饰主动交到了嫂子手上，只是低沉沙哑的说了一声：“我去准备晚饭了。”
    接着她就低着头走出客厅，去了厨房。
    “这丫头，命不好。”
    罗母瞅着她的背影，意有所指地小声念叨：“担不起那么大的福分啊。”
    怎么说也是自家养大的孩子，对她没有一丁点感情也是不可能的，但作为亲生母亲，罗母就是认定，她绝对配不上已然光宗耀祖有了大出息的儿子。
    这就是现实，没什么不对。反之，罗冲若真的正式迎娶了这个童养媳，将来在官场上才会变为抬不起头来的一大笑柄。
    很多事就这样，往好了说，可以理解为重情重义不忘旧人，可若要往丑了说，别人可以从很多个角度，以各种假想出来的理由贬低罗冲。
    官场险恶，有几人会跟你讲什么情义？
    罗冲不打算立即纠正罗母和嫂子的人生观念，只不过岔开话题，问道：“那个王百户，对嫂子还没有死心？”
    罗动的记忆里倒是有这么一茬，镇子上的王百户早就对嫂子有所垂涎，到不是说嫂子有多么的国色天香红颜祸水，而是因为，大哥与嫂子成婚前，王百户就有想法纳她为妾，却因为罗冯两家早年的婚约，未能得逞而已。
    嫂子姓冯，她爹与罗父曾为战友，战场上也曾被罗父救过一命，出于感恩，这才与罗父指腹为婚，立下婚约。否则，以罗家的条件根本不可能把这么漂亮的媳妇娶进门。
    “是啊。”
    提及此事，罗母并没有多么沉重，或许，早前还会觉得无比头痛，现如今，儿子也是百户了，用不着再怕那个同级的王百户。
    罗母的岁数也不是白活，立即有了推断：“那王百户逼迫牛金山前来要债，肯定是为了试探你的。毕竟，王家在镇子上根深蒂固，他也算千户大人手下的头号心腹。这种做法，显然是为了压你一头。”
    接下来就要提醒儿子，小心那王百户使什么阴招，却听到……
    “没事，宰了就行。”
    罗冲又这样说了。
    “就知道胡说！”
    这一次，罗母没当回事儿，只是拍他一下，小小的训斥：“你还年轻，又有了大本事，怎能因如此小人自毁前途……没事的，官场上的事情，我懂得虽不多，但镇子里的杨先生却是个明白人，与王百户也有些不合，改天请他过来，帮咱们想几个好法子。”
    在她的概念里，动脑子的事情，请教杨先生那样的读书人准是没错的。
    “成，您拿主意。”
    罗冲笑呵呵点头，当然不会为了这点屁事与罗母争辩。至于那些个小人，蝼蚁中最弱的蝼蚁而已，捻死他们的方法实在太多，怎么玩都没所谓。
    至于，如何得到自己所需的混沌生命本源，罗冲在心理上并不是很着急。
    此处五千年，外界才一年，代表‘罗动’的几十年一晃也就过去了，委实不算什么，既来之则安之，用心体会这一段人生没什么不好，没必要非常刻意的做什么事情。
    实际上，若没有这样的安排，罗冲也会在自己的小宇宙内以各种身份去体验不同的人生。还是那句话，凡人的生活多姿多彩，远没有过够，个中滋味很值得慢慢品尝。
    更何况，这个凡人世界确实存在着某种东西可以在无形中牵动自己的心弦，显然很不寻常，也让罗冲萌生了某种期待，渴望着依随罗动的人生轨迹一点点破解它。
    等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天，自己能够收获的，或许会远超预期……r1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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