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再想想吧！”葛安刚揉揉眉间。老天好像见不得他们太幸福似的，居然冒出这道难题！
    源秀智拍拍他的肩膀“加油。中午一起吃饭？”
    “不了，我跟由希美约好了。”
    源秀智点头“那我先走罗！”
    “嗯！”葛安刚心不在焉的挥挥手，心里想着要怎么跟由希美说。
    唉！
    由希美放下汤碗“原来大南是被我们公司并购啊？太好了！奶奶就不必担心要搬家了！”
    她是直到看见大南建设的社长到公司开会，才知道现在葛安商事变成大南的总公司了。
    “柴梓社长人很好喔，几十年来都只跟奶奶收极少的租金，育幼院结束之后，老社长知道没有补助款了，还主动跟奶奶说不需要再付租金耶！像柴梓社长父子这么好的人，公司的营运状况却不太好，真让人遗憾呢！”
    由希美心情很好，不知不觉吃得很快“奶奶前阵子知道大南要被并购时，说过‘假使要搬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现在就不必担心了！柴梓社长是好人，我们社长也是好人，真棒！”今天的盖饭好好吃喔！
    看着她开心的笑脸，葛安刚不知道要如何说出刚才会议中做出的决定。
    “奶奶一辈子没有结婚，也没有家人，育幼院是她唯一的归宿，她老人家嘴里虽然没说，但是我知道她一直希望最后能在育幼院里闭上双眼。等奶奶要回天国享福时，如果可以，我会把她葬在离育幼院最近的地方，让她不会觉得孤单”由希美说着，哽咽了起来，无法想象没有奶奶的日子。
    葛安刚将哽咽的她拥入怀里“你想太多了，奶奶会长命百岁的。”
    “这阵子天气转凉了，奶奶夜里常常会咳得睡不好，我很担心，所以就想得比较多。”由希美不好意思的吸吸鼻子，仰头让他看见微笑的脸“对不起，让你跟着担心了。”
    “没关系。”葛安刚轻声的说，心情却很沉重。
    “不过既然大南是由我们公司并购下来的，那就没有问题了，社长不是决定并购后大南建设一切都不会变动吗？回去跟奶奶说这个好消息，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葛安刚沉默着。
    由希美吃完后，看他几乎没动过筷子，终于发现不对劲“你怎么了？今天吃得好少，话也不多，有什么事吗？”
    有！你跟奶奶的家就要被拆掉盖度假村，而我将主导整个工程。
    你会怎么想？奶奶会不会很难过？
    我是结束育幼院的刽子手。
    葛安刚看着她，却开不了口。
    “怎么了？”由希美担忧的望着他“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只是不太有胃口。”葛安刚安抚的笑了笑“吃饱了吗？我们回去吧！”
    我说过再也不让你难过，会永远保护你，我会做到我的保证。
    葛安刚心里有了决定。
    “父亲，关于度假村的事，我有意见要说。”
    “你说。”葛安大介听闻度假村的案子几乎停摆，全卡在儿子手上，正想找他问问，他就先上楼说要谈了。
    葛安刚站定在父亲桌前“可以取消这项企划吗？”
    葛安大介眯起眼：“理由呢？”
    “父亲上回问到我的婚事，我想先跟您报告：我有喜欢的人了，她不是非常漂亮，跟她在一起却很自在；她不像一般女人心眼小又爱计较，很粗神经，却是唯一让我真正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这小子，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直接说喜欢她就好了嘛！
    “你喜欢她哪一点？”’
    “她的笑容，让我觉得温暖，还喜欢她傻呼呼的样子，她没有很好的家世，是个父母不详的孤儿。”
    葛安大介没好气的瞄了瞄儿子“孤儿有什么关系？我们家够有钱了！”他以为他会反对？又不是演电视剧！
    “她在脐带刚剪掉的时候就被丢在育幼院外的树林里，是院长奶奶抱她回去的，现在院长奶奶年纪大了，育幼院结束之后，只有她一个人留下来陪着院长奶奶。”
    “知道感恩图报，这女孩很好！”育幼院？葛安大介总算有些明白了。
    “没错，她就是在度假村预定地那间育幼院长大的。”葛安刚说：“父亲，我不能强迫院长奶奶搬走，更没办法狠心拆掉那间育幼院，请您考虑中止这项企划。”
    “荒唐！”葛安大介瞪着儿子“这项企划不是我们父子俩在这里说说就可以决定中止的，这是经过董事会决议，预计投入十亿元的开发企划！”
    葛安刚据理力争“我算过，葛安商事去年营收两百亿，今年到目前为止已经达成两百五十亿的年营业目标，董事会那里就由我来向董事们说明，可以吗？”
    “你这小子越说越不像话了！”葛安大介气炸了“去年你在哪里？两百亿营业额跟你有关系吗？单单我一个人去年缴的税就有三亿两千万，其他董事们也都各自领回不少分红，钱还有嫌赚太少的吗？你只看到今年的营业额达成目标，有没有想到并购大南建设投入多少资本？三十亿！大南建设目前最值得、最快速获利的就是这个度假村的企划，别说董事们不可能答应放弃，就连我这关都过不了！”
    “父亲——”
    “去去去！优秀的商人是不会因为儿女情长而错下判断的。”
    “大南目前有几个基地已经快要完工了，相信只要推出顺利，获利必然可期，眼前我们能不能就先着力在不动产买卖这项，等过几年再开发度假村？”
    “再等几年？你的意思是等院长奶奶升天吗？”
    葛安刚默认。
    “棺材装的是死人，不是老人！”葛安大介气呼呼的说：“先不管院长奶奶能活多久好了，我们都希望她长命百岁，我气的是你不够专业，你只注意到大南有几个基地快要完工，有没有发现那些基地的地点都不太好，离都会区有段距离是它们的致命伤，这几年大南的案子都卖不动就是这个原因。”
    葛安刚据理力争“我也注意到这个问题，关于解决的办法，我认为加强社区网路，跟最近的电车站和地下铁站衔接，再以空气新鲜、景观优美的休闲住家做广告，相信能吸引买气，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买得起都会区的房子。”
    好小子，真有你的！梆安大介稍稍消气，但仍不肯松口“就照你说的去推案。”顿了顿“但是，度假村的案子还是继续进行。”
    “父亲！”
    葛安大介直直望着儿子“葛安商事是股份有限公司，我这个社长是董事长，底下还有董事会跟专务董事、监察董事，孩子，企划不是想撤就能撤的，即使你将来当了社长，也是要照公司的规章行事。”
    葛安刚直直望入父亲的眼里“父亲教育我的一贯风格都是：葛安商事是带给人们幸福的公司。父亲做的任何一个决策都以‘能不能让人得到满足’为考虑，我也始终认为企业在发展之余亦能兼顾理想，但是，父亲，度假村的计划将伤害到一个终生奉献给孤儿、无私无悔的老人家，完全违背您的教诲，我不能接受！”
    “任何企划的执行都不能让每个人满意，我只能做到让大多数的人得到幸福，并购大南、盖度假村都是如此。由于柴梓社长愿意牺牲自己，大南建设里的员工因此可以保有工作。”葛安大介继续说：“开发度假村也是一样，育幼院院长一个人的让步，可以让未来许许多多的人们有欣赏美景、放松心情的地方，当然，你要说我市侩，我也不否认，站在公司的利益上，我看不出来有放弃的必要。”
    “您又要端出董事们了吗？”葛安刚说：“下个月董事会里，我会向所有董事们做报告，在那之前，我希望暂缓度假村的计划。”
    “行。”葛安大介答应，他倒要看看这小子有几分能耐“如果你能说服董事们放弃开发计划，我就不再坚持下去了。”
    得先跟老友们打个招呼，别让这小子以为即将接任社长就可以一意孤行。
    一场靶冒引起的肺炎，让院长奶奶住进了医院，由希美也请假照顾她，正巧遇上了前来探病的柴梓社长。
    “柴梓社长您好！真不好意思让您跑这一趟！”坐在病床旁的由希美赶紧站起来“抱歉，奶奶刚打完针，睡着了。”
    “院长还好吗？医生怎么说？”柴梓司看看病床上孱弱的老人问道。
    “医生说是因为季节变换，感冒后引发肺部发炎，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那就好。”柴梓司突然拿下帽子，对她深深一鞠躬“很抱歉，这次院长会生病，应该是因为心情郁闷的关系吧，要不是我无法守住案亲留下来的大南建设，也不会害院长年纪大了还要被迫搬离，都是我无能！”
    “您说什么？”由希美完全听不懂“大南被并购之后不是一切照旧，没有太大的更动吗？”
    “大致上来说是这样没错，不过葛安社长有意把育幼院那块林地开辟成度假村，因为谈并购时，我希望保住所有的员工，而葛安社长也同意了，所以关于要收回育幼院的事，我就不方便再多要求什么了，真的非常抱歉！”
    听说院长住院，他十分自责，便亲自到医院致歉。
    怎么会！？由希美艰难的开口：“这件事已经确定了吗？”
    “确定，董事会也都决议通过了。”柴梓司很抱歉的看着她“整个度假村的企划由葛安部长监督执行。”
    好像肚子被狠狠打了一拳，由希美说不出话来，只能张大眼睛，愕然望着他。
    以为她的错愕是担心院长无处栖身，柴梓司说：“你放心，葛安社长指示在附近找一间房子让院长安养天年，虽然不得不离开住了三十年的育幼院，但幸好不会没有地方住，这是勉强能想到最好的方法了。”
    由希美还想问清楚，院长奶奶正好幽幽醒来，怕老人家知道这件事，她只好不再追问，弯身在奶奶耳朵旁边说：“奶奶，柴梓社长来看你了喔！”
    “院长您好！”院长奶奶在由希美的搀扶下勉强坐起来，虚弱的笑笑“社长您好，劳烦您跑来看我，真不好意思！”
    “哪里！”
    由希美怕柴梓社长说出要盖度假村的事，连忙打岔，端起桌上的水道：“奶奶，医生交代睡醒要吃红色的药喔！”
    柴梓司见状，连忙说：“那您忙，我还有事，先走了。”又是深深的一个鞠躬“请多多保重身体。”
    院长奶奶弯腰回礼“谢谢您！”
    看到柴梓司离开病房，由希美终于松了口气，若无其事的让院长奶奶吃药。
    院长奶奶吃完药之后又睡着了，由希美跟护士告假，说要回山上喂狗，就先离开了。
    在医院大厅，她找到公共电话就追不及待的打电话回公司。
    葛安刚到东京出差去了，试探过接电话的滨口鸿之后，由希美发现他也知道度假村的企划，原来，只有她一个人被刻意瞒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