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Chapter 6

    我时常觉得电视剧和漫画情节扯淡又不切实际，但是今晚在落合家搬演的一切却俨然有异曲同工之妙。
    火神进门后，他将球鞋脱好，整齐地放置于玄关的地板上。可能有人想针对这点吐槽──废话！不然要让他拎着鞋进来吗？不过，撇除偶尔来访的亲戚与慧的同性朋友，我很少有机会看到不属于爸爸和慧的鞋子被摆在那儿，而火神的球鞋比爸爸的皮鞋还要再长一些。
    我花了半分钟出神地凝视这副奇景。此时火神已被妈妈招呼进门，她笑脸迎人的，犹如火神并非昨晚叫我到篮球场的男子，而是纯粹来落合家作客的邻家男孩，她还端出冰果汁请火神喝。
    而就在我伫立于门口处发呆的同时，爸爸刚好下班回家了。不知为何，他第一眼就注意到火神的那双球鞋。
    爸爸的联想能力不算特出，可是这回他立即心领神会。我赶不及安置火神与弄清他的来访目的，爸爸已一个箭步地冲到了客厅。
    「啊……爸，等等啦！」
    而现在我心里想的则是：我该不会跑到了平行时空中了吧？我们不久之前才在教室里互道「明天见喔」，两个小时后他居然就坐在我家的沙发上！
    我和火神相邻坐在一块，而爸妈在我俩的对面。
    我如坐针毡。桌上还摆着与气氛非常不相称的缤纷甜点，推估是火神带来的。
    妈妈神情轻松，爸爸则一脸凝重。我偷偷地瞄向火神，他的双腿呈现自然角度的张开，手掌置于膝盖之上──他的眉心拧得紧紧地，似乎正在心底酝酿着些什么。
    爸爸首先打破了这窘迫的僵局。
    「你叫什么名字？」
    「火神大我。」
    「就是你昨天找杏里出去的吗？」
    虽然是疑问句，然而爸爸的口吻却像是在说：就是你这家伙在晚上还把我女儿叫出门的啊！
    哇！由于昨晚到今早是我和爸爸的冷战期，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交谈，所以实情他一丁点儿也不知悉！听这问法，爸爸会不会误以为火神是单方面的邀约人啊？
    火神答道：「是的！」
    不对啊！爸爸，始作俑者是我才对啦！然而这氛围不利于我发言澄清──爸爸的眼神打从踏进客厅的那时起便牢牢地钉在火神身上。
    「你有想过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这问题十分吊诡，因为无论火神的答案是什么显然都不恰当──天啊！火神可该如何接下这招才好？
    「落合先生！」
    取代回答「是」或「否」，火神站起了身。
    「我没有顾虑到女孩子不适合太晚出门，也忘记确认落合同学的意愿，没头没脑地就直奔篮球场了！落合同学是不想让我等太久，才没有告诉您们她的行程。因为我是自己一个人住的，所以疏忽了许多这方面的事情──」
    火神倾身向前，弯腰一鞠躬。
    「让您们担心了，真是对不起！」
    火神……火神把责任全扛下来了！我半逼迫地叫他教我三步上篮的前提他只字未提，还必恭必敬向爸爸和妈妈赔罪！
    而且他是真心地反省，爸妈一定感受得到他的诚意！我就更不必说了，要是习惯平时在教室不是吃就是打瞌睡、易怒指数与我不相上下、敬语的使用又极为生疏的火神──谁都能发觉火神现下的态度是多么谦卑与恭敬。
    反观我自己……却还在为了那鸡毛蒜皮般的微小自尊与爸爸斗气？我若还想继续这可笑的坚持──也只是凸显了我的幼稚与不识大体！
    于是我轻声喊道：「爸、妈！是我请火神为我复习三步上篮的，他是帮助我篮球测验过关的人──请你们别责怪火神！」
    「我一声不响地就跑到外头，让爸、妈这么为我操心……真的很对不起！」
    我、说、出、口、了！太好了！
    妈妈露出了笑容。
    而爸爸……
    「火神同学，你都登门致歉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而且……杏里，」爸爸的目光从火神转移到我。「原来出主意的人是妳啊？」
    我点点头，唉！又要挨一阵骂了……
    「爸爸连络不到妳时是真的很心急，盛怒之下才打了妳，我也有不对……很抱歉，请杏里谅解，好吗？」
    我不可置信地望着爸爸──其实，我早就不介意了。
    森实说的对，交情有亲疏远近，对待亲人不能和一般人相提并论。经过十几小时的冷静后，从小到大爸爸疼爱我的回忆一一浮现，爸爸就是因为太爱我了，才会摆出严厉的面孔。
    「爸！」放低姿态的爸爸令我一阵鼻酸。「我从来就没要你道歉啊！」
    唉！我太不成熟了！老学不会怎么处理情绪！
    「你们父女啊，何必急着和好呢……」妈妈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茶。「没看人家火神同学多尴尬呀？」
    「……没有的事！」
    火神赶紧否认。
    「不过啊，火神同学，你要说的只有这些吗？」
    火神还能为其他的事前来吗？这时，爸爸似乎意会到了什么，大惊失色。
    「火神同学，你和杏里难道在……交往？」
    「咦？」
    「啊──爸，你别乱问啦！」
    「虽然我是觉得学生专注于课业就好，但是──」
    「不不不！」火神急忙猛力地挥手。「我对落合同学没有非分之想！」
    「一点点也没有？我家杏里这么漂亮！」
    「呃，要说一点都没有也……」
    「哈！？」爸爸低吼了一声。「你果然有对杏里有意思！对吧？」
    「你们有完没完啦！」
    于是，四人会谈最终以令人意想不到的诡异内容加以终结。
    **
    结果森实的预言实现了。
    火神的莅临成为爸爸和我冰释的契机，我现在已能够与爸妈谈笑风生、一如往常，那一巴掌似乎已成了遥远的过去。而若要提出一个为往后的生活带来的不同点，那么……一定是使我和爸妈的感情变得更加融洽了吧。
    由此可知，记恨对我这人而言有多么地不容易──虽然我能举出一大堆的反例，但同时更能找出更多的辅佐例证。比如森实做出了使我不悦的举动，我隔天依然能若无其事地与她吃饭聊天……我的怒火就是来去皆为迅速。不过这样也不算坏事吧？如果不是吃了大亏，那么一直惦记着别人如何对不起自己是很没必要的。
    另外，今天四个人这样面对面坐着──实在很像电视里时常拨放的提亲场景耶！女主角通常是未婚怀孕，接着我立刻暗自庆幸自己只是被爸爸赏了个巴掌。
    但这是笨蛋火神绝对意想不到的啦。
    洗好澡后，我拨了火神的手机号码。
    『落合啊？』火神甫开口便口齿不清。『干嘛？我在吃东西。』
    「你请继续，要把耳朵张开喔。」
    『嗯嗯。』
    然后，我向火神诉说了我之于整起事件的感想。
    我告诉火神，我很感谢他教我三步上篮，还忏悔自己至今为此竟忘了好好向他表达谢意，上回体育课结束还让他请我吃了炒面面包。
    他还愿意再一次配合我的任性，在考前一天花时间补习了我拙劣的篮球技巧，使我在这项测验中得到高分。
    还有，他替我挡下了缠人的不良少年，不然我将因为在市立篮球场呕吐而登上社会新闻。
    而最重要的则是──
    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毕竟父女吵架总会随着时间流逝而云淡风轻，况且我真心认为他是个善意受害者，要不是我有疏忽，他也用不着参与别人的家务事。
    不过……
    我觉得很高兴，非常、非常，火神本来可以不用加以理会的，我也不会因此责怪他──但是，正因为他有了超乎预期的作为，我的感动才这般深刻。
    而火神至始至终安静地聆听。
    「我说完啦，你还醒着吗？」
    『喂，落合，我说妳呀……换作是我在妳眼前被赏耳光，妳能当作没有发生过吗？这根本不算什么啦。』
    『看到妳被那样打，过意不去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话是没错，但我就是高兴嘛，不行吗？」
    『我又没说不可以，』火神的声音听起来像在笑。『只是妳家有点不太好找耶。』
    「对了，我还没问呢！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哪的？」
    『丹波啊，她画了图给我看，但她匆忙地要赶到秀德，所以整张地图满潦草的。』
    「喔，是森实啊……可是，你今天的敬语运用的很流畅。」
    『我事先请教过了黑子，他还说了很多其他的注意事项……日本的礼节好多啊。』
    原来，火神在来我家前，还先做了功课啊──
    吶，火神，我可以将此理解为一种重视吗？我没有问出口，老套一点地说就是……这样已经足够。
    「啊！妈妈说既然你自己住，有空的话能来我家吃饭喔！」
    『呃，』火神迟疑了一会。『可以是可以……但是，你爸爸和弟弟……实在令人难以招架。』
    仔细想想，火神竟见过了我全部的家人，这在我的异性朋友中可是史上头一遭。而我理解火神却步的理由，除了爸爸之外，还有个对他莫名发出敌意的慧。
    「火神，你会不会讨厌吃布朗尼呢？」
    『brownie？不会啊，在美国这是很常见的点心。』
    「是吗？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
    「没事、没事！好啦，时间也不早了──学校见啰！」
    『嗯！晚安！』
    好！
    基于火神之于报恩的概念就是填饱对方的肚子，我决定如法炮制──火神！等着吃我亲手做的布朗尼吧！
    有去上料理课真是太棒了！爸爸，谢啦！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必须兼顾工作和学业，
    所以发文时间很不固定，
    这点请各位妹子谅解…
    然后也请妹子们一定要知道，
    作者看到留言是有多么地高兴^^
    虽然一直说很烦，但真心感激你们了t^t
    让偶知道自己并不孤单。
    银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