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Chapter 20(倒V)

    或许这是上苍为我的作品长期未得到回响而做出的补偿吧,我是很认真这样觉得的──因为，不管从哪个角度去思考,区区三千字的一篇散文与五十几万字的小说,这获得的成果比例之失衡未免也太巨大了。虽然我很庆幸在文学网上的小说没有网友批评，但与其说是没有显而易见的缺点,不如说是没有读者还贴切的些──五十万也不是笔小数目,没有留言和收藏,身为作者可难以等闲视之啊。
    所以……苍天可能听见了我内心热切的吶喊，才赐予资历短浅的我此般亮眼的成绩──虽然是在截然不同的领域啦，读者不是广大网民，而是同时身兼作家或中学教师的评审。
    难道我的写作方式真的不太适合一般大众吗？我的意思是，那些对文字有普通认识而无进一步专精的人们。不过,我还是先别钻牛角尖了──毕竟第二名得之不易嘛，难得遇上了肯赏识我的知音,这两天就让我尽情地飘飘然吧。
    而待会儿就要在礼堂念诵作文,出门之前我特别早起,在镜子前反复练习咬字、声调和句子的重音──整篇文章我几乎可以倒背如流了，爸爸和妈妈更是听到耳朵长茧。
    上台之前，森实则以「吾家有女初长成」形容她此刻的心境。
    「吶，杏里……先前我老是劝妳去当模特儿，别在创作煞费苦心，想不到是我错了，真是抱歉啊。」
    她突如其来的感性虽让人不适，不过她真诚的话语确实地送进了我的心坎里。
    而纵使我对铃木表示自己能泰然应对，等会儿必定可以平顺地念完整篇文章──但，我就是个天生容易紧绷的女人，所以在司仪叫到我之前，我的胃袋又例行性地加速其翻搅，正如我那颗猛烈跃动的心脏。
    我在布幕后边探头看望－－台下密密麻麻的人头真是让我恶心……
    这时，我想起火神。
    他不也是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打过数不清的球赛吗？虽然不是只有他在场上，但是他还肩负了一份输赢的压力耶。
    要是火神……一定不会害怕与不安的吧？因为啊，虽然他和我相似，时不时地就犯下冲动这老毛病，不过他不像我，他从来就是个勇敢，而不知退缩和畏惧为何物的人……开学第一个礼拜，他不就跑到顶楼上大吼大叫了吗？
    看来，他除了或多或少给予我持续写作的动力外。在这紧要关头，他又不自觉地被我当作是形上的倚重了呢。
    于是我催眠自己──我的义务只在于将文章内的每一个字念完即可。我还是我，接着就继续过我那平淡如水的生活……对！就是这样！哪里有困难的？
    再说──我这般非凡的才华，不借机展示一番也是可惜啊。
    「那么，落合同学，请到台前。」
    而司仪已将我与作文大赛什么的说明完毕，她放下麦克风，并向我投了个眼色。
    加油啊！落合杏里！该妳上场啦！走出帘幕之前，我卯足了劲儿给自己打气。
    **
    很好。我在礼堂朗读作文时，一点儿口吃或是咬螺丝都没有。
    我正常而流畅的念完了！一字不漏──虽然我的目光仍不敢扫向台下。
    尤其在介绍自己是「一年b班，落合杏里」时，那感觉真是美妙的难以言喻。看样子……虽然我崇尚低调恬静的日子，但我的骨子里其实并不排斥表现自我嘛！要不是我的作品人气萎靡，我都要忘了原来自己是个爱现的人啊，集结全诚凛的高中生为我响起的掌声好悦耳呢。
    不过那仅只于我的创作，脸蛋、身材或cosplay、杂志拍摄的就不必了。
    而火神对于我站上演讲台这点颇为诧异，因这项预定我只通知了森实，他跟大多数的学生一样，要经由司仪之口才会得知。
    「一听到妳的名字，我的睡意立刻全消！」在教室时，火神这么对我说：「虽然妳的文章我不太能完全领会，但总之……妳很强！我知道这样就够了。」
    「那还用你说？」
    我好歹也是一个坚持天天写作的人嘛。
    「啊，不过……谢谢你啰！火神。」
    「咦？妳也太客气了吧。」
    火神是不会晓得我心中真正的意有所指的，关于他成为我内心的寄托与仰赖──这要我如何说出口呢？
    不！或许终有一日，我会亲自让他明白的。
    「妳在笑什么？」
    「没什么呀，火神大笨蛋。」
    「哈！？」
    也罢啦，他只需要明白结论就好啰。
    **
    大家的夏天都是如何起首的呢？或者应该这么说──夏日的到来，各位是以何种指标去认定的？买了今夏第一件的比基尼泳装、和朋友到海水域场，或是吃了第一根棒冰，也有人是以暑假的起始为判定标准的。哎呀，总之……每个人的定义都是不尽相同的。
    我则通常不会刻意留意季节发出的讯息，去留皆悉听尊便，反正也不是乎之即来或能挽留的实质体。
    刚开学时，还是春天。而那并不能算是朝气蓬勃的开始，因为我不想拓展社交、没有加入社团，也并无用功念书的意愿，存心想和森实安然地活在两人世界，然后专心地写我的小说。然而天意总是不从人愿，大概是我的心态太过封闭消极，所以必须接受点磨难以开通心智吧。
    而第一个教训是不可幸灾乐祸。我嘲笑课堂中睡着的火神，下一秒克莱儿就被铃木盯上，惩罚是做了一整晚的数学测验卷。那时我心里还愤懑不平──我居然得和考了零分的火神有同等的处置，不过现在想想，无论是鸭蛋还是五十分，都是不及格嘛……铃木的安排也并无不合理。
    而且要不是如此，我也不会因此而与火神有深入的认识，而这就是我这学期以来在「人」的方面获得的最大收获。
    第二个我最快能想到的是──万万不可擅自离家，在没有告知家人的前提之下。但我并不后悔自己犯下那错误，因为后来火神来了家里，我还做了布朗尼给他吃。妈妈似乎还颇中意火神的，这些都不是坏事。
    再者，我接触了以往我总认为无缘的诸多事物。例如──篮球比赛，其起伏和不可预料常常令人捏把冷汗，不过胜利却也使人欢腾不已。
    我第一次学会了制作蛋糕。虽然是初学者的入门料理，但这在我想表达对火神的感激时，十分恰当地派上了用场。
    虽非出于自愿，我也不怎么想回顾，更不想见到被放在杂志内面的自己……然而我充当了一日的伪模特，仍是一个不普通的经验。
    还有，即使我并未犯法，不过却得到了警局侦讯的初体验。后来还抛下廉耻与男生谈及胸部大小，这称不上是美事，但往好处想，也算是满特殊的啦……。
    最重要的是──我就是连奢望也不敢的……没抱着期待参加的作文比赛，居然拿回了第二名的大奖！自甘淡泊的我还破天荒地全校师生面前公然演说！
    这种种都并非我能意料到的！连森实从扰人安宁的腐女子到甘愿放下千金身段，担当秀德高中那球员做牛做马的球队经理……也是作梦也想不到的超展开。
    于是，日子就在时间的推移之中，逐渐地进入了夏季。我褪去了毛衣背心，穿上了清爽的白色水手服。
    平心而论，虽然偶有波涛汹涌之时，但这学期也实在是精彩万分。
    中午时分，明明人都在学校，火神却打了通电话给我。要不是我恰巧在座位上，才不会注意到手机正在震动呢。
    『落合，妳现在可以来一趟家政教室吗？』
    接着我赶到了火神的指定地，见到了系着一条苍灰色围裙的他。
    「干嘛呀？」
    嗯……该怎么说，其实火神和围裙并不违和耶？
    「篮球部正在办试吃会啦！咖哩煮了一大锅，根本吃不完……教练说可以找人帮忙吃。」
    教室里果真有一个大铁锅放在瓦斯炉之上，还升着热腾腾的白烟，不过我当下便敏锐地发觉事有蹊跷。
    「等等！如果是丽子学姊做的……」
    不是我喜欢挑三拣四──丽子学姊曾经来替我补过数学，这码事我前面提过。有一回我因为数学的模拟考分数太低而郁闷的吃不下饭，她见我可怜，便跑到厨房里帮我炖了一锅粥，从此以后我就懂了──
    丽子学姊的料理形同生化武器。我是很感激她的心意啦……可是为了健康着想，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喔……看来妳也知道嘛！」
    「我和丽子学姊认识的时间可是比你还要长喔。」
    咦？难不成火神想要欺骗我的懵懂无知？
    「妳别担心，这次的咖哩是我亲自指导的，味道绝对ok。」
    「真的？」无怪乎火神现在一副贤慧的人夫样。「好吧！那我就来尝尝看！」
    于是，火神从里头端了一盘咖哩饭并附上餐具，放到了我手中。
    这是一盘就色泽与香气来说，我找不到任何缺点的咖哩！炖至软烂的洋葱、蔬菜与肉类浑然一体，金黄色的酱汁豪迈地淋于白饭之上，再加上直扑而来的茴香香气──虽然我已经吃下一个便当，不过食欲和唾液仍然被火神的咖哩有效地刺激了。
    「火神……你干脆去当厨师好了！」
    我正要开动，火神便阻止道：「等等！妳要在这儿吃吗？」
    「嗯……不然在哪儿吃？」
    「妳要进来家政教室里吗？」
    「我……」里头的人们除了黑子和丽子学姊外，我一个也没见过。「不要好了……我拿回班上。」
    「就知道妳会这么讲，」火神边说边解下围裙。「找个安静的地方，我陪妳把它吃完吧。」
    然后，我和火神便到了中庭的草皮，进行我的第二顿午餐。我慢悠悠地吃着咖哩饭。而火神坐在我的身旁，两手撑在草地之上，远眺着远方的天际。
    好惬意哪！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班上、篮球部以及学园祭的事情，总之是天南地北、随兴所至。
    而火神讲到了前几个礼拜，那个我手工烘培而成的布朗尼，他一提起我便立刻心有不安，莫非……他是想趁这时候来检讨我的手艺吗？
    哎呀，好吧……那么我会虚心受教的。
    「火神，你不用怕伤害到我，有话就直说吧。」
    「那布朗尼很好吃啦！我没有骗妳！」
    「嗯……是喔。」
    传闻中有一种名为「三明治赞美法」的说话技巧──先称赞对方的优点，再不着痕迹地说出缺点，总结时再加以赞同──可以无形之中让那接受自己的观点。
    火神可能也很清楚这方法吧？
    「我是自己一个人住的，妳知道嘛！我很少有机会吃到别人做给我的东西，但也不是什么人做的都好，呃……」
    「我是指特地为了我而做的……那样，我当然会觉得非常好吃。」
    火神的脸微微地胀红。
    我看呆了，我傻愣地直盯着火神的脸颊，拿着汤匙的手臂停留于半空中。
    「喂！妳有听到吗？」
    我赶忙点头。「有、有啊！」
    「所以，妳别再说那样的话了啦。」
    「嗯？什么话？」
    「就是『再也不做东西给你吃』……这种话。」
    他那不经意流露出的寞落，着实令我的胸口产生一阵疼楚。
    「对不起。」想不到我竟在不知不觉之中让火神这么介意。
    火神挥挥手，语气开朗地回应：「不用道歉啦！」
    我含入最后一口咖哩饭，放下汤匙。
    「让你不开心，我过意不去嘛。」
    「那妳还会再做布朗尼给我吃吗？」
    「嗯，我答应你！但是味道……我不敢保证哟。」
    「没关系，」火神神情满足，摸了摸我的头。「只要是妳做的，就可以了。」
    我和火神四目相望，两人很有默契地同时微笑。
    而见到火神笑容的那一刻，我心底有个银铃似地声音响起了──
    夏季，终于正式来临！
    火神的笑容，就是启动夏天的最佳代表讯号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同情没有这种青春的自己。
    同学说因为没有谈过恋爱，所以才能看到爱情最纯真的一面，
    唉，是说或许这也不是件坏事？
    很想抱怨，但是在这里讲不妥xd
    谢谢看文的大家！此章在这儿告一段落啰！
    银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