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诺里高号

    道斯现在很恼火。
    按理说，作为洛伐斯家族新任管事、又被任命为此次航程的管事之一的他现在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无奈天有不测风云，昨天他第一次独自主持向本地的海军上校拜访事务时就出了岔子。资料里那个已经已经拜倒在家族送的礼物下的高大上校，居然倒台了！还正正好就是诺里高号靠岸前不久发生的事！不仅送过去的礼物被悉数退了回来，连这次来的目的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客气地请了出来。
    出师不利，他只得带着人回了船上。普利策少爷并没有责怪他，只是让他到镇上招募几个新的水手——海贼猖獗，折损人手是常有发生的事，好在这次诺里高号出航预定的路线每次靠岸的时间都比较短，补充水手也要快很多。
    但是，就在刚刚，他得知自己昨天招上船的几个水手，又惹出了新的事端——那几个傻缺玩意竟然捞死鱼吃，还中毒了！死鱼，那是能随便吃的吗！正常人都不会乱吃东西吧！明明面试的时候看上去挺正常的几个人，怎么就干得出来这种蠢事来？
    他强压着心里的火气，匆匆赶到现场的时候，聚集起来的镇民已经在现场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地围了起来了。为了将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道斯不得不赔着笑脸，好说歹说才将他们劝散了。
    这时他才有空细细打量场中的情景。地上躺着的那个毫无疑问是自己昨天新招的一个水手，正在照料他的是一个身形姣好的女人，背对着自己看不清长什么样。边上围着几个同地上躺着那个一起招的水手，此时都低着头不敢看自己。
    道斯虽然心里恼火，但能当上管事总还是有点真材实料的。他换上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先问了他们几个有没有事，然后再关心了一下是不是伙食上有什么问题——不是吃饱了撑的就是饿得慌给自己找事！
    好歹这几个是自己亲手招上船的，算是嫡系，笼络一番总是没错的，不提在碰上海贼时帮自己挡刀吧也能让自己对诺里高号有几分实质的掌控力。船长凡尔那个老家伙，将诺里高号经营得铁桶一般密不透风，整条船从上到下都是他的人，普利策少爷想必也是看出来了这一点才让自己来招水手的吧。
    不怕被利用，就怕没利用价值。道斯正卯足了劲准备挽回一下自己在普利策少爷心里的评分呢——那个上校倒台虽然跟自己没关系，但上面的人才不会管呢，他们只会将责任归咎于手下，而恰好经手此事的自己正是绝佳的替罪羊——然后第一件事就出了岔子。
    他指挥着那几个心目中的嫡系将伤者抬上了船，接着又好好感谢了一番医生，洛伐斯家族会记住她的云云。虽然都是些套话，但交好一切外部因素本就是他这个位置该做的，更何况他一门心思想着往上爬，谁又说得准这一句话将来会不会带给自己什么回报呢？不过这位叫“玛法”的医生长得倒真是不错，虽然有点不修边幅，但无损于眉眼间的风情，要是他再年轻个十几二十岁说不定就要成为她的裙下之臣了。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什么都比不上地位。这种乡野小镇上的人，不值得他全力结交，还是想想怎么提高自己在普利策少爷心里的评价更实际。利马老爷眼看是没几年好活了，只要自己成了普利策少爷的心腹，那将来在家族里的地位水涨船高也就顺理成章了。
    正苦思冥想之际，外面传来的嚷嚷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道斯一阵烦躁，不得不起身走到甲板上：
    “又发生什么事了？”
    舷梯处，扶着船舷正在对下面说着什么的水手，正是他预定的嫡系之一。他暗骂了一声，放轻脚步——普利策少爷这个时间仍在睡觉，哪怕有半点可能惊扰到未来洛伐斯家族主事人的举动他都不想做——快速走了过去，接过了话头：“怎么了？”
    这个新来的水手的嗓门大得惊人，一见道斯便嚷嚷起来，只是他第一个字才说出口就看到道斯急切命令他小声说话，不由得讪讪地停下了比划的手脚，小声说起了事情的原委来。
    道斯听他说着，往下面看了一眼，两个戴着棒球帽的身影便映入眼帘：领头的是一个帅气的少年，正抬头望了过来；在少年身后跟着的人影低着头，相貌掩藏在了长长的帽舌下。道斯的视力不错，看清楚了他们帽徽位置上是一个双刀交错的标志，但这并不足以让道斯认出他们身份来，因为类似的标志实在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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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阁下是想要出售一艘船，是吗？”
    艾欧听见面前的胖子这么说。
    此时，他们正在诺里高号的会客室里，中间隔了一张桌子分坐两端，桌子上放着三个茶杯，但里面盛着的既不是热气腾腾的可可也不是冒着清香的淡茶，而是一眼见底的冷水。
    艾欧拿捏不准以冷水待客是不是他们的习俗，但他不喜欢在这种时候喝冷水，所以没碰属于自己的那杯；至于莉莉希，她在旁边陪着坐了下来，此刻正仰着头数房间顶上的细小霉斑，口中念念有词。
    “是的，船就在那边，你可以随时派人上去查看。”横竖那艘船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也没指望能卖出多高价钱，艾欧随口就说出了让对方派人检查的提议。
    道斯脸上挂着营业用微笑，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微不可察地打了个激灵，悠悠道：“那么，阁下的船只证明可否拿出来一观呢？”
    他语气从容，但心里早已将端茶来的那个水手骂了个狗血淋头。新晋管事本着交好一切外部力量的原则将来客请进了船上的待客室，随口吩咐下去端茶来；不曾想接了他这吩咐的是那个大嗓门未来嫡系，更没想到这家伙端来的竟然是三杯冷开水！
    为了保持形象，道斯只得强忍着骂人的冲动，装作一切正常，端起水来喝了一口。
    这一喝之下他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冷开水，那就是昨天采购的完全没煮过的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