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走 2

    “也许，已经有蛮族的细作潜伏在王国。”说到这里含歆琳有些负气，她是完全故意针对梅林，不过扪心自问就相貌和体型而言，瘦弱的梅林与蛮族血统基本沾不上一丁点关系。实在想象不出来他是彼岸的卧底，至于那封信也许有他的苦衷，况且，他已经为了自己改变了主意。
    留下。
    他留下。
    众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古怪，奸细啊，这可是政治敏感词汇。如果涉及高官，那整个帝国朝政都需要大清洗，大换血，现在虽为盛世，却也经不起这样的大动作。尤其是宰相的表情最夸张，脑袋耷拉着，跟被臭鸡蛋砸坏了似地。要是真的查到奸细，第一个要倒霉的就是宰相，最紧张的当然是他。
    含歆琳揉了揉太阳穴，受曼德拉草影响，脑海里已经出现幻觉了，想办法把各种杂念出脑外，又缓缓的说道：“而我们呢？固步自封，完全不知道彼岸之国到底发展到什么地步。不过还好，我从我师父那里获取到一本两百年前一位旅人介绍游历彼岸的游记，虽然已经隔了两百年，但是还是有参考价值的……对了忘了告诉大家我拜斯里力教授为师父了。”
    含歆琳说完，宽阔如足球场大小的议事厅安静的没人敢说一句话，勒恩雷不小心放了一个屁，都撞出好几个回响。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笑出来。
    “啊哈——斯里力那老家伙赚到了。”国王的陛下的古里古怪的笑声一下打破了宁静，气氛变得轻松了许多。
    侍从在国王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国王点点头，侍从喊了一身，梅林就从门外推门进来。
    国王陛下有些高兴：“老朋友，我怎么把你给忘了，不知道你对南边军务什么看法？”
    “参见我的王。”梅林单膝跪地，左手横在胸前，行了一个礼。笔挺的魔法师军团军装下，细长的身材勾勒的如同神祇般唯美，每一寸线线条都完美到极致。
    就像天边夺目的星辰一样。
    他身上每一处角落，无不散发着光辉。
    “不必拘礼。”国王陛下亲自走下台阶，扶起梅林。帝国的江山，有梅林一份。笑容慈祥宽容，就像在看自己的儿子，也许或许，更像****……
    梅林深黑的眼睛朝含歆琳看了一眼，笑意盈盈，他接过几乎传阅的要烂掉的军情，粗略的通读了一遍，他皱了皱眉，没想到蛮族这么快就有动作了，手指敲了敲大腿，思考的样子，威严沉静。
    取出一张地图，浮在大厅正中，所有大臣都能看清。
    蛮族士兵骚扰的几股路线都用红色箭头标好了，在南方行省的沿海打的几场小战役，都被用魔法标记标记好，闪着白色的光。
    含歆琳摇晃的走下台阶，看的国王心惊胆战，他要出言让含歆琳告退休息，这时她的手指点在地图上，手指点处几艘船只部署一目了然。她思考片刻，修改了几处部署，才作罢。
    国王和众大臣都不由眼前一亮，陷入思考。
    梅林一眼就看穿了含歆琳的部署，刚想说话，就被含歆琳握住手腕：“梅林老师，不知道是彼岸之花美丽，还是魔法大陆的花开的娇艳。”
    “彼、岸、之、花、艳、如、火！”梅林一字一顿的说道。
    漆黑的眼睛，一片深邃，好像没有尽头的鬼洞。曼德拉草对她脑神经的伤害很大，头有些晕，握住梅林手腕的手脱力滑落。却被梅林反手握在手中：“可是在我眼里，就算在美丽的花朵也比不上你这朵帝国的娇花。”
    “亲，你还是一朵毒药一般的花，你的毒已经渗透到我的骨髓，让我我宁死也不能离开你身边半步。”最后一句话是附耳说的，只有含歆琳听得见。说完，梅林勾起嘴角，淡淡一笑。
    含歆琳昏昏沉沉抬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梅林的眼睛真诚认真，没有半分做作。那大片的彼岸花，红若罂粟，火焰般燃烧。还有那红艳艳，娇羞的人儿。梅林没有撒谎，彼岸边的花朵，每一朵都鲜艳如火。
    “请恕梅林冒昧，我来来替亚特兰特小姐解释一下军舰的部署。”梅林躬身施了一礼，优雅若菡萏，施施然一礼，纤尘不染，一气呵成。
    梅林将东部沿海的防守利弊通通说了一遍，才开始分析含歆琳所标注的军舰部署。进攻防御，尽量讲究天时地利，几乎滴水不漏。尤其是部分沙滩海岸不宜造城墙堡垒的行省，做了重点军事防御，这些地方很可能被作为蛮族的突破点。
    听梅林分析完，含歆琳不由捏了一把汗，他对帝国各个行省都是如此了解，还修改了自己的几处错误。如果他真的叛国了，那么帝国又有多大几率保存下来，她根本无法想象。
    梅林，太了解帝国了。
    好在，他为帝国所用。
    “没想到亚特兰特小姐，和梅林阁下都是军事奇才，不进我们火龙军，实在浪费。”军务大臣虽然早有类似的部署，听梅林讲完，许多不明确的地方，也一下清晰了。
    国王陛下笑的跟朵花似地，乐的合不拢嘴：“亚特兰特是我未来的继承人，梅林是我未来的女婿，怎么也比进你的火龙军值钱吧？”
    布巴托本来就不想争皇位，他倒是没什么感觉。勒恩雷那小子脸都绿了，什么未来女婿？在众目睽睽之下，他隐忍的没有爆发出来，胸口那头野兽却在疯狂的咆哮着：“亚特兰特是我的，她是我的……”看向梅林的眼睛是无边的杀意，他已经完全丧失理智了。
    “爸爸，我想先行告退。”含歆琳施了一礼，身子若轻飘飘的一张纸，她扶住梅林，努力站稳，分析南方行省军务时，她就意识到，自己要完蛋了，没先到完蛋的这么快……她甚至都能听见脑神经不断崩裂的声音，如果让盖乌斯来诊断，估计又是诊断出为脑溢血。
    她能感到血液在耳内流动，憋住一口气忍住胸腔内翻涌的气血。
    “陛下，请恕我无礼。”梅林捞住含歆琳。
    国王深深点点头。曼德拉草对含歆琳的损伤他一点也不知道呢，国王以为只是不舒服呢，却不知，这一别成为永别。他是宁可自己死也要保住含歆琳命。
    梅林将含歆琳公主抱抱起，含歆琳整个人轻飘飘的已经失去大半意识，半醒之际依旧脸上羞红，小声说道：“放我下来，我能走。”
    “不行。”梅林果决的拒绝。
    回到小屋，含歆琳已经不醒人事了。梅林才发觉不妙，魔力探进含歆琳脑部，所有的神经几乎都坏死。他无心再去叫盖乌斯了来医治，普通的医术对含歆琳已经无效了。
    怎么会伤成这样……亲这个笨蛋也不说一声，脑神经全部破坏，就是脑死，再高明的医术也救不活脑死的病人。梅林的眼泪泉涌一般落下，黑色的眸挣扎脆弱。
    呼吸很微弱，心跳很微弱，他知道她活不长了。
    她从来没看见过梅林这么软弱过，或者为谁掉过眼泪，但是此刻梅林的眼睛却如开闸的水库，把人生所有的眼泪都流干。他抱着含歆琳，束手无策，她睁不开眼睛，却能看见梅林的一切。
    一天天过去，含歆琳紧紧闭着双眼，唤也换不醒来，救也救不活。
    昏迷的前几天，梅林还会笑着对她说：“亲不要开玩笑了，快点醒来吧……”
    日复一日的沉眠……
    “亲，你再开玩笑，我就生气了。”
    “亲，我求求你，你别吓我……亲，快醒来吧！我不能失去……”
    “亲，要怎么做，你才肯醒过来？”
    “亲……”
    声音变得沙哑，他终于累了，喊不动了，似乎接受她已经唤不醒。那种累，累得他只能无声的落泪，然后发呆，落泪……发呆……周而复始……
    走的太突然，让人无法接受，很难想象昏迷前，她还在议事厅分析南方军务，那个头脑灵活的女孩。
    默默的褪去含歆琳的衣服，一遍一遍认真的为她擦洗，这是第几天了？含歆琳不知道！她已经没有时间概念了……她没想到，曼德拉草对自己的伤害这么大。更没想到，自己死了，梅林会伤心成这样。
    她有些后悔，当时没有拿出耳罩，如果戴上耳罩应该就不会死了。不过在她看过曼德拉草上那张美丽的脸以后，她变得手足无措了，也就忘了带耳罩。
    梅林，你不要难过，我在你身边，含歆琳说道。
    只可惜，梅林听不见，听不见她的声音，梅林眼睛红红肿肿的抱着她，一句话也不说，偶尔想到什么……和记忆有关的东西……就抱着含歆琳的身体伤心的嚎啕大哭，直到筋疲力竭，嗓子沙哑，才会停下来无声的泪。
    难道自己死透了？居然变成灵魂体了，含歆琳不由的怀疑道。可是自己做的那些预言梦呢？如果自己死了，那么预言就是错的。预言是错的？
    梅林记忆的第四日，含歆琳还是一点生命的迹象也没有，没有呼吸，没有了体温。她的脸还是红润的，心跳还在微弱的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