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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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巨轮在海水之中前行,没有任何可以威胁他的东西。足以掀翻游船的冰川,巨轮驶入,也如利刃裁剪白纸。
    林知书朝那片平静的海面,每年丢两颗石子。
    你知道她有多有趣。
    这么多年,她对梁嘉聿的称呼没有重复过。
    梁先生、梁大善人、梁老板、梁菩萨……
    再次见到林知书,她褪去些年少时的青涩。医院的灯光并不明朗,她含泪的双眸像是月色下晃荡的湖面。果实成熟了,到了可以采摘的季节了。
    提出结婚的建议着实是有些冲动。
    但他想到接下来几年事业正巧都要在国内多奔波。
    梁嘉聿不介意承认当中动机并不单纯,因他原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小书,我没那么穷,”梁嘉聿一双眼睛望住林知书,“但我也未必没那么坏。”
    第3章 感谢信
    有多坏?能有那些虎视眈眈、在林暮还没咽气时就找上门的叔叔们坏?
    坏到给她父亲妥善处理后事、陪她去登记结婚,确保林暮的公司不会流落到别人的手里。
    至少现在,林知书找不到另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说来有些可笑,父亲在的时候从未觉得自己有这样无助。住在遮风挡雨的屋檐下,时常也和那些叔叔、亲戚们吃饭。
    可是父亲一离开,所有人就都变了样子。
    朝夕之间,屋檐被风掀翻。可她还未学得任何自保的能力。是梁嘉聿给她打了一把伞。
    “坏人不会入股我的援助计划。”林知书说。
    “我是入股你。”
    “有什么不一样?”
    梁嘉聿又笑:“我相信你知道。”
    梁嘉聿喜欢笑,但林知书很早之前就知道,他的笑并不真实。可他掩饰得很好,从未在人前就早早落下嘴角。
    但他也并非是在表达奚落、嘲弄,林知书想,他其实并不喜欢笑,生活里没那么多让他开心的事情。
    但他笑起来的时候,会让林知书觉得有些松口气。
    只要梁嘉聿还对她笑,说明一切都没那么糟。
    林知书也笑了笑。她就笑得有些勉强,嘴角上扬又无力地急着下落。她累极了。
    今日周五,原本有一节体育课。她选课时网速太卡,最后被调剂到打网球。烈日当空,不如趁早叫她去死。
    选在今天请假登记,也是为了顺理成章避开那节课。
    林知书累极了。
    生理上,心理上。
    “想睡觉了?”梁嘉聿问。
    林知书点点头。
    “来看看你的房间。”
    林知书不太担心梁嘉聿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因为他根本不需要。
    一间平层公寓,两间采光极好的卧室。林知书的卧室在走廊的右手边。
    “之后你放假都来这里住,原来的房子尽量不要去了。”
    林知书点点头。
    原来的别墅是用公司的名义买的,当时是为了“合理避税”。林暮还在的时候大家不议论,现下林暮走了,亲戚总是上门来说这事,说林知书一人住不了这么大的房子。其他地方没占到便宜,于是就在房子上打主意。
    “我这两年常住国内,除了出差之外,都会待在南市。”
    林知书目光投过去。
    “这几年国内酒店业发展蓬勃,我回来多分一杯羹。”梁嘉聿说道。
    “你不是一直都在国内有酒店吗?”
    “还是太少了。”
    “开酒店是不是很赚钱?”林知书问。
    “可以赚一点。”
    “一点还是亿点?”
    梁嘉聿看着林知书,笑了起来。
    她看起来真的有些累了,但眼睛还是亮晶晶的。抬头望着自己,目不转睛。
    “亿点。”他说。
    林知书羡慕:“真好。”
    “你还在担心钱的问题?”
    林知书点头:“我知道你或许真的是好人,两年后会把公司还给我。但是,我总有一种很深的担心。我没有那个能力去经营好公司,或许很快公司会倒闭在我手上。我在想到时候是否可以把公司折现,钱存进银行,总好过我把它亏光。可这些是我爸爸的心血。”
    梁嘉聿看着她:“你希望我说些欺骗你的话还是实话?”
    林知书眨眨眼:“可以选择不说话吗?”
    “当然可以。”
    林知书有些释然地笑了笑。
    “我住这间卧室,对面那间是你的,对吗?”
    “是。”
    梁嘉聿没有要和她睡一起的意思,林知书心头更松了一些。
    其实,他们也已讲到了话题的尽头。
    是他问她想不想睡觉的,家里也简单介绍过了,林知书也已走到了自己的卧室。
    可总觉得脚步挪开有些困难,像是难以这样轻易地从梁嘉聿给的帮助前利落掉头离开。
    眼睛蒙上薄薄的雾气,林知书低头又说谢谢。
    谢谢,谢谢,她说了太多遍。
    “我不记得你以前这样爱哭?”梁嘉聿说。
    林知书抬手囫囵抹抹眼泪,抬头看他:“你又不怎么认识我。”
    “我不认识你吗?”
    “以前不过见过几次面。”
    “你还一直给我写信。”
    林知书忍不住了,破涕而笑。
    “说得好像是我在给你写情书。”
    “chole一直这样认为。”梁嘉聿说。
    “chole是谁?”
    “我的秘书,她帮我收拿信件。以为有个小姑娘追了我四年,每年来两封情书。”
    林知书笑得更厉害了。
    “你怎么说?”
    “我说来信人年纪太小,我不犯法。”
    林知书倚靠在门框上,笑得弯下腰去。
    黑色的长发从她的肩背上一同滑下,在空中晃荡出柔软的弧度。
    她笑够了才直起身来。
    梁嘉聿抬手开了灯,外面已经黑了。
    “笑够了吗?”他问。
    “什么?”
    “心情好点了吗?”他又问。
    林知书脸庞热起来。
    “心情好点就去睡一个小时。”梁嘉聿说。
    林知书缓了声音:“你呢?”
    “我不进你房间。”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为什么还这么说?”
    “因为你既相信又不相信我。”
    梁嘉聿不喜欢打谜语,至少林知书觉得在她面前,他不是个装模作样的人。
    又或者,是他段位实在太高深,林知书看不透。
    但至少现在,林知书觉得,和梁嘉聿待在一起很舒适。
    他花时间在她身上,三言两语逗她开心,最后给她安心,叫她去睡一个小时。
    人脆弱的时候,很容易被这样的行为渗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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