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泪水

    阿肯萨斯的城墙一阵晃动，无数的碎屑掉落下来，在城墙之下落成了厚厚的一层。那些碎石同样堆落在了一起，杂乱的滚动着。
    空中飞腾着巨大的石块，还有呼啸的弓箭。十几万联军在精良的装备的辅助下，对阿肯萨斯的城墙发动了猛烈的攻击。这一次他们务必要赶在罗恩到来之前，拿下这个险峻的城镇。
    但是高大的城墙依旧阻止了他们的攻击，这些石块只能无助的一次又一次的轰击着坚固而高大的城壁，进而晃动着大地，晃动着周围的山脉。
    阿肯萨斯的指挥官布泽尔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对面联军的疯狂攻击，冷笑了一声。
    “大人，要不要使用弓箭反击？”身边一个指挥官问道。
    布泽尔摇了摇头，说道：“他们根本无法攻破阿肯萨斯，只要我们不出城，就没有关系！不要浪费我们的力气和弓箭，留着他们有更大的用途。”
    手下的指挥官说道：“大人，我们现在就一直这样等待吗？似乎他们的攻势更加猛烈了，看样子他们的计划就是要击破城墙，打开缺口。”
    布泽尔说道：“城墙的坚固远超我们的想象，这可是当初蒂娜大人亲自监督，加固过一次的。”
    “蒂娜大人吗？”手下的指挥官放心了“难道当初蒂娜大人想到了未来可能的攻击？”
    “蒂娜大人的远见哪是我们可以知道的”布泽尔说道“当初她来监督这个城墙的加固，我们都有很多不解，不过今日看来，这外面的攻击已经验证了大人的准备。”
    手下的指挥官显然对此也颇为认同。
    “我刚刚收到消息，只要能够再坚持一会，南方战线的指挥官罗恩公爵就能赶来了”布泽尔说道。
    “罗恩公爵？”那个指挥官惊喜的说道“原来他终于要赶到了，只要他能来，阿肯萨斯也就无忧了。”
    布泽尔笑道：“看来你对这个公爵大人还很有信心啊！他在南方战线的威名已经让你也注意了吗？”
    那指挥官一笑，正待说话，但是发现了下面的一个异常。
    敌人中间出现了一阵骚动，随即攻击停了下来，整个战场一下子安静了。
    “卡洛斯大人”下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在阿肯萨斯的城墙之上无比的清晰。
    正在城墙之上的卡洛斯闻言脸色一变：“谁？”
    “我是博甘斯”那个声音说道。
    “是你？”卡洛斯吃惊的说道。
    城墙下一个人缓缓走了出来，他穿着巴斯帝国的军服，上前几步之后，便笔直的站在了那里。
    “卡洛斯，你好！”这个叫做博甘斯的巴斯指挥官说道“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卡洛斯脸色有些惊讶：“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了，没想到现在已经是站在对立的双方。”
    “是啊”那个叫做博甘斯的人说道“对这样的场景，我也一直很是悲伤，当初我们一起从巴斯帝国的军事学院毕业，还一起升为中级指挥官，本以为我们能够撑起巴斯帝国的中流力量，但是却还是不能所愿。”
    卡洛斯沉默不语。
    “就是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回到以前的时候”博甘斯见卡洛斯的神情，突然说道。
    卡洛斯的眼神变幻了一下说道：“博甘斯，这些事情就不用提了。现在我已经是巴里亚帝国的指挥官，在长公主座下听命。你现在站在城墙之下，就是我的敌人。”
    “我知道你所经历的事情”博甘斯说道“那个贵族抢走了你的未婚妻，他该死。你虽然杀了他，但是依旧遭到了他们家族的陷害，你的父亲、两个弟弟还有一个妹妹都被他们杀害，这些事情我们都知道，也都为你抱不平。”
    卡洛斯的眼角抽动了一下：“博甘斯，这些事情都过去了。这是无法改变的历史，我也不想再度提及，那个杀死贵族之后被陷害的卡洛斯已经死了，来到巴里亚的是一个新的卡洛斯。”
    “可是我不会忘记”博甘斯叹了一口气，他手中出现了一个包裹，打开之后扔到了地上，里面一下子滚落出来一些圆圆的东西，竟然都是一些人的头颅。
    卡洛斯瞳孔收缩了一下。
    他看的清楚，这些人头，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贵族家族的几个主要头领，他们居然都被砍下了头颅，仍在了城墙之下。
    “这”卡洛斯大惊。
    “卡洛斯，你可看清楚了。这些人，便是当初陷害你，追杀你的贵族家族的主要人物，现在我已经砍下了他们的头颅，你死去的父亲、弟弟和妹妹都可以安息了”博甘斯说道。
    卡洛斯站在城墙之上满是震惊。
    这是他朝思暮想的复仇的画面，这是他无数个夜晚在梦中所设想的场景，手刃仇敌，祭奠亲人，没想到今天居然在战场之上，被对手，被昔日的战友给实现了。
    他来到了蒂娜的军中，为的不也是这般的结局？
    仿佛是过了很久，他才从震惊之中恢复过来，城墙之下已经刮起了大风，风声吹动了他的衣领，灌入他的胸口，让他冷静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沉默了一会，才缓缓说道：“博甘斯，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语气中有些颤抖，显然还没有从这个变故中走了出来。
    “你本来就是巴斯帝国的人”博甘斯说道“回来吧！”
    卡洛斯手下的指挥官们脸色都变了，他们想不到敌人居然在这个时候想要劝降他们的最高长官。
    卡洛斯是一个八级巅峰，接近九级战士的人物。他身边的指挥官们则是修为要远弱于他，而且他身边还有一些忠诚于他，随他从巴斯帝国逃出来的手下，个个战斗力都极为顽强。更重要的是，阿肯萨斯的城门魔法钥匙是在他的手中，如果卡洛斯真的投向了巴斯帝国，就可以利用他手中掌握的那个打开城门的钥匙，远远的便能够将城门打开，引敌军入城。
    这样一来，这个天险就形同虚设了。
    本来没有人怀疑卡洛斯会投敌，毕竟他和巴斯帝国有着极大的仇恨，当年他全家被杀，只有一个老母亲在一些故人的帮助下侥幸存活，辗转才到了他的身边，这个深仇大恨可不是一言两语便能化解的。这也是蒂娜能够信任他的原因之一。
    但是现在，为了拉拢他，巴斯帝国连那个贵族都果断放弃，在他的面前扔出这些个人头，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
    此时的战场似乎都安静了，只有卡洛斯的呼吸声音。
    不过博甘斯的眼神很快便失望了，因为他看到了卡洛斯摇了摇头。
    “为什么？”博甘斯有些不解。
    “我很感谢你帮我复仇，但是我是不会回去的。那个国家早已经腐朽，我在长公主手下的时光，才让我真正明白了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卡洛斯说道。
    城下顿时弥漫着失望的气氛，在城上却一片轻松。
    博甘斯看着布泽尔的神情，微微叹息：“果然啊！我早就知道，无法说动你的。”
    布泽尔说道：“你回去吧，不要再做这些无谓的事情，否则只会破坏关于你我的记忆！接下来，就让我们手中的刀枪说话吧！”
    博甘斯脸上似有不忍，但是还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的说道：“先不要急着回去，有人和你说几句话！”
    说着一个年老的妇人被带了出来，站在了博甘斯的身后。
    “博甘斯，你！”卡洛斯睁大了眼睛，脸上迅速被愤怒布满了。
    因为那个老妇人，正是卡洛斯的妈妈，她一脸的憔悴，看向了卡洛斯的眼神中满是惶恐。
    “这是你的母亲，你可要看清楚了”博甘斯说道。
    “博甘斯，你居然也变成了这样子”卡洛斯嘶声说道“你是想威胁我吗？”
    博甘斯回避了他的眼光，说道：“我也不想的。卡洛斯，只要你打开城门，我一定会放了你的母亲，绝对不会伤她半分。而且你的士兵们我也会善待，不会对他们施以刀剑。你的长公主是无法抵挡我们的攻势的，你还是放弃吧！”
    卡洛斯心头大乱，看着他的母亲，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是他一家剩下的唯一个亲人了，本来一直在他的身边，现在却是不知道博甘斯用了什么方法，居然将她抓了起来。
    卡洛斯的身体颤抖了起来，他站在城墙之上，看着下面的一切，突然感觉到那么遥远和无助。
    城门和母亲？
    过往的一切在他的脑海中快速的闪过，死去的未婚妻，浑身是血的父亲和他的弟弟妹妹，他和母亲的重逢以及在母亲面前发过的誓言，都像火一样灼烧这他的心。
    这都是为了什么，一切的轮回都逃不开宿命的结局吗？
    他闭上了眼睛，只有风在耳边呼唤，像是博甘斯的催促，像是母亲的呼唤。
    还有蒂娜长公主那信任的神情，和身边的跟随他征战多年的战友们的呼吸。
    过得一会，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柄长弓。
    布泽尔以迅雷之势射出了一箭，这一箭凝聚了他八级巅峰的斗气，瞬间破开空气射到了博甘斯的面前。
    博甘斯大吃一惊，往后跳了开去。
    不过这一箭的目标却不是他，而是直接射穿了布泽尔母亲的胸膛，瞬间便带出来大片的鲜血，染红了布泽尔的双眼。
    他对着自己的母亲射出了这一箭。
    只见那老妇人对着自己的儿子微微点头，便面带安详的倒了下去。
    “嗡”的声音响彻在了远方，尘土扬起，战马嘶吼，号角声穿透了整个战场，惊醒了那些呆立的士兵们。
    罗恩的大军终于在这个时刻赶到了。
    此时的布泽尔面色无喜无悲，一举手中长弓，大声喝道：“公爵大人的援军已经来了，我们打开城门，内外夹击，！”
    目睹这一切的巴里亚士兵们大声呼喊，极力的附和着他们指挥官的号令，很快便将城门打开了一角，潮水般朝联军冲了过去。
    于此同时，联军西北角大乱，罗恩的军旗已经飘扬起来，骑兵的马蹄声开始敲打在了那些联军士兵的心间。
    博甘斯终于是叹了一口气，失望而悲伤的退去了。
    这是一场没有意外的战斗，在罗恩和布泽尔守军的双面夹击之下，博甘斯这一批十几万的军队终究还是没有能够踏上城墙一步，便溃散了。
    时间仅仅是过去了半天的时间，整个战场之上便已经被巴里亚的军旗所飘扬。
    “布泽尔呢？”罗恩站在九头蛇之上，倒提基努长枪，远远的说着。他在远方便已经看到了战场上发生的一切，可是他还是晚了一步，在他吹响进攻号角之前，布泽尔为了怕自己母亲受苦，也为了这个决断，还是亲手杀死了她。
    一阵哭声传来，在战场之上初始显得极为薄弱。但是很快，大家停止了说话，也停止了走动，纷纷看着不远处场地中央的一个人。
    在那里，一个人坐在地上，满面泪痕，正是守城指挥官布泽尔。
    “妈妈！妈妈！”战斗中英勇无比的他，杀死母亲时没有表情的他，此时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
    这哭声阵阵，飘荡在罗恩和士兵们的心中，飘荡在大风吹拂的战场，飘荡在锦绣如画的山河之上。
    －－－
    本卷的点题之章－山河泪。